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繼孝
《新唯識論》是熊十力著作,他在北京留下了不少印記,例如在執教北大時,常到積水潭北岸小銅井胡同的梁漱溟家,探討佛學,同游廣化寺、凈業寺等京城名剎,足跡遍布什剎三海……
1922年,受梁漱溟等人的揄揚與舉薦,熊十力被蔡元培聘為北大主講佛家法相唯識的特約講師。在主講《唯識學概論》的過程中,他對唯識論逐漸由懷疑而至展開批判,并開始構造他獨出心裁的“新唯識論”哲學體系。“十年磨一劍”,1920年 ,由梁漱溟推薦,熊十力赴南京支那內學院,從學歐陽竟無大師。次年草撰《唯識學概論》初稿。自1922、1923、1926,至1928年,《新唯識論》已有4稿寫出。1928年,熊十力應湯用彤之邀,赴南京中央大學哲學系作短期講學。1930年 ,在杭州廣化寺療養期間,經浙江省圖書館館長單不庵介紹,熊十力結識馬一浮。經過1930年稿直到1932年,熊十力《新唯識論》才形成文言文本的定本。同年10月,《新唯識論》(文言文本)由馬一浮作序并題答,經浙江省立圖書館出版部印制出版。
《新唯識論》為熊十力最主要的哲學著作,標志著熊十力哲學思想體系的完全成熟。在書中,熊十力既繼承又改造了佛教中的唯識宗,在本體論方面,接受了唯識宗的“萬法唯識”思想,認為“識”或“本心”乃宇宙之本體、萬化之根源。同時,在對唯識宗的阿賴耶識和種子說的層層破斥基礎上,熊十力建立了自己“體用不二”的本體論,并由此出發建構了獨具創意的“翕辟成變”的宇宙論和“性量分殊”的認識論。三者合乎邏輯地構成了熊十力“新唯識論”哲學思想體系的理論框架,同時也奠定了熊十力“新儒家”的學者地位。
熊十力的《新唯識論》從初稿到定本,都得到蔡元培先生的關注和支持。《新唯識論》思路的形成,與熊十力應蔡元培聘請在北大講授佛家法相唯識密切關聯。1932年9月,蔡元培接熊十力函,知《新唯識論》已經定稿,并已交由浙江省立圖書館出版部印制,非常高興。函中,熊十力懇請蔡元培先生,協調商務印書館,推廣他的《新唯識論》。
蔡元培是經過梁漱溟了解熊十力的。關于熊十力能來北大,當時曾有“梁漱溟走馬薦十力,蔡元培慧眼識英才”的佳話。熊十力原名繼智,號子真,蔡先生特別賞識熊十力的佛學研究的創見,便鄭重其事的為他更名為“十力”,用的是沈約的《內典序》“六度之業既深,十力之功自遠”的典故。熊十力受聘為北大講師,為他鍛造自己的哲學提供了最好的條件。只有在北大這樣的高等學府,與蔡校長的開明政策,熊十力才得到了與學術界砥礪學問的機會,終于使中國哲學界誕生了一個特殊的哲學體系,這就是熊十力創立的“新唯識論”。
原本蔡元培是一個樂于為朋友提供幫助的人,加上蔡先生又極為推崇這個“新唯識論”,自然樂意協調。1932年9月11日,蔡元培致函商務印書館經理王云五:
云五先生大鑒:
別來想安恙。茲有啟者:熊十力先生著《新唯識論》為以哲學家眼光批評內典之創作,因欲用仿宋字故,由中華排印,然以貴館總發行所及各地分館營業最為發達,欲請貴館寄售。特專函介紹,請熊先生之門下云頌天君,詣前晤商,有何種條件,均請與云君酌定為荷。
專此并祝 著祺
弟 蔡元培敬啟
九月十一日
盡管函中蔡元培對熊十力的著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但王云五并沒有給蔡先生面子,原因是“敝館自遭國難,范圍緊縮,已將寄售事宜停止辦理”。1932年1月28日晚,日軍突然向上海閘北的國民黨第十九路軍發起了攻擊,十九路軍在軍長蔡廷鍇、總指揮蔣光鼐的率領下,奮起抵抗。史稱上海“一二八”事變。事件中,商務印書館遭日本敵機轟炸,損失慘重。如果沒有那場毀滅性的劫難,就憑蔡先生的面子,代售熊十力的書應該不是問題。
1932年11月,熊十力由南方返回北京大學繼續教授唯識學。又經過12年的磨礪,《新唯識論》到1944年方形成語體文本的定本。就在其《新唯識論》語體文本問世的當年,中國哲學學會授予其最高獎項:一等獎;而賀麟、謝幼偉也先后發表評論和介紹性文章,公認是抗戰以來中國最重要的哲學研究成果。



1938年春,熊十力由鄂入川,先后在馬一浮主持復性書院任講席,在梁漱溟創辦的勉仁書院主講。1946年 4月,回北京大學執教。之后,曾至浙江大學講學。以后,主要精力著書立說。
熊十力先生學貫古今,融會中西,出入佛道,取精用弘,而要歸于儒,秉“中體西用”模式對佛教唯識論加以改造,創發以“恒轉”為本體的哲學體系。重要著作除了《新唯識論》,尚有《體用論》《乾坤衍》《十力語要》《佛家名相通釋》《原儒》等。
熊十力曾自謂:“人謂我孤冷,吾以為人不孤冷到極度,不堪與世諧和……凡有志于根本學術者,當有孤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