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凍癥：被凍住的人生

2018年，張定宇在擔任武漢市金銀潭醫院（市傳染病醫院）黨委副書記、院長時被確診漸凍癥，每晚都會因抽筋的劇烈疼痛驚醒。張定宇說，確診之后一度非常絕望，甚至與妻子躺在床上流眼淚。但是在沮喪之后，他選擇坦然面對，一以貫之地投入醫護工作。2020年疫情暴發后，作為湖北省唯一一家傳染病定點醫院的院長，張定宇和金銀潭醫院為患者建起了一道生命屏障；他因為身患漸凍癥而步履蹣跚的身影，感動了無數國人。2020年9月8日，在全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會上，張定宇被授予“人民英雄”國家榮譽稱號。如今，張定宇打算捐贈遺體用于漸凍癥研究，醫者仁心，再次令人動容。

嚴重的運動神經元疾病

漸凍癥，學名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癥（ALS），是一種漸進且致命的神經退行性疾病，是常見的5種運動神經元疾病（MND）之一。這種病會使患者全身肌肉萎縮，導致運動、進食、呼吸等功能不斷地減弱，讓身體各部分一點一點僵硬“死去”，甚至包括那些支持呼吸和吞咽的肌肉，最后因呼吸衰竭死亡。

漸凍癥發病率很低，屬于罕見病。但是由于我國人口基數大，估計約有20萬左右患者（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逐年遞增）。

漸凍癥由中樞神經系統內控制骨骼肌的運動神經元退化所致，由于上、下運動神經元退化和死亡，肌肉逐漸衰弱、萎縮，最后大腦完全喪失控制隨意運動的能力，最終會造成發音、吞咽以及呼吸障礙。患病初期，患者出現手指不再靈活，不能握筷子或者端碗，走路會容易摔倒；然后肢體開始無力，輕微的運動都會讓患者疲憊和困難，上肢不再靈活，下肢不再有力，肌肉開始萎縮，生活還能勉強自理；患病中期時，上肢和下肢已經有嚴重運動障礙，生活無法自理，從發病到這個階段可能只需要1年的時間；患病中后期，患者的聲帶肌肉也開始萎縮，失去表達能力，只能借助眼動儀；患病末期，患者呼吸困難，無法正常進食，生活需要用醫療儀器幫助。

這種疾病并不會像阿爾茲海默病那樣影響患者的高級神經活動，相反，晚期漸凍癥患者仍然可以保持清晰的思維，以及保留發病前的記憶、人格和智力。可見漸凍癥是一種無比殘忍的疾病，它不奪走人的意志，只奪去人的身體，讓人的身體慢慢萎縮，直到完全動彈不得。就像我們熟知的霍金那樣，終生坐在輪椅上，沒有自理能力，通過大腦思考宇宙，借助眼動儀來打字，用電腦發聲和世界交流。

英國機器人科學家彼得·斯科特-摩根博士也是一位漸凍癥患者。彼得2017年確診患有漸凍癥，并被醫生告知僅能存活1年，但他拒絕接受命運。作為科學家，彼得冷靜、認真地研究了自己的疾病，他發現高死亡率的漸凍癥患者最后死亡的原因，其實并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因為疾病帶來的肌肉機能的衰竭造成不能夠自主呼吸、無法進食，以至于最終死于窒息或饑餓。但是現代的鼻飼管技術和空氣泵技術可以輕松實現體外進食和自主呼吸，這樣的手術目前都是很成熟的。

于是，彼得通過胃造口、膀胱造口、全喉嚨切除等改造手術，提前去除了自己有可能在退化后危及生命的生理功能，早早用機器替代其身體器官。也就是說，他選擇徹底放棄部分“肉體功能”，用機器人來代替。就這樣，世界上第一個半肉體半機械的生化電子人誕生了，他把自己改造成為人類第一個賽博格（半機械人）。但是，彼得·斯科特-摩根博士沒有逃脫多數漸凍癥患者只能成活5年的命運，即便他的這種通過協作性人工智能為自己、也為人類跨越身體障礙開創了歷史的新紀元，也仍在和漸凍癥斗爭整整5年之后，于2022年6月15日離世，成為是繼霍金之后又一個因漸凍癥離世的著名科學家。

早期癥狀不典型

漸凍癥患者的身體就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今天是手，明天是腿，后天是喉嚨。慢慢地蔓延，到最后可能連眼部的肌肉都會萎縮硬化。一般來說，患者從出現癥狀到全身被“凍住”，差不多是3～5年的時間，5年內誘發死亡率達90%。

漸凍癥的早期癥狀難以察覺，最早期的典型癥狀通常是肌肉明顯的無力或者萎縮，其他比較明顯的癥狀包括吞咽困難、痙攣或牽涉的肌肉僵硬。肌無力會影響四肢，可能還會出現說話含糊和帶鼻音的現象。其早期出現哪些癥狀取決于最先受到影響的運動神經元是哪些，大約75%的患者罹患的是“四肢起病型”，即首發癥狀出現在手臂和腿部。

手臂起病型 會突然感覺大拇指力量減弱，如擰不開飲料瓶的蓋子，端不起筆記本電腦或者水杯，擰不動家門的鑰匙，用筷子夾不起較重的菜……

腿起病型 患者會出現走路或跑步時跌倒或絆倒，走路時明顯拖腿而行。曾有病患這樣描述自己最初感覺不對勁的表現：坐下來時間長一點就會抽筋，晚上睡覺也會抽筋，然后抽筋的頻率越來越頻繁。有一次他晚餐后從座位上起來收拾東西，突然間腿一軟，整個人就跌倒了。

延髓起病型 另外約25%的患者罹患的是“延髓起病型”，也就是以說話障礙或吞咽困難為首要表現，說話開始變得含糊、帶有鼻音或失語。其他癥狀包括吞咽困難和舌頭喪失靈活性。

呼吸起病型 很少一部分患者屬于“呼吸起病型”，即支持呼吸的肋間肌最先受到影響。極少患者可能伴隨出現額葉癡呆癥，并最終發展為其他更典型的癥狀。

漸凍癥早期的診斷依賴于醫生根據患者的臨床癥狀來判斷，運動神經元疾病常常表現為上運動元和下運動元同時受損，患者需要進行必要的肌電圖檢查、神經傳導速度檢查，包括血清學的特殊抗體檢查、腰椎穿刺腦脊液檢查、肌肉活檢、神經影像學檢查等，需要有專科醫師進行全面合理的診治。

風險因素需注意

那么，這種可怕的疾病有可能是哪些原因引起的呢？臨床顯示，目前其可能的風險因素主要包括：

年齡 漸凍癥的風險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常見于40～65歲的人。

性別 在65歲之前，男性漸凍癥患者數量略多于女性患者，但這個性別差異會在70歲之后消失。

基因變異 科學家對整個人類的基因組進行的一些研究發現，家族性漸凍癥患者與非遺傳性漸凍癥患者的基因變異有很多相似性，這些基因變異可能導致人們更容易患上漸凍癥。

抽煙 抽煙是唯一可能引起漸凍癥的環境風險因素。其中，女性在這方面的風險似乎更高一些，尤其是絕經后的女性。

接觸環境中的毒素 有證據表明，漸凍癥可能與在工作場所或家中接觸到鉛或其他物質有關。

遺傳 遺傳也可能是漸凍癥的風險因素。大部分漸凍癥是散發的，僅有5%～10%的漸凍癥會遺傳，大多數基因突變引起的漸凍癥發病年齡較早，甚至在青少年時期就發病。大部分漸凍癥患者發病年齡在55～65歲之間，發病年齡越小，遺傳的可能性越大。如果發病年齡<45歲，建議完善基因檢測。

治療以延緩疾病進展為主要目的

漸凍癥目前是不治之癥，尚無特效治療藥物，早期規范治療可改善患者癥狀，延緩疾病進展，延長生存期。目前FDA批準用于治療漸凍癥的藥物主要有利魯唑和依達拉奉兩種。

利魯唑 這種藥物已被證明可將預期壽命延長3～6個月。需提醒的是，它會引起頭暈、胃腸道疾病和肝功能改變等副作用，所以服藥時需監測血常規及肝功能。

依達拉奉 靜脈給藥可以減少日常功能的下降，但它對壽命的影響尚不清楚。副作用可能包括淤傷、頭痛和呼吸急促。該藥每月服用2周，服藥期間每天服用。

此外，還有一些藥物的臨床試驗正在進行，將來可能會有更多的漸凍癥藥物面世。

漸凍癥另外一項重要治療措施是對癥治療，如使用改善流涎及肌肉痙攣的藥物。同時，應定期監測呼吸功能，當呼吸功能受累時，建議早期使用無創呼吸機。當出現吞咽困難時，需選擇軟食、半流食物。當吞咽明顯困難或存在誤吸風險時，應盡早行胃造瘺術或鼻飼飲食。

新療法有望解救“被凍住的人生”

幾年前流行的“冰桶挑戰”，目的之一就是呼吁人們向漸凍癥的研究捐款，支持對該病的科學研究，以期待這個疾病的科學研究能有所突破。事實上隨著研究的深入和醫學技術的不斷發展，近年來問世的基因療法和干細胞療法已經逐漸應用到漸凍癥的治療當中。

基因療法 基因治療的最新進展為治療這種疾病開辟了新的視角，特別是針對特定的遺傳形式。涉及將反義寡核苷酸輸送到中樞神經系統（CNS）的基因治療方法正在針對SOD1或C9orf72基因突變的患者進行臨床試驗。病毒載體可用于傳遞治療序列以穩定地轉導CNS中的運動神經元。源自腺相關病毒（AAV）的載體可以有效地針對靶向基因，并已在多個臨床前環境中進行了測試，結果令人鼓舞。

干細胞療法 在過去幾年中，以干細胞為基礎的治療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和其他神經退行性疾病的方法引起了人們極大的興趣。干細胞療法目前處于臨床試驗階段，并使用多種細胞類型。目前的干細胞方法主要是通過旁分泌作用（神經保護）來幫助保護存活的運動神經元，而不是用來取代死亡的運動神經元。

間充質基質細胞（MSCs）主要用于漸凍癥的自體干細胞治療，因為它們能夠分泌神經營養因子和調節免疫系統，這兩種機制在動物模型中顯示可以減緩疾病進程。雖然這些早期研究沒有一項能夠證明療效，但有報道稱，主觀益處和案例研究表明，一部分患者可能對治療有反應。

漸凍癥雖然可怕，但人們正在積極努力改變“漸凍人”們的命運，新型的細胞治療和基因治療為他們帶來了希望，臨床試驗顯示出了一定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將來我們還需要更加深入、詳盡的科學研究和臨床試驗對漸凍癥的治療方案進行完善，解凍“漸凍人”們被凍住的人生。

專家簡介

耿德勤 徐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神經內科主任，徐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腦科醫院副院長，國家衛健委腦卒中防治工程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卒中中心管理指導委員會督查專家組委員。從事神經內科工作多年，熟悉掌握神經內科領域的理論知識、臨床各種疾病的診治和手術操作，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擅長腦血管病、神經退行性疾病（如帕金森病、癡呆等）、神經遺傳性疾病及臨床相關心理疾病的診斷和治療，尤其對神經退行性疾病和神經遺傳性疾病的診治有獨特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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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出生的霍金被譽為是愛因斯坦之后最杰出的理論物理學家，21歲時患上漸凍癥，導致全身癱瘓，不能言語，唯一能動的地方只有兩只眼睛和三根手指。當時，醫生曾診斷身患絕癥的他只能活兩年，但是霍金最終在76歲去世，又整整活了55年，堪稱醫學界的奇跡。

醫生解釋道：漸凍癥的壽命長短和外界的幫助緊密相連。如果缺少幫助，那么許多患者可能只有幾年壽命可活。

霍金作為世界知名物理學家，一個公眾人物，得到了可以說是最好的醫療幫助和人工看護，所以他的壽命自然比其他漸凍癥患者更長。不過，他能活55年，其中很大一部分和他自身的樂觀心態分不開，他擁有一個聰明的大腦，也擁有一個積極的心態，他并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是一種悲劇。霍金說：“我想證明，只要內心夠強大，人可以不被自己的身體所局限。”

是的，他做到了！霍金不僅僅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還是一個勇敢的斗士，對絕癥的抵抗和頑強值得我們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