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養

南在南方

我在武漢待了十來年，接父母來住過幾次，他們總要留一個人在家照應莊稼和花臉貓。這次，他們能一起來，下了很大的決心，“得找到接手種地的人，不然地荒著，像什么話;打電話告知親戚，不然客人來了大門鎖著，那像什么話……”至于花臉貓，自然也要請人來做貓飯。

有天晚上，父親和我談起了生死，說起了他預備的墓地。他說他要是死在城里，一定要把骨灰送回到老家，因為答應過祖母死后陪在她身邊。

父母還是孤單，我每次下班，他們都像五星級酒店的門童，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樣子等了很久。周末扶著母親去不遠處的小廣場曬太陽，母親忽然指著一個人說，像咱們村里的一個人。這只是開始，后來每次下樓，她總能看到一個人像我們村里的某個人，要么背影像，要么頭發像，要么走路姿勢像。我心一緊，原來母親也在思鄉。

有一天，我回來，父親很開心地說：“那位在城里上老年大學的表爺回老家了，他說自己就像一顆玉米種在公園里，怎么看怎么不是一棵莊稼。”看來，表爺的話讓父親產生了共鳴。

父母第一次沒在老家過年。正月初五，弟弟接父母去了南京。3月初，父母堅持要回老家。無奈，只能從命。弟弟說：父親打開老家門時，貓突然撲了出來，像個委屈的孩子，二老差點哭了。

我不再打主意讓父母住在城里，雖然不能陪在他們身邊，至少他們還有鄰居，還有瓜果，還有老鍋老碗，還有過往。而城市是一把剪刀，把什么都剪碎了，除了兒女，但兒女也屬于工作和生活。對孩子，散養比圈養好，對老人也一樣。

（據百家號“青瞳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