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未曾想過我嗎

陳運新

給你寫這封信，權當給我們的青春留下一些見證，見證我們曾經愛過。

我們相識、相交五年，分手時距離現在恰好三十年。三十年來，彼此未曾聯系。期間，偶然路遇一次，只是還沒有照面，你就遠遠地避開了，免了一場尷尬。我們斷得很干凈，正如分手時約定的一樣，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但我對你的思念如綿綿秋雨，總在特定的季節，特定時候萌發。對不起，我好像有點兒違約了！

當年中師畢業，你的父母接受不了我暫時當小學教師這個事實，你說，你在父母面前無能為力。我們是在家鄉的小河邊平靜分手的。

如今，我早已博士畢業，在大學工作，你的父母應該看得起我了，可是你我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且，早已不再年輕。

曾經，我一直是你心中的英雄，是大名人，是傳奇人物。我說什么，你都堅定地相信我。

我們在同一所初中學校畢業，又考上同一所中師學校。

第一次認識，是在去學校報到的路上，你喊出了我的名字。驚訝之余，我結識了當時滿臉羞澀的你。你說，在初中，我是學校的大名人，每次考試，總是全校第一，每次全校大會領獎，第一個上臺的總是我。

中師，我們又在不同的班級。你所在的教室就在我的教室樓上。課間上廁所，你從我的教室經過，來回總是要往我坐的位置張望;每天下午，我在教學樓下進行田徑訓練，你不是和一群女生在走廊上有意無意地觀看，就是從食堂或洗澡堂返回經過。總之，當時我總能捕捉到你曼妙的身影，感覺到你的存在。運氣好，還能抓住你那躲閃不及的目光。這也是我當時最得意、最開心的事情。

也許是被我抓了幾次偷看的目光，你的矜持讓我好多天沒有看到你的身影。那些天，你好像也不上廁所了，也不去食堂和澡堂了，也不來教室外的走廊了。一連幾天，我感覺悵然若失，學習、鍛煉都提不起精神。

一天下午，我照例在教學樓附近平地上參加田徑訓練。恍惚間，我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啊！是你，是你和另外一個女同學洗澡回來了！高挑的個子，烏黑的長發，干凈的圓臉，右手提著洗澡用的塑料桶，你們兩個人并排走著，有說有笑，一路向著我們訓練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趕緊收回余光，背對著你，假裝沉醉在訓練中。我怕你知道我在看你而難為情，更怕你接下來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范圍。感覺到你已走過，馬上要消失在教學樓樓道門洞之際，我忍不住偷看你的背影。啊！沒想到你也剛好回頭想要看我的背影，四目相對，撞個正著，簡直無法躲閃。我對自己的冒失，感到非常后悔和懊惱，又急又恨，各種情緒交織。沒想到你不躲不閃，嫣然一笑，然后，輕輕回過頭去，腳下步頻一點兒沒亂，與那個女同學一起消失在門洞里。那一張笑臉，讓我如釋重負，我瞬間讀懂了一切似的，身體能量滿滿，勇氣倍增，心情快活得不得了。后來，我從書上看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句話，便立刻理解了它。是的，我早已為這句話找到了最好的注解。

接下來我正式約了你，是從學校一直往市區方向走的。記得走了很久，談了很多，卻不知具體走了多遠，反正回來時晚自習都遲到了。

你給我洗過白襯衣。至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一件泛黃的白襯衣洗得如剛買的新襯衣的。襯衣的那種新、那種亮，那種前后對比，讓我印象深刻。

每次校運會，你總在一旁給我加油。每次從學校回家，我們都不敢互約。寒暑假回了家里，忍不住又想見面，經常趁父母不在家時在你家見面。見面也是拘謹的，經常是我說你聽，談的都是未來和理想。你總是聽得非常投入，而我總是談得神采飛揚。現在我大概知道，你是想用這種方式留住我，而我當時卻是想用滔滔不絕留住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當我們想表明戀愛關系的時候，你的父母出現了。于是，我們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現在想來，愛情多半是一件殘缺品，是遺憾的藝術。我不恨你，相反，我感謝你在我的生命最美的季節出現，讓我的青春有了色彩。我也不恨你的父母，相反，我要感謝他們，讓我的人生有了奮進的動力和希望。

可是三十年過去了，你音信全無啊！你，真的未曾想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