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風

程思良

在外面跑供銷的小賈剛回到陽羨茶場，就一頭扎進制茶車間，拿了一撮制茶師傅新制的“陽羨雪芽”，匆匆回到茶室。

小賈泡了一杯“陽羨雪芽”后，便神色凝重地盯著茶杯。不一會兒，精致的玻璃杯中銀毫顯露，湯清明亮，一股清雅之香沁人心脾。小賈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端起茶杯連品了三口，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小賈放下茶杯，快步走進制茶車間，對正在忙碌的師傅們說：“各位師傅，你們辛苦了！我品了你們新制的‘陽羨雪芽，色香都上佳。要是—”

師傅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緊張地望著小賈，等待他對茶“味”的評價。

“要是鮮味再醇厚點兒，就是極品了！”小賈幽幽地說。

師傅們都面有愧色地低下了頭。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制茶師傅，知道鮮味不夠醇厚的根由是錯過了最佳制茶時機。

空氣仿佛凝滯了似的。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昨晚，是我讓師傅們休息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老賈站在車間門口。

“各位師傅，你們繼續工作吧！”老賈說完，又補充道，“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見師傅們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老賈才對小賈說：“晶兒，你跟我來。”

剛回到茶室，小賈就抱怨道：“爸，您好糊涂啊！這批‘陽羨雪芽萎凋過頭兒了，不是極品茶，就賣不了好價。關鍵時刻，您怎么能讓師傅們休息呢？”

“晶兒，你要說的道理我比你懂。實話跟你說吧，其實，我也不希望師傅們休息。可是，師傅們已經兩天兩夜沒休息了！”

“爸，制茶師傅都清楚，制茶絕不能誤了最佳時機。何況，他們一年中也就忙這么幾天！”

“晶兒，人生在世，有比賺錢更重要的東西。一批茶成了次品，損失并不大。若是讓師傅們寒了心，那是一輩子的事。你知道嗎？這些師傅十幾年來一直待在我們家茶場，其他茶場用高薪挖人，他們硬是一個也沒有動搖。為什么？沖的就是我們的做法與別人不同。”

多年后，有一天，小賈的兒子埋怨小賈，不該讓制茶師傅夜間睡覺，誤了最佳制茶時機，出了次品。小賈悠悠地說：“我給你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