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李文祥

“孩子他爸，我想吃根油條，喝碗豆漿。”大嬸子懇求大叔說。大叔說：“好吧！你等著，我這就下樓去買。”然后大叔裝模作樣地用腳踏著樓板，發出離開的聲響，在病房外趴著門縫向里瞧。

只見大嬸子慢慢地挪下床，向窗戶摸去，到了窗戶邊，用手拉住窗戶框，用力爬上去，準備往下跳，這時候大叔沒命地撲過去，抱住大嬸子的腿，將大嬸抱到病床上，悲痛地帶著哭腔說：“為什么要走這一步啊！咱家又不是沒錢給你治病，孩子們都已經成人了，你這樣讓他們多難過啊！咱兒子昨天說了，就是把兩輛大車賣了，把房子賣了，也要把媽媽的病治好。不就是一天一支五百塊錢的白蛋白嗎？咱家現在有錢了，一定能給你治好。”

大嬸子平靜地說：“我想回家，我的病治不好了，把家里的錢花光了，不值。”大叔趕忙說：“現在科技發達了，聽王醫生說了，五百塊錢一支的白蛋白能治好你的病，王醫生還說，只要肯花錢，就能保住命。”

大嬸說：“別哄我了。昨天兩個護士收拾床鋪時說了，我鄰床財政局局長就是這個病，昨天死的，還是把我拉回家吧！我不想死在外面，回家也許還能有好轉呢！”

大叔嗚咽著說：“等孩子們都來了再說吧！”

原來大嬸得的是糖尿病，在醫院看了一段時間了，沒有好轉，反而眼睛也看不見了，說是后遺癥，每天一支白蛋白近五百塊，用了十幾天了，一點效果都沒有，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許多家庭都拿不出五百塊錢，何況連續多日，大嬸怕花錢，才想到跳樓自殺。

大叔和大嬸是同村，從小青梅竹馬，大嬸子娘家姓王，是當地有名的裁縫。結婚的時候，大叔窮的連床都買不起，還是大嬸子娘家給做的床，鋪蓋是大嬸子陪嫁帶來的，大嬸子為人忠厚善良，勤儉持家，結婚后是有名的賢妻良母，而且經常接濟窮人，為莊鄰縫縫補補，免個褲腳什么的，從來不要錢，在當地威信很高。與大叔情投意合，相互扶持。一生生育一兒兩女，大嬸子今年五十八歲了。半個月前，忽然感覺渾身無力，眼睛模糊不清，身體感覺明顯消瘦，來醫院檢查，說是2型糖尿病。

等孩子們都到齊了，大叔告訴大嬸：“咱們今天就出院，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大嬸說：“好啊！可想回家了，回家我可以摸摸我的縫紉機，喂喂我的小白兔了。”

大嬸子像個孩子似的，開心得忘了病痛。

汽車在岔路口，沒有往家走去，而是風馳電掣般向徐州的大醫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