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議論文語言，要放飛思想

李曉莉 孟凡軍

一、有見識，思想才能充盈

文貴有“識”。見識，一是指判斷及認識的能力；二是指見多識廣，思維開闊。見識，就是有思想，有視野，觀點深刻，見解獨到。“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識”之有無，不僅是反映作者思想境界、認識水平和思維品質高低優劣的標志，也是衡量其所發見解能否給人以啟迪的重要尺度。

1.看得遠，才有高度。語言表達，要想有思想，有見識，須淡去文章中的“小我”情調，而致力于更廣更高的境界：如價值追求、心胸氣度、境界情趣等人性思考；如處世之道、悲天憫人、人間道義等人情關懷；如生存狀態、生命質量、精神空間等生命意義；如文化傳統、文明素養、社會基石等社會認知。

2018年江蘇高考優秀作文《在母語的屋檐下》節選：

“他可以走向天高地闊，但母語是他的出發點，是他不斷向前伸延的生命坐標軸線上，那一處不變的原點。”……誠如斯言。母語是我們身處坎埂得以瞥見的一方華朗，是腰背匍匐頭卻揚仰的一橫黎光，是在“花解語，鳥自鳴”的屋檐下的十三億守望……母語是游子的家，是文明的根。余秋雨在《千年一嘆》中解讀中華文明為何成為唯一沒有中斷和湮滅的古文明時說，中華文明的綿延“是賴仗于統一又普及的文字系統，避免了解讀的分割、封閉和中斷”。毋庸置疑，母語是民族情感與民族文化的無言守護者。她讓我們躲過兵燹，精神原鄉避過分裂。

文章標題借用散文家彭程的同題散文《在母語的屋檐下》，以大視野聚焦母語。作者看得很遠：母語是十三億的守望，是游子的家，是文明的根，是民族情感與民族文化的無言守護者。這些語言，有跨越遙遠時空的功能，給人以高度的民族感、自豪感和認同感。詞匯密度大，“原點”“守望”“綿延”“守護者”“兵燹”“精神原鄉”等，內涵豐厚，深度詮釋了母語的特征和內涵；幾處精當的明引，有極強的生命力與時空穿透力，不僅能含蓄地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和主張，而且使文章富有文化意蘊，有文采、有思想、有品位。而一些新奇又有思想力的比喻，也使文句氣勢沛然有力。

2.看得透，才有深度。紛繁蕪雜的事物無不具有兩種特征：一是外部表象，二是內在本質。作文如果只停留在表象，就沒有了認知的深度和高度。看得透，就是擺脫表象，能分析探尋現象的內核與形成的本質原因。這是一種較深層次的抽象提煉，是一種以理性思維對本質內涵的深度挖掘。

一種現象的出現，總是有原因的。找到某種原因，比不揭示原因深刻；找到根本原因，比找到一般原因深刻。

2019年南京三模優秀作文《行矣諸君》結尾部分：

風景更是一把尺，丈量靈魂的深淺和高低，心靈的充盈或空虛。在一般人眼里，尋常巷陌，一草一木是算不上風景的，只有東臨碣石時看到的水何澹澹、洪波涌起，登岳陽樓時目睹的北通巫峽、南極瀟湘才是風景。而靈魂發光者，風景就在他們身邊。內心的充盈是翅膀，能扇動生活凝滯的一切，使之翻飛，美悄然而至。瓦爾登湖之于梭羅，是他的風景，亦是他靈魂的棲身之所。貧窮的價值、極簡生活的理念都在瓦爾登湖的一沙一水中，安然存放。

風景不僅是風景，風景還“是一把尺，丈量靈魂的深淺和高低，心靈的充盈或空虛”。這樣的立意化為語言，不僅深刻，而且獨到，能夠觸發人們對更多現象的本質認知。

3.看得準，才有力度。有見識，也體現在以一種合理、獨特的角度對問題、現象、矛盾的認知。這種認知角度，不從眾，不隨俗，不人云亦云，而是獨辟蹊徑，自我作古。因為別出機杼，這種角度一旦確立，反而能夠四兩撥千斤，更有力度，更容易給人一種“驀然回首”的驚艷。

2018年江蘇高考滿分作文《一物一語言》開頭：

蒙田說過：“語言只是一種工具，通過它，我們的意愿和思想就得到交流，它是我們靈魂的解釋者。”語言并不只局限于我們口頭或者書面的表達，很多時候我們賦予了一件事物某些意義，這件事物便有了自己的語言和靈魂，細細聆聽，我們能從中感知神秘的奧義。小時候，爺爺問我最愛吃什么菜，我絞盡腦汁地在我記住的為數不多的菜名中挑選了兩個：“爺爺，我最喜歡吃魚香肉絲和水煮肉了！”從那往后，每次去到爺爺家里，魚香肉絲和水煮肉總是飯桌上必不可少的經典菜品。盡管快過去十年，只要桌上擺上魚香肉絲和水煮肉，我就能感受到爺爺的愛在四溢的飯香中撲面而來。我知道，是獨特的食物語言，溝通著我們祖孫之間的情感。

開頭以蒙田的一句話作為引橋，為核心概念“語言”做解釋，讓考題中的“語言”和生活中爺爺的事物語言連上了一條十分清晰、合理且牢固的線。這不僅為自己的“一物一語言”這一獨特理解提供了強力支撐，而且也賦予了“語言”更多的外延和內涵。孤立地看爺爺的魚香肉絲和水煮肉，很難說這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但因作者的語言睿智，使“獨特的食物語言”溝通新奇，情意全出。

二、有思辨，思維才會熱烈

論事說理當以周密、透辟、中肯為著力點，這就需要思辨。思辨，就是思考辨析，就是要把道理說清、說透、說得縝密無隙。這不僅要有思維的邏輯，還要有思辨的方法。好的思維方法是一面洞燭幽微的明鏡，也是一柄銳利的解剖刀，可用它認識事物、剖析問題、闡明事理。

1.理性解釋。與經驗解釋不同，理性解釋主要特點在于舍異求同，擺脫表象，分析探尋內核與形成原因。理性解釋指向言說對象的內核與原因，能夠透過眼花繚亂的表象，直達事物的本質。理性解釋是一個人思辨能力的最高體現。

高分作文《價值與位置》節選：

價值有時并不依附于位置而存在，價值的創造常常取決于位置上的人。正如《鼠疫》中的小職員格朗，他的位置很不起眼，與大人物相比微小得不值一提，然而他勤勤懇懇，為自己低微的位置賦予了最崇高的價值。這一份價值，是個人的價值實現，更是社會的價值匯聚。每個人都應在自己的位置上實現自我價值的肯定與放大。與此同時，社會應在所有人價值的助推下匯聚起磅礴的力量，讓整個社會成為巨大的價值主體。對每個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拼得頭破血流，追逐社會鐵塔上的那個最佳觀景位置，而是不斷發現、發掘、開拓自我，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位置，并為之賦予專屬的價值。

文章沒有止步于“價值決定位置”這個一般觀點，而是聚焦“位置上的人決定位置的價值”，并對之進行理性解釋：最佳觀景位置有時并非是最適合自己的位置，只有在適合自己的位置，實現個人專屬價值，才是社會價值主體表現。

2.自我矯正。為不引起誤解，對所議觀點進行自我澄清與特別說明，即精準定位。自我矯正是一種良好的反思性思維，通過反思所議觀點可能存在的破綻和有可能給受眾帶來的理解偏差，給出必要說明，能夠排除破綻，應對逆向質疑，堵對方的口，從而使論述說理嚴謹、無誤。一般用“不是……而是……”這種句式來表達。

2019年全國高考Ⅰ卷優秀作文《繭》節選：

我們吃的飯，住的房，坐的車，走的路，都是別人勞動的成果。我們在享受它們的同時，也要常想起他人手上的老繭，他人流下的汗水。我并不是要求大家以后都去從事辛苦的勞動，我只是想讓大家明白：我們一樣在為全社會的發展出力，理應互相尊重。

3.正反并舉。既從正面論證觀點，又從反面論證觀點，再通過正反結合，謀求對立又統一。正反融合是一種辯證思維，就是以“事物之間是相互聯系的”“事物總是發展變化的”“事物具有兩重性”等觀點，去分析社會生活中的現象，避免孤立、靜止、片面、絕對地看問題的思維方式。以辯證思維進行議論，能全面觀照，不絕對化，客觀周詳。

2019年上海高考滿分作文《預測未來，活在當下》在論述中一面主張“接受預測”，一面又肯定“拒絕接受預測”的價值，好像前后矛盾，其實在辯證地思考“預測”：所謂“接受預測”，是接受預測的認知價值；所謂“拒絕接受預測”，是拒絕消極的宿命，肯定的是人的信念堅守和無畏的奮斗精神。這樣的思辨和表達，讓文章的立意境界獲得大幅提升。語言表現力很強，善用睿智的文學語言表達思辨，哲理中不乏詩意。文中轉折、遞進等復句運用自如，精當簡短的文字把兩種思維視角整合在一起，觀點主張清晰鮮明。

4.逆向明理。逆向明理的依據是逆向思維（批判性思維，也是辯證思維）。逆向思維是一種能從反面思考論題的有效思維。逆向說理，不是故意“抬杠”，而是逆向思考，以批判和質疑，讓表達別具一格。逆向思辨，如果“理由”和“條件”充分，其表現力會更強。

2017年江蘇高考滿分作文《前方》節選：

人們似乎還是不滿意，把車變得越來越快，可以去到更多的地方。但我們的足跡、我們的心卻被這一方小小的金屬籠子禁錮了。我們在此中兜兜轉轉，忙忙碌碌，無暇流連風景，于是這個豐富華麗的世界便成了一個了無生趣的囚牢。我們的情感也隨車一樣飛馳，與自然擦肩而過。坐在車上，我們和心中的詩意卻越來越遠。

當年江蘇絕大多數考生都對“車”作正向贊美，很少有“逆行者”。經濟發展、交通運輸、中國輝煌等都離不開車，所以有關車的思考多是正向的。但車也有空間狹小相對密閉的問題，這就在精神、文化上具備了可以逆向思考的可能性。本文以有別于常人的逆向思辨，作者找到了一個極具思想表現力的議論角度。

三、有靈魂，用例才顯高光

用例，切忌泛泛而談，否則內容太薄，干貨太少，營養不多，存在感不強。以2019年全國Ⅰ卷作文“勞動”為例，可以這樣設計一個有靈魂、有存在感、有表現力的述例：

為了祖國多出石油，王進喜和他的1205鉆井隊天當房，地當床，棉衣當被草當墻，野菜包子黃花湯，一杯鹽水分外香，五兩三餐保會戰，為革命吃苦心歡暢。艱苦條件擋不住王進喜的勞動激情。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王進喜以革命的樂觀精神和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創造了大慶石油會戰史上一個又一個奇跡，為國家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也給我們留下了一筆精神財富—— 鐵人精神。他的艱苦奮斗的鐵人精神是勞動精神和奉獻精神的彰顯，和長征精神、延安精神、焦裕祿精神等同心同向，共同筑起了中華民族的精神脊梁。

有思想的語言是一篇文章的門面，一篇耐人咀嚼的議論文，其語言一定是內外兼修的。作文語言如果僅是堆砌辭藻，不僅不美，還很無知。古人寫作常常“一字未安，繞室終日”，唐代詩人杜甫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都說明了錘煉語言的重要性。文字是一種功夫，功夫需要內力打底。要想使作文語言具有表現力，就要鋪展“含思量”高的文字。※

（李曉莉，江蘇省邳州市炮車中學教師；孟凡軍，江蘇省特級教師、南京市玄武區教師發展中心中學語文教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