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人類學、社會學、心理學的不斷發展,各類藝術作品的形式、內涵都得到極大的豐富和質的飛躍。在文化多元化發展背景下,出現了許多各具特色的作曲家,譚盾的作品就是多元文化背景下的產物。他把中國傳統文化、民族音樂素材及西方作曲技法融入作品當中,將中西方音樂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音樂。文章分析譚盾的創作理念,闡釋其作品中的民族性和現代性,還有其作品中的道家思想及其音樂的多元化特征,展示多元文化下譚盾音樂創作的獨特性,為音樂的探索和創新提供參考。
關鍵詞:譚盾;創作理念;道家思想;多元文化;音樂風格;新音色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9-0-03
0 引言
譚盾的音樂之所以在國內外備受關注,是由于其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音樂作品體現了極大的融合性、創新性,且其創作思維標新立異,具體體現在其作品的個性和唯一性上。他將西方自由作曲技法、中國樂器與民族音樂素材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其作品飽含中國傳統文化內涵,再加上其突破傳統音樂的束縛,對新音色的探索有極致的追求,其極具藝術想象力和創造力,使其作品極富創意和沖擊力,最終形成了獨樹一幟的音樂風格。他的大多數作品呈現出極為突出的先鋒意識,獨特的音樂表現形式更是給聽眾帶去了全新的體驗。他將西方作曲技法與中國古代美學思想融合在一起,真正讓作品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1 譚盾的創作理念
在譚盾的音樂作品當中,結構“散”化是一大特征,沒有遵循傳統的結構,而是“散”中有“齊”,音樂的主體思想根據情感的變化而變化,追求“形散而神不散”。他的這種寬泛、自由且非常規的創作理念,拓展了聽眾對音樂多樣性的認識,打破了樂隊的常規排練與演奏規則,讓作品實現了進一步的升華;同時,在譚盾的多數作品中,人聲與樂隊的共同演繹十分常見,人聲也并非按照常規演唱邏輯進行,而是將節拍節奏全部打散,作為主體的演繹部分時,樂隊為人聲做鋪墊,展現人聲的靈異詭變。
譚盾摒棄了傳統的創作技法,從他的音樂中聽不出呆滯、刻板的音樂情緒,他在使用西方自由作曲技法的同時,融入了很多新音色和民族素材,賦予音樂全新的生命力、個性和張力。他的作品雖極具創新性,但沒有讓聽眾產生抵觸情緒,因為他非常注重音樂所抒發的內心情感契合聽眾期待。
譚盾出生于湖南,巫文化是湘楚地區獨具特色的傳統文化之一,譚盾深受傳統文化的熏陶,在音樂創作中突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同時融入了民間音樂素材,作品具有鮮明的民族性。他大量提煉民間音樂素材,通過不斷整合,將民族音樂與自己的作品相結合,使作品呈現出來的東方韻味更加明顯。譚盾十分鐘愛研究巫儺文化,其中《道極》最具代表性。他在《道極》中加入了特性樂器——低音單簧管、低音大管,通過特性樂器來展現巫儺和戲曲元素,表現了道士為死者超度靈魂的過程,營造了陰森詭異、神秘莫測的氛圍。譚盾的作品除了從音響上帶給聽眾沖擊以外,作品的內在含義也值得推敲,作品的本質代表了作曲家的思想情感和文化內涵。
2 譚盾作品中的民族性和現代性
2.1 民族性
譚盾自幼生長在湖南,湖南是古代楚文化的發源地之一,這片土地孕育的湘楚文化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是中原文化的一種繼承和補充,主要體現在哲學思想、文學藝術等方面。巫楚、道家文化和戲曲音樂都成了譚盾創作的靈感來源,他從這些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并不斷積累當地民間戲曲和民族音樂素材,從意境表達、情感共鳴上創作出富有中國韻味的作品。譚盾將民族音樂素材與自由作曲藝術自然地融合在一起,這使其作品在情感表達、文化深度、創作技法上都體現出獨特的風格[1]。
譚盾非常注重音色的配置,如《道極》就很好地體現了巫楚文化,其為人聲、低音單簧管、低音大管與樂隊而作,凸顯了三者的特殊音色。在人聲的設置編配方面,在節拍“散”的情況下,表現出巫師行法的吟誦意境,用其抽象怪異的吟唱營造出陰冷神秘的氛圍。低音單簧管和低音大管作為兩種獨奏樂器,旋律線條與人聲交替進行,也飽含巫楚文化元素。
從傳統民間音樂中提取素材,最終形成音樂主題并在作品中呈現出來。以《琵琶協奏曲》為例,笙的獨奏素材就是從古琴曲《幽蘭》中提取的,展現出質樸的情感。譚盾除了在作品中加入民間音樂素材以外,還常常應用中國的傳統樂器,在設置好樂器演奏的音列后,將其很好地與管弦樂隊融合,打破了傳統民族樂器的五聲性,賦予民族樂器新的生命和張力,這也反映了譚盾作品的民族性。
2.2 現代性
譚盾對新音色的探索是有執念的,為了讓傳統樂器不再乏味,突出音樂的趣味性,譚盾做過眾多音色實驗,如非常規演奏法、自然聲、多媒體,還有演奏家在聽眾席演奏,甚至還和聽眾即興互動等。豐富多彩的音響、聲音素材打破了常規的作曲規則、專屬的創作風格,彰顯了譚盾音樂的多元性和個性。這也說明譚盾的藝術設計思想是超前的。
在譚盾的作品中,樂器的編制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和思考的,音響反映的先鋒性極為明顯。譚盾將西方自由作曲技術與中國五聲調式巧妙融合在一起,使先鋒性趨于大眾化。他的音樂總是能將聽眾帶入詭異神秘、肅殺猙獰的氛圍中,如《鬼戲》《九歌》等。譚盾不再注重“唯美藝術”“為藝術而藝術”的音與音之間的關系和邏輯,更不再設計那種結構主義的樂音體系。他更多地思考音樂的情感色彩變化,讓音樂不再在框架內實現聲音機械化,不再受結構主義的束縛,而是讓音樂自然具有更多的自由性、流動性、即興性,從而打破結構主義邏輯對音樂的束縛。
3 譚盾作品中的道家思想
“道”是無限和有限的統一,是混沌和差別的統一,什么都有什么都無,是生命精神的反饋;“道”產生混沌的“氣”,混沌的“氣”分化為“陰”“陽”二氣。“陰”“陽”二字從詞性來看是對立的,但這也不是絕對的,而是同一事物的兩面。萬物都包含“陰”“陽”這兩種對立的方面或傾向,而在看不見的“氣”中得到了統一。“陰陽”這一思想并非產生于古人的勞動中,也不是古人對世間經驗的總結,更不是歷代圣賢觀察日月運行或四時變化的產物,日月或四時乃至萬事萬物本質上只是“陰陽”運用的一種取向。
譚盾生于湖南,而巫儺文化和擁有千年歷史的道家文化早已根植于湘楚人民的內心。譚盾說:“小時候最喜歡在鄉下追的就是民間為紅白喜事做道場的巫師,他是近乎全知的導師,能夠用音樂與前生來世對話,通天、通地、通人。”這暗含莊子“天人合一”的思想。“天”指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由此,天和人是融為一體的。由于天與人的分隔是由人類的文化造成的,所以莊子提倡“絕圣棄智,返璞歸真”,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種美學思想在譚盾的作品中也得到了印證,他崇尚道家文化質樸無華的本真,大多數作品都營造出自然、古樸、靜雅的音響效果和想象空間。
天、地、人之間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人類作為連接天地的紐帶,不得不對天、地保持敬畏,踐行“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天人合一” 這一觀念注重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尊重自然規律,符合當今社會的發展需求,有利于提高人的修養。譚盾的作品《交響曲1997:天、地、人》很好地踐行了這一美學思想,這部作品以天、地、人各作一個樂章。天,訴說輝煌的歷史,體現了歷史的厚重感,也反映了天地萬物的融合;地,用編鐘緩緩訴說大地的故事;人,以童聲合唱的方式展現天地萬物和諧相處,共同生長發展,在深情的演唱中,開啟和平世界的大門。天、地、人三者相互促進、相互聯系,最后實現共同發展。
在譚盾的作品中,《道極》《地圖》《九歌》《鬼戲》都極為突出地呈現了道家的美學思想。《道極》中,譚盾用極其撕裂、陰森的音響效果,特別是人聲詭異散漫的演唱,低音大管和低音單簧管沉重、陰郁的演奏,展現出道士為死者超度的場面,很好地詮釋了道家的“陰陽”一說。《地圖》也擁有濃厚的巫楚文化氣息,這也是譚盾基于去湘西采風得到的素材創作的,作品中融入了土家族、苗族、侗族的音樂,民族素材豐富多彩,最終使這一作品在大氣磅礴的同時富有自由浪漫的氣息。《九歌》則是對楚祭祀儀式的音樂化重現,作為歌、舞、戲、樂一體的祭祀行為,楚祭祀儀式擁有鮮明的巫文化特色,其也成為譚盾創作的重要題材。他將祭祀儀式中的迎神、敬神、送神的格局安排在音樂的各個樂章,體現了他對巫儺文化的熱愛。《鬼戲》將譚盾創立的“有機音樂”的理念貫穿始終,“有機音樂”是指“取決于自然的聲音”,表達生命與自然緊密相依的理念,也體現了“天人合一”的中國傳統哲學追求,倡導返璞歸真,強調自由,以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些作品帶領聽眾走進一個神秘莫測、詭譎怪誕、古老幽暗的世界,在描繪“鬼氣”的神秘和“巫氣”的莊重的意境時,也使聽眾跟隨作曲家的腳步打開了原始世界的大門。在這種誕幻不經的氣氛中,作曲家注入了湘楚巫儺文化[2]。引領聽眾在欣賞作品的同時參與了一場文化洗禮,這種文化傳承和精神引導值得人們思考和反省,這也是譚盾作品的精髓。
4 譚盾音樂的多元化
4.1 有機音樂
譚盾的創作一直力求打破傳統的音樂表現形式,做到在視覺、聽覺、音色、空間等各個維度帶給聽眾與眾不同的音樂享受。譚盾的有機音樂表現在很多不同的方面。第一,在舞臺設定上,通常樂團的演出形式都是固定的,樂器組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主要追求音樂的協調性、統一性[3]。而譚盾的作品打亂了樂團的傳統演奏模式,將演奏家安排在觀眾席,造成音響的偏差性,空間感更飽滿,給聽眾新的聽覺和視覺體驗。第二,探索、研究并發展新音色。譚盾勇于創造不同音響效果的音色,結合譚盾的美學思想,自然萬物都是樂器,如水、雨滴、紙等都可成為其作品中的一件樂器,營造不同的聽覺效果。第三,相比傳統理性和諧的樂音思維,譚盾將自然音以及生活中的噪聲融入作品中,成為作品的點睛之筆,日常生活中的噪聲可引起聽眾對日常生活的聯想。通過對噪聲的改造,與設定的樂音結合在一起,擴大了人們對聲音的認知范圍,沖破了傳統樂音材料的束縛;在視覺上,譚盾更是追求新穎奇特。也許是因為譚盾受道家思想的影響,舞臺布置更是別有一番風味,他會根據作品所傳達的意境設定場景,或神秘,或昏暗,讓聽眾在視覺上結合音響對作品產生更直觀的思考和聯想。
4.2 解構與重組
解構是把原結構解體還原成每個局部的基本原始單位;重組則是把原結構解體還原成每個局部的基本原始單位重新組合,構成一個全新的物體結構。譚盾不同時期的創作也在不斷解構重組,想法和思維逐漸成熟,風格也相對穩定[4]。譚盾深入研究中國傳統文化,他被人們稱為先鋒藝術家,他的作品具有非常鮮明的實驗性、個性、反叛性等特點。他十分擅長解構不同時期的音樂性質、特點和風格,結合無調性創作意識,最終重組成一套具有鮮明風格的創作技法。在他的多數作品中都能聽到中國民間音樂,這正是譚盾對民間音樂素材不斷收集、提煉、整合的成果。
4.3 中西結合
在音樂結構上,譚盾不僅做到了西方所追求的形式美,還做到了中國古代文學中提到的“形散而神不散”。在形式美上,譚盾并非刻板地照搬西方模式,視覺、聽覺上都是規整方正的,譚盾做到的形式美是在樂譜和音響上勾勒出的意境,而這種意境,也是一種形式美。中國人更注重藝術作品中的神韻。譚盾打破了人們固有的傳統思維,不拘泥于和諧方整的結構,否定結構主義,藝術不是為了藝術而藝術,作品中音與音之間的邏輯設定限制了音樂的發展,他認為音樂是自由的,不該在設定好的結構當中去發展,這大大限制了音樂的流動。因此,在譚盾的作品中能發現,結構意識并不是那么明顯,空間感更強,音樂雖從不同聲部發生不同的變化,但神韻一直存在。
在音樂主題上,西方的主題材料意識非常堅定,音樂也是根據主題材料變化發展的,而中國對于主題,“散”的意識也極為突出,即興性的成分占多數。譚盾對兩者也進行了非常好的融合,主題材料上,通過解構重組的意識引用中國民間音樂,在重組之后也會讓其與西方的傳統材料聯合。
5 結語
譚盾作為一名極富創新意識走在創作前沿的作曲家,始終將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傳播自由創作理念作為自己音樂創作的使命。同時,他又是一名具有反叛意識的作曲家,在音樂創作上,不斷地探索,力求創新。在作品中,其挖掘了聲音的一切可能性,并繼承和傳達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內涵,擴大并豐富了聽眾的音樂視野。他獨特的創作思維,真正做到了將音樂推向世界文化大平臺。
參考文獻:
[1] 許潔.文化的融合:析譚盾音樂風格[J].佳木斯教育學院學報,2013(9):125,287.
[2] 李蕾.譚盾音樂中的巫術色彩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14.
[3] 楊玲.譚盾有機音樂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09.
[4] 蘇思穎.論當代中國后現代主義音樂的解構性和重構性:以譚盾的作品為例[J].當代音樂,2020(4):124-125.
作者簡介:龍紅羽(1998—),女,貴州大方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作曲與作曲技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