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家具

朱天純

我是地道的老北京人。我家舊居在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是一個標準的兩進四合院。1960年代，我上小學的時候住進了北屋，屋里有很多上一輩留下的家具。進屋居中是個中堂，兩面有對聯，底下是一個硬木的八仙桌和一對太師椅。屋里印象較深的老家具有大躺箱，有個西式石頭臺面的梳妝臺，有四個母親陪嫁的樟木箱子，還有書架衣柜，床就是解放前后的了。記得我家還有一個冰桶，實際就是里面裝有鍍鋅鐵皮內膽的木箱 ;至于繡墩、高腳凳、茶幾、碗柜、留聲機、衣架這些家具中，有部分是民國時期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大躺箱（后來我家被占了之后，搬家時我才知道在北屋的偏房里面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大躺箱），當時如果上大學的哥哥姐姐一起回家，躺箱上面是可以睡人的。

等到了我在東北成家的時候，真可謂家徒四壁。除了我們倆上山下鄉每人帶的箱子，就是結婚回京時買的一個紅色人造革的手提箱和一對鐵腿的折疊椅。當時東北基本是不講究使用家具的，一間屋子半間炕，如果偏要說家具的話，就是擺在大炕一邊的炕柜。一般家庭是半截柜，柜子上面碼著睡覺的被褥，而稍微富足一點的家庭，就在上面再加一層柜子，把被褥放在柜子里面。一般我們這些知青，成家就開始打家具了。我的動手能力在下鄉這些年得到了鍛煉，先是自己動手做了一對沙發。木頭腿，沒有彈簧，就是用自行車坐墊里面的拉簧，再拉上包裝箱用的鐵條，從北京買到的灰色人造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一段時間之后，一對像模像樣的沙發就成功做出來了，當時在連里得到了一片喝彩。而后，我再接再厲，就準備做家具。那時候城市里正興做高低柜，而我也拿到了相應的圖紙，找到了當時在連隊的木匠好友。他很年輕也很聰明，看到有這么好的機會，就和我一起琢磨準備制作了。做家具首先得有木材，而東北最好的木材以黃菠蘿為首選，其次是水曲柳和榆木，這種木料一般人是辦不到的，靠山吃山，就得使東北的紅松了。找戰友到木材廠買木頭，買木頭講究量小頭，熟人把尺，買了一根紅松下來花了不到30元錢，然后捎帶著把木料破成板材，也就沒收加工費了。拉到連里，開始制作，我也跟著打下手，調色刷漆自然是我的事。等到高低柜制作成功，在當時的東北農村也算是破天荒的事，無論是知青還是當地老職工，那一陣天天有人來觀賞打聽，也算是我知青生涯中一件值得記憶的事情。等返城回京的時候，我只帶回一件家具，就是這個高低柜。

回京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就得置辦家具。1980年代正興羅馬尼亞家具，也叫組合柜，就是板材組合。當時我們買的組合柜還算可以，3960元，是個中高檔的級別的。我家不到60平方米，一套家具下來，基本也就撐滿。幫著組合家具的是幾撥朋友，十幾個人，干了一整天，基本安裝完成，在當時看起來也算是溫馨的小家了。

隨著孩子的長大，我就想再換個大房子住，于是買到了羅馬家園。新家自然要有新家具，而正巧，當時我是一個大的內裝修工程的主設計師，當乙方得知此消息后，表示家具就作為勞務費的意思了。家具的樣式由我設計，他們制作安裝。我也就因地制宜，隨心所欲地設計了近百平方米兩室一廳的各種家具。他們也是板材組合，用了不多時間就制作安裝完成。新房新家具，自然是很高興了，但是當時的檢測不夠嚴謹，可能家具有一些超標的污染，當時沒有特別注意，所以至今我的支氣管還不是很正常，說不定是和當年的裝修家具有一定的關系。

人老了，還是愿意住在比較安靜平和的居住環境里面。前幾年，我就又搬回了水碓子的老房居住。自然又要進行新一輪的裝修和家具購置。但一是歲數大了，一是前兩次的裝修和家具購置，全是我一手操辦，所以這次就不準備摻和了。于是，我找了一家比較有名的裝修公司。當時的方案是，量體裁衣、自主選材、價格商議、保修數年。說實話，這家裝修公司實力還是有的，所謂的裝修設計師也多是年輕的模樣，拿出來的方案也是比較靠譜的。但我是懂得裝修的，這個公司實際還是一個分包商，至少是分為房體改造、家具制作、電路走線和用水系統。經過這些年的使用，有幾點也是可以嘮叨的：真材實料，但是價格不菲，而且預算下料尺寸水分極大;沒有嚴格的監理管理，報價由施工方直接與客戶對接，沒有第三方的監理把關，價格自然有貓膩;施工隊也是多次換人，實際這個公司是沒有真正自己的員工技術力量，所以后期維修，只能與包工頭對話了。現在幾年過去，地面的瓷磚開裂，也再找不到這個公司當年接單的業務人員;最后說到價格，上個10年，60平米的整體裝修，花了20多萬元，也算是價格不菲了。

說到家具，其實我覺得比較有意思的話題就這么幾個：首先是家具的主導思想。也就是說您是選用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這是必下決心的;其次就是家具與居家的關系。譬如一個家庭，先要有吃住，然后是衛生間;這都問題不大，關鍵是家里如果有一定空間，是做客廳還是做書房，這就決定了空間的設計主旨。還有一點，家具最好是與房間布局整體設計，而不是想當然零叼碎打。尤其是現在，照明和各種走線，都得事先設計安裝，而后才與家具配套擺放，這也是未雨綢繆吧。再有一點，家具是使用的，而不是用來收藏的，如果您是家具愛好者，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