趙喜越,陳磊,邱莉莉,胡一,莊桂泉,王夢佳,王良榮
1.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麻醉科,浙江 溫州 325015;2.溫州醫科大學 第一臨床醫學院(信息與工程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留置導尿管常導致男性患者導尿管源性膀胱不適(catheter-related bladder discomfort, CRBD), 表現為尿急、恥骨陰莖區域的脹痛不適等膀胱過度活躍癥[1-2]。臨床上圍術期CRBD發生率為47%~90%,常誘發患者四肢亂動、躁動甚至拔除導尿管等行為反應,亦增加術后傷口開裂、出血,循環不穩定,心律失常等并發癥的發生[3],有效地治療CRBD在臨床上很有必要。超聲引導下腹橫筋膜阻滯(transversus abdominis plane block, TAPB)是一種較新的區域麻醉技術,操作簡單、并發癥少,被應用于多種腹部手術的麻醉與鎮痛[4]。本研究觀察單側髂腹股溝TAPB減輕男性患者重度CRBD的效果,為臨床推廣應用提供依據。
1.1 對象 選取2019年10月至2020年5月期間全身麻醉術后在麻醉復蘇室(post anesthesia care unit, PACU)發生重度CRBD的男性患者62例,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分為試驗組(T組)和對照組(C組),每組31例。評估CRBD嚴重程度的研究人員對分組情況不知情。
納入標準:全麻擇期手術需留置導尿管男性患者;美國麻醉醫師協會(American Society of Anesthesia, ASA)分級為I-III級;行非泌尿外科手術;CRBD評級為重度(III級)。排除標準:膀胱流出道梗阻;激惹膀胱(小便頻率>3次/晚或8次/24 h);終末期腎臟疾病尿量<500 mL/24 h;病理性肥胖;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失調;慢性疼痛;腦梗死以及精神性疾病。退出實驗標準:患者中途不合作要求退出;出現穿刺針誤入腹腔;臟器損傷或局麻藥中毒反應,出現以上任何一項,均中止研究。
本研究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并在中國臨床試驗注冊中心注冊(注冊號:ChiCTR1900022869),所有入組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術后干預 患者手術結束停麻醉藥,自主呼吸恢復后予以拔除氣管導管,送入PACU繼續觀察。在PACU由麻醉護士評估患者生命體征和CRBD程度,將評估結果告知評估麻醉醫師,麻醉醫師再次評估確認為重度CRBD后告知分組麻醉醫師,根據隨機分組結果予以干預。
T組患者在超聲引導下于一側髂腹股溝腹橫肌平面注入0.375%羅哌卡因10 mL,C組患者予舒芬太尼0.15 μg/kg靜注。評估麻醉醫師評估患者處理后0.5、1、2、6 h的CRBD評級,達中度(II級)或重度 (III級)者,予以靜脈注射曲馬多注射液1 mg/kg作為補救措施。
1.3 觀察指標 記錄患者年齡、體質量、身高、ASA分級、手術類型、手術時間、麻醉時間,及術中舒芬太尼、瑞芬太尼、丙泊酚用量;記錄入PACU后治療前、治療后0.5 h、治療后1 h、治療后2 h和治療后6 h的CRBD評分、Ramsay鎮靜評分、平均動脈壓(mean arterial pressure, MAP)、心率(heart rate, HR)、脈搏血氧飽和度(pulse oxygen saturation, SpO2)、呼吸抑制和惡心嘔吐發生情況及補救措施。
1.4 評估標準
1.4.1 CRBD的嚴重程度:0級為完全無不適;I級為輕微不適,但能忍受;II級為中度不適,有尿急尿痛、下腹憋脹感,難以忍受;III級為嚴重不適,極度不能忍受,有明顯的下腹憋脹,尿急、尿痛、急需拔出尿管,并伴有煩躁不安、心率增快、血壓增高等[5]。CRBD評級達II級或III級,則采取治療或補救措施。
1.4.2 amsay鎮靜評分:1分為清醒,患者焦慮、不安或煩躁;2分為清醒,患者合作、定向力良好或安靜;3分為清醒,患者僅對命令有反應;4分為睡眠,患者對輕叩眉間或強聲刺激反應敏捷;5分為睡眠,患者對輕叩眉間或者強聲刺激反應遲鈍;6分為睡眠,患者對輕叩眉間或者強聲刺激無任何反應。Ramsay評分≥4分被認為鎮靜過度。
1.4.3 呼吸抑制定義:患者SpO2<90%或呼吸頻率<10 次/min。
1.5 統計學處理方法 采用SPSS17.0統計學軟件進行分析。計量資料用±s表示,計數資料以數字或百分率表示。組間計量資料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兩組患者不同時間點生命體征比較和CRBD評級比較均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計數資料比較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患者一般資料比較 兩組患者年齡、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 BMI)、ASA分級、手術類型、手術時間、麻醉時間、術中舒芬太尼、瑞芬太尼、丙泊酚用量等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一般資料比較(每組n=31,±s)
指標 C組 T組 t/χ2 P年齡(歲) 63.1±11.4 65.9±12.0 0.683 0.337 BMI(kg/m2) 22.7± 2.7 23.9± 2.8 0.814 0.092 ASA分級I/II/III(例) 9/16/6 12/11/8 1.640 0.440手術類型(例) 1.815 0.612 腹腔鏡胃切除術 6 5 腹腔鏡結腸切除術 7 9 胸腔鏡肺葉切除術 10 6 髖關節置換術 8 11手術時間(min) 182.4±25.5 187.2±22.2 0.736 0.465麻醉時間(min) 218.8±29.1 220.2±23.9 0.556 0.876術中舒芬太尼用量(μg) 33.4± 4.8 32.5± 5.6 0.587 0.559術中瑞芬太尼用量(μg) 1 697.6±408.4 1 641.4±444.6 0.510 0.615術中丙泊酚用量(mg) 1 457.1±400.3 1 310.9±279.2 1.523 0.133
2.2 兩組患者不同時間點CRBD評級比較 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組內比較,time×group結果顯示P<0.001,表明分組和時間點有交互作用,time結果顯示P<0.001,表明各組治療前后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組間比較結果顯示,F(1,60)=49.875,P< 0.001,表明T組和C組CRBD評級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組行單側髂腹股溝TAPB后中重度CRBD發生率顯著低于C組。見圖1。
2.3 兩組患者各時點MAP、HR和SpO2比較 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MAP組內比較,time×group結果顯示P=0.084,提示分組和各時間點無交互作用,time結果顯示P<0.001,認為不同時點MAP變化有統計學意義,在治療后0.5 h MAP開始下降;HR組內比較,time×group結果顯示P=0.156,提示分組和各時點無交互作用,time結果顯示P=0.01,認為不同時間點MAP變化有統計學意義,HR在治療后 0.5 h時點下降;SpO2組內比較,time×group結果顯示P=0.08,提示分組和各時點無交互作用,time結果顯示P=0.006,表明各時點SpO2變化有統計學意義,C組SpO2在治療后1 h SpO2最低。組間比較結 果顯示,F(1,60)=4.393,P=0.04,C組的SpO2低于T組。MAP和HR組間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圖2。

圖2 兩組患者各時點MAP、HR和SpO2比較
2.4 兩組需要補救措施的患者數比較 C組需靜脈注射曲馬多作為補救措施的患者有23例,T組3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26.496,P<0.05)。
2.5 兩組患者治療后并發癥發生情況比較 兩組患者6 h內惡心嘔吐發生情況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C組比較,T組呼吸抑制和鎮靜過度發生例數明顯減少(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不良反應發生情況比較[每組n=31,例(%)]
外科手術患者常需留置尿管,在全麻術畢PACU觀察期間常發生中重度CRBD,主要以尿急、恥骨陰莖區域脹痛不適等為臨床表現,常導致患者躁動不安,甚至做出拔除導尿管等行為,嚴重者可導致患者創口開裂出血、循環紊亂、心律失常等嚴重并發癥的發生[3],為患者在PACU安全蘇醒帶來極大的挑戰。因此,尋找一種有效地緩解患者CRBD的方法或者藥物,有著重要的臨床意義。
目前認為CRBD的發生由膀胱平滑肌上M受體介導的膀胱不自主收縮引起的。KIM等[6]研究發現,給予經尿道膀胱腫瘤電切術后患者10 μg/kg的格隆溴銨可顯著減少CRBD的不適,降低CRBD發生率。其他抗膽堿藥物如索利那辛、托特羅定、東莨菪堿和阿托品等,也有降低CRBD發生率的作用,但抗膽堿藥物的使用也增加了口干、視物模糊、面部潮紅等不良反應的發生率[7]。除抗膽堿藥物外,右美托咪定、鎮痛藥物、抗癲癇藥物等也能減輕CRBD程度。有研究發現,術中給予右美托咪定可降低TURB患者術后CRBD的發生率和嚴重程度,并減少術中地氟醚和術后阿片類藥物需求量,但存在低血壓、心動過緩、口干、惡心等不良反應[8]。雖然各類藥物的使用能不同程度地降低CRBD的發生率和嚴重程度,但因其同時也導致許多不良反應,在臨床上難以使患者滿意。
舒芬太尼為阿片類μ受體激動劑,是一種強效的阿片類鎮痛藥,目前已被臨床廣泛應用。據文獻報道,舒芬太尼可呈劑量依賴性地抑制膀胱逼尿肌收縮和減少排尿沖動,減輕患者的CRBD癥狀[9-10]。因此本研究選取舒芬太尼作為對照組用藥。
隨著近年來神經阻滯的開展,以盆腔神經分支陰部神經及陰莖背側神經阻滯用于治療和緩解CRBD已取得一定成效[11-12]。LI等[13]使用濃度為0.33%的羅哌卡因用以阻滯患者雙側陰莖背側神經,阻滯完全后再行全身麻醉手術,可降低患者術后CRBD的發生率及嚴重程度。但是其受限于患者隱私部位的暴露、特殊體位的擺放以及重度CRBD狀態下患者的難以配合,同時阻滯術后患者也存在勃起困難等風險,因此難以在臨床普遍開展。
TAPB于2001年由RAFI[14]首次通過Petit三角形作為基于地標的技術引入。TAPB近年來得到廣泛應用,并且由于超聲引導在技術上變得更容易、安全。在泌尿外科領域,TAPB已被用作一種多模式鎮痛策略,以改善術后疼痛并減少阿片類藥物的消耗[15]。 研究發現TAPB也可以減輕腹腔鏡手術后的疼痛[16]。然而,尚未見文獻支持使用TAPB作為治療CRBD的補救技術。
膀胱接收來自S2~S4脊神經的盆神經和來自T11~L1和L2脊神經的腹下神經,因此,阻斷這些神經理論上可以緩解CRBD。TAPB對各種腹部手術有效,但其鎮痛作用僅限于腹壁[17],對內臟疼痛效果較差[18]。然而,我們目前的研究發現,使用0.375%羅哌卡因行單側髂腹股溝TAPB在降低CRBD的嚴重程度方面比靜脈注射舒芬太尼具有更好的效果。單側髂腹股溝TAPB可能通過直接阻斷髂腹股溝、髂腹下神經或局部麻醉劑通過腹橫筋膜滲透到橫筋膜中而起作用,后者擴散到更寬的腹膜后間隙阻斷神經傳導[19]。本研究結果表明,TAPB減輕了CRBD的嚴重程度,但部分患者仍主訴有輕度CRBD,這可能提示單側的TAPB是不完全的,也可能存在該阻滯不能覆蓋陰莖頭的陰莖背神經。
另外,據相關文獻證實,曲馬多可激活μ-阿片受體并抑制M1和M3毒蕈堿受體[20],可降低CRBD的發生率和嚴重程度[21-22],本研究選擇靜脈注射曲馬多作為患者治療后仍處于中重度CRBD的補救措施。我們發現,接受TAPB治療后需曲馬多作為補救措施的患者數明顯減少,鎮靜過度和呼吸抑制的發生率也明顯降低,這表明TAPB治療CRBD是安全有效的方法。
本研究存在的不足:發現了TAPB能治療重度CRBD,但仍缺乏理論基礎,下一步希望有機會從冰鮮尸體解剖試驗中有所發現;由于給藥途徑完全不同,無法實現雙盲;CRBD主要發生在男性患者中,因此未納入患有CRBD的女性患者;盡管本試驗采取了臨床上通用的CRBD評價標準,但仍存在一定主觀性,受評估者因素和患者主觀情緒影響較大,可以進一步設計試驗,從多角度評估CRBD程度。
綜上,與靜脈注射舒芬太尼相比,使用0.375%羅哌卡因行單側髂腹股溝TAPB可降低男性患者全身麻醉術后CRBD的嚴重程度,并減少鎮痛藥的使用及不良反應的發生,可以作為一種補救性手段緩解重度CR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