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與滿足視角下B站彈幕文化的破圈

王高虎

[摘要]彈幕作為二次元亞文化的一種表現形式，其快速發展破圈，逐漸融入主流文化，被大眾熟知和傳播。文章基于使用與滿足的五大需求理論，分析B站彈幕文化為滿足用戶需求的破圈策略。研究發現，用戶在B站發射彈幕可滿足打破受眾孤獨感，營造虛擬在場性;承載用戶創造力，彰顯彈幕文化個性;打造情感抒發口，傳輸時代精神;營造群體歸屬感，維護圈層氛圍;建立強反饋機制，知識娛樂化五大需求。

[關鍵詞]彈幕文化;B站彈幕網;使用與滿足;破圈

彈幕最早出現在戰爭領域，指槍彈炮火過于密集以至于像幕布一樣。視頻領域的“彈幕”一詞發軔于日本的Niconico二次元站點，其是將用戶評論實時顯示在視頻畫面上。彈幕文化先為日本小眾二次元群體所關注，隨后中國互聯網企業受到啟發，在國內視頻網站上引入彈幕模式。2007年成立的AcFun是我國最早的彈幕視頻網站。實際上，“彈幕”是中國的特有說法，其在日本的含義為Comment（注釋、評論、意見），與“彈幕”二字并沒有直接關聯，在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由于文化差異和未經嚴謹翻譯，經過“移植”，“彈幕”成為我國二次元群體約定俗成的慣用詞[1]。從內容來看，彈幕大致分為兩種類型：一種為基于視頻文本的空耳、字幕、吐槽、情緒表達、解釋說明等，另一種為游離于視頻文本的版聊、接龍、簽到、討論，以及與文本不相關的吐槽等[2]。

如果說AcFun網站作為我國首家彈幕視頻網站，其用戶僅是二次元群體，那么Bilibili彈幕網（以下簡稱“B站”）的成立則是真正意義上彈幕文化在我國的破圈。B站是中國年輕一代高度聚集的綜合性視頻社區，是以動畫（Animation）、漫畫（Comic）、游戲（Game）為主題的二次元（ACG）綜合娛樂站點。B站作為國內彈幕文化的代表性視頻網站，已經吸引超2億用戶進行內容創作和互動，當中18至35歲的青少年用戶占比超七成。據統計，有6000多萬B站用戶發射過彈幕，人均發射彈幕超166條，截至2021年，B站的彈幕量破百億，已然成為國內最受年輕人歡迎的彈幕視頻社區。

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人們使用傳媒的目的是滿足自己的需要，無論需求是否得到滿足，都將對其后續的選擇行為產生影響。因此，能否滿足受眾需求是衡量媒介傳播效果的基本標準[3]。如今的社會治理、政治治理、傳播治理，都依賴于對亞文化的接受能力[4]。我們正確理解彈幕文化，才能更好地探究青年群體的文化價值觀念和心理思想動態。因此，文章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以B站彈幕文化為研究對象，探究社會大眾使用彈幕的原因，以及如何使用彈幕來滿足自我媒介使用需求。

一、B站彈幕文化的使用與滿足

使用與滿足理論是一種大眾傳播理論，其重點在于受眾主動性，不是媒介對受眾產生了某種影響，而是受眾使用媒介做了什么，并產生了某種滿足感。1973年，以伊萊休·卡茨為代表的傳播學者從多篇文獻中歸納出個人使用媒介的五大類需求，即認知需求、情感需求、個人整合需求、社會整合需求、疏解壓力需求。文章從這五類媒介使用需求出發，探討B站彈幕文化如何破圈。

（一）打破受眾孤獨感，營造虛擬在場性

社會整合需求和疏解壓力需求是個人使用媒介所要獲取的兩大重要需求。社會整合需求是個人使用媒介來加強與家人或朋友等的接觸;疏解壓力需求則是個人使用媒介來逃避或轉移社會注意力。

彈幕文化具有強烈的大眾傳播屬性，彈幕互動是共同在場的一種參與形式。90后、00后作為網絡新生代的主力，他們并不缺少物質類的需求，但由于與現實社會的接觸有所減少，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相對容易產生孤獨感，更愿意接受具有情感屬性的傳播媒介。用戶在觀看視頻時，發射和觀看彈幕會使其產生一種親身在場的感官延伸感，并會像身處當事人所在的情境一般經歷相似的心理激蕩，體驗各種情緒[5]。彈幕的實時互動效果可使用戶發送彈幕時感覺到自我并不是單獨地觀看視頻，而像是直接與他人真實互動，產生“大家一起看”的互動感，從而營造出共同在場的參與氛圍，讓被屏幕隔開的諸多個體獲得在同一個話題下交流的可能，增加觀看視頻的樂趣。

彈幕網站打破了用戶觀看視頻的孤獨感。B站與AcFun網站之間的差異，在于B站強化的是網站與用戶之間的儀式感和現場感，而AcFun則更像一個動漫綜合網站，并不強調對動漫用戶對“儀式在場”遺憾的彌補[6]。彈幕的虛擬在場性打破了用戶之間的時空限制，用戶發射彈幕的內容也具有跨媒介傳播的屬性，這些彈幕內容打破了文字媒介與視頻媒介的間隔，成為原視頻所不具有的新傳播內容。

（二）承載用戶創造力，彰顯彈幕文化個性

彈幕文化承載年輕用戶的創造力，作為移動互聯網與視頻社交融合的產物，彈幕已成為年輕人與他人互動、彰顯個性的全新方式。彈幕是B站區別于其他視頻網站的重要標志，B站逐漸形成獨特的彈幕體，如青年群體熟知的“逮蝦戶”“前方高能”等流行彈幕。

在新媒體時代，發射彈幕成為青年群體基于共同興趣和價值追求，創造性表達自我的文化實踐[7]。當下社會中的許多年輕人都追逐個性化，而彈幕的出現正好滿足他們對個性化的追求[8]。B站用戶運用多種發射彈幕的方式來彰顯個性，尋求他人認同。首先，高能彈幕用戶使用代碼三維立體彈幕和人像彈幕來表達自身觀點;其次，當視頻中出現熟悉的“名場面”或能夠引起大眾共情的場面，用戶會發射重復性文字彈幕來表示認同;最后，B站為滿足平臺用戶的個性化追求，在傳統節日期間會為用戶提供特效彈幕，只要通過特效彈幕發送相應祝福，這些祝福就會變成紅色字條伴隨燈籠飄動在視頻上方，以具象化的方式呈現美好祝愿。

（三）打造情感抒發口，傳輸時代精神

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個人使用媒介具有情感需求，一方面個人通過媒介傳播的內容獲得情感滿足，另一方面個人使用傳播媒介表達內心情緒。當下的青年群體是伴隨互聯網成長的一代人，他們是使用彈幕的主力軍。英國心理學家威廉·斯蒂芬森認為：“存在一種不具備信息傳播特質的傳播，其本身就只有一種目的，即給人帶來快樂?！比缃瘢瑥椖怀蔀楫斚虑嗄晔惆l現實生活壓力和情感壓力的切入口，通過發射彈幕，無論所傳播的內容是否具有實際價值，他們都在消遣玩樂中釋放了壓力。

一般而言，青年群體使用的彈幕語言具有熱血、拼搏、激情、積極向上、追求理想、犧牲精神的價值內在[9]，承載著各個時代的文化和精神。2021年11月，B站聯合中國社會科學院、人民文學出版社聯合發布2021年度彈幕—“破防了”，該詞表示心理防線被突破后，產生不可抑制的震動，其使用場景和環境寬泛，可以表達個人心理的復雜情緒。例如，對中國奧運健兒在2020東京奧運會上贏得世界冠軍、抗美援朝志愿軍遺骸榮歸故里等事件，B站用戶都可以在屏幕上留下一句“破防了”，表達內心情感。從2017年的“囍”到2019年的“真實”，再到2021年的“破防了”，一條條年度彈幕的背后實際上體現了現實社會的流行文化趨勢，并傳輸時代精神。

（四）營造群體歸屬感，維護圈層氛圍

正如蘭德爾·柯林斯所言，群體團結是在儀式中通過有節奏的合作建構與強化的，成功的談話儀式關鍵在于節奏性[10]。B站的起源是二次元社區，具有一定的圈層界限，在通常情況下，非二次元社區用戶會很難理解他們的符號語言。雖然現在B站已發展成為綜合視頻網站，但B站濃厚的圈層文化氛圍并未改變。B站利用分眾觀將平臺分為以二次元為主的15個分區，各個不同的分區領域具有不同的文化特性，彈幕文化在不同的分區也有各自特點，這導致彈幕各分區所造就的“?！币膊煌?。例如，在戶外區視頻中發射數量最多的彈幕是“兄弟”“死因”等;在知識區視頻中發射數量最多的彈幕是“法外狂徒張三”“開門見三”等。而這些彈幕讓不屬于這個圈層的用戶不明所以，這表明兩個圈層用戶的談話儀式并沒有節奏性。

同一圈層的B站用戶，即使他們在現實社會中屬于不同圈子，但在發射彈幕的過程中也會在網絡中形成新的關系。這種關系讓他們共屬于同一網絡圈層，使他們能夠在同一圈層中產生較強的彈幕文化群體歸屬感，并共同維護不同圈層之間互不打擾的良好社區氛圍。為此，B站建立嚴格的準入機制，這是區別于其他視頻平臺彈幕文化的關鍵所在。第一，在B站中，未登錄賬號的用戶是不允許發送互動彈幕的，這就避免出現極端、偏頗的“水軍”彈幕。第二，B站設置了較為嚴格的入會答題機制，新注冊B站的用戶須在兩小時內完成一百道入會題目，這需要用戶對二次元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和耐心。B站嚴格的彈幕準入機制提升了各圈層用戶的素質，同時有效彈幕增多，用戶的忠誠度也會提高，濃厚的彈幕文化氛圍得以維護。

（五）建立強反饋機制，知識娛樂化

現今，二次元程度降低的B站，正成為年輕人學習的首要陣地[11]。B站是年輕一代的新式娛樂型學習平臺，2019年有超4600萬人次在B站學習，其學習類視頻播放量同比上升274%，發射互動彈幕數超3000萬。這些數據是青年群體在B站學習的真實寫照。

當B站彈幕融入知識區視頻，會激發學習者的正反饋。無論是嚴肅的法律類視頻、嚴謹的醫學類視頻，還是枯燥的編程類視頻，在B站用戶的娛樂創意下都會變成符號秀場。同時彈幕自身的強反饋特點，讓個人知識學習從老師傳向學生的單向傳播變成了學生傳向學生的雙向互動傳播，讓學習者即使單獨處于特定場景也能感受到“你不是一個人在學習”的陪伴感。

B站知識區的彈幕文化具有重要的教育意義，在彈幕中有劃學習重點的，如彈幕“重點，這個要考”，有用彈幕提出自己的學習難題，后來學習者回答疑問，還有通過彈幕進行思想觀點的碰撞。用戶在學習過程中發射彈幕能增加學習者的正向反饋，一方面，一些知識講解彈幕降低了知識理解的難度，大量用戶學習經驗的交流總結能夠像課堂筆記一樣，延伸視頻所營造的線上學習場景[12]，另一方面，知識區彈幕能夠激發群體認同，營造濃厚的學習氛圍，帶來學習的群體愉悅，增強學習者的正向反饋。

二、B站彈幕文化破圈優化建議

（一）彈幕文化主動融入主流文化

B站彈幕文化雖在青年群體中流行，但還未深入大眾群體的生產生活。這不僅是因為青年群體具有較強的媒介文化接受能力，彈幕文化的圈層性、抽象性、娛樂性也是其未被大眾所接受的重要原因。彈幕文化作為“舶來品”，其生成和發展與中國主流文化具有較大差異。“如果長期直接接受亞文化，而不是批判地消化，將它與中國傳統以及當代需求相結合，最終結果就只能融入西方文化的體系?！盵13]因此，B站彈幕文化應主動融入我國主流文化，與主流文化共生共存，促使彈幕文化向上向善。

（二）營造清朗彈幕網絡環境

彈幕文化對我國網絡文化發展和治理而言是一把“雙刃劍”。彈幕文化在客觀上為我國網絡文化的多樣性和創新性發展助力，但不可否認的是，彈幕文化依舊存在“三俗”傾向，如一部分用戶會在B站發射地域歧視等“引戰”彈幕。因此，我們應利用好彈幕文化的積極正向作用，激勵用戶發射有益彈幕，以及與其他用戶和創作者形成良性互動，為青年群體提供更健康向上的內容。同時，B站要加強用戶彈幕監管系統的建設，精準打擊不良彈幕，構建健康的B站彈幕環境，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

（三）用戶提高自身媒介素養

彈幕文化是B站社區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良好的彈幕文化環境需要每位B站用戶用心維護。網絡空間只是現實社會在網絡上的延伸和拓展，它絕不是法外之地[14]。B站用戶需要提高自身媒介素養，樹立“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的觀念，其應在遵守B站用戶協議的前提下發射彈幕，并增加與創作者和其他用戶的交流，以增強視頻的趣味性與可看性。此外，用戶在觀看視頻的同時，可積極舉報或屏蔽不良彈幕，共創和諧清朗的B站彈幕文化環境。

三、結語

彈幕文化已成為互聯網時代的一種符號文化，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當代青年群體通過發射彈幕來展示和呈現自我情感流變。文章通過使用與滿足理論來研究B站彈幕文化的破圈優化策略，需要指出的是，彈幕文化作為青年亞文化，其如何發展將深刻影響年輕一代的認知和成長，這也會引發很多問題，如彈幕文化如何融入主流文化;如何規整“三俗”“引戰”等不良彈幕;如何使用彈幕激勵用戶與創作者通過良好的互動來營造清朗的彈幕環境等，這些問題還亟待相關學者進行思考和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王佳琪.基于彈幕視頻網站的彈幕文化研究[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15.

[2]丁依寧.受眾的表演與想象：彈幕使用族群研究[J].新聞春秋，2015（04）：87-95.

[3]董璐.傳播學核心理論與概念[M].2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

[4]林沛.獨家專訪喻國明：用金箍棒一棍子打開一條路，這是不可能的！[EB/OL].（2021-03-12）[2022-05-17].https：//www.sohu.com/a/455406430_613537.

[5]鄧昕.互動儀式鏈視角下的彈幕視頻解析：以Bilibili網為例[J].新聞界，2015（13）：14-19.

[6]呂鵬，徐凡甲.作為雜貨店的彈幕池：彈幕視頻的彈幕研究[J].國際新聞界，2016（10）：28-41.

[7]馬中紅，陳霖.無法忽視的另一種力量：新媒介與青年亞文化研究[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

[8]李興衡.使用與滿足理論視角下彈幕視頻研究[J].傳媒，2016（07）：70-72.

[9]包雅瑋.新媒體環境下青年愛國表達的新特征：以“B站”彈幕文化為例[J].中國青年研究，2021（07）：96-101，109.

[10]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11]央視網.知道嗎？這屆年輕人愛上B站搞學習[EB/OL].（2019-04-17）[2022-05-17].http：//news.cctv.com/2019/04/17/ARTIkdxgldxCuSmVdTOimrAw190417.shtml.

[12]高貴武，葛異.拼貼與共享：青年社交平臺上的知識傳播：基于B站知識區短視頻的呈現方式考察[J].當代傳播，2021（06）：72-76.

[13]半月談.亞文化中國景觀：吶喊、碰撞與重生[EB/OL].（2021-04-13）[2022-05-17].http：//www.banyuetan.org/dyp/detail/20210413/1000200033134991617890827456083819_1.html.

[14]鄭瑩.網絡不是法外之地[EB/OL].（2015-04-14）[2022-05-17].http：//media.people.com.cn/n/2015/0414/c40606-268399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