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功偉
S市的武警支隊一中隊,從江西抗洪前線撤回來休整三天后,就投入到正常的訓練和執勤工作中了。
這天,一班長施郡杉在按照日常順序排哨表的時候,發現夏小剛應該站今晚的第二哨,就關切地征求夏小剛的意見,說:“今天先不排你的哨,過兩天再安排,行嗎?”
夏小剛在這次抗洪搶險中表現突出,一個人成功解救了十六名被困群眾,其中有一名女高中生。當時情況十分復雜危急,如果不是他及時施救,那名女生就被洪水卷走了。
隨后,夏小剛在一次扛沙包堵決口的搶險中,因為疲勞過度,昏倒在決口處,被洪水沖走了,戰友們把他救回來時,他仍然昏迷不醒,最后在醫生的全力搶救下,才脫離了危險。這次搶險,他榮立了三等功。
聽了班長的話,夏小剛搖搖頭,說:“我身體已經恢復了,沒事兒。站哨又不是什么力氣活,你還是按順序排吧。”
凡是當過兵站過哨的都知道,站晚上的第二哨是最折磨人的。因為每名士兵的站哨時間是一小時,第二哨的哨兵剛剛睡著就要被叫醒,站哨回來后,往往就沒了困意,很難再迅速進入睡眠。而這第二哨又常常被查崗的值班員定為重點檢查的時間段,想偷懶是不可能的。
晚上,施郡杉檢查執勤情況時,發現崗位上的哨兵與哨表上的人員不相符,便詢問在崗哨兵是怎么回事。
在崗哨兵叫陳先震,說他和夏小剛私下里調了哨,換成夏小剛值天亮前那班崗,因為陳先震最近鬧失眠,反正第二哨的時間段他也睡不著。施郡杉隨意看了看《值崗情況報告》,考慮到陳先震是因為失眠原因才調哨的,就原諒了他的私自行為。回到宿舍后,見夏小剛正在熟睡中,他也就爬到自己的床鋪上休息了。
天快亮時,施郡杉醒了,他看看表,見正是夏小剛的當值時間,就迅速著好裝,打算去看看情況。他正要邁步往外走,卻聽到夏小剛的床鋪上傳來輕微的呼嚕聲!他打開手電筒照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當值的哨兵竟然還在呼呼大睡,這還得了?他的脫哨,將導致整個警營處于失控狀態……哼,這小子,剛立個三等功就驕傲了!還有那個陳先震,看來還是要嚴肅處理他私下調哨的行為,一定要讓他寫份檢查。施郡杉擔心吵醒其他熟睡的戰友,便強壓怒火,沒有叫醒夏小剛,獨自快速跑去崗樓站哨了。
他疾步跑到崗樓,卻大感意外,崗樓上有哨兵站崗!他沖哨兵問口令,哨兵回答正確后,施郡杉走上前一看,愣住了:“怎么還是你?”哨兵居然還是站第二哨的陳先震!這一晚上他站了兩個哨!
陳先震說:“報告班長,因為我和夏小剛私下調崗,但哨表上的名字沒有調,傳哨的時候傳錯了,又傳到了我這里,所以我就又來了!”
“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施郡杉說,“雖然你一晚上站了兩哨,但你還得為私下調哨這件事寫份檢查交給我!”
“是!”陳先震響亮地回答。
過了三天,又該輪到夏小剛站哨了,施郡杉為了照顧失眠的陳先震,就特意在哨表上把夏小剛和他做了調換———夏小剛站最后一哨。這樣,交哨時,按哨表上的名字交,就再也不會交錯了。
誰知,快天亮時,施郡杉準備去查崗,卻發現夏小剛還在床上呼呼大睡。施郡杉不由得瞠目結舌,這一次沒有人相互調崗,怎么還會傳錯哨?難道在夏小剛前面有人脫崗?
想到這里,施郡杉急忙把夏小剛拉起來,壓低聲音問道:“現在不是你當值嗎?怎么還躺在床上?趕緊去站哨!”
夏小剛揉揉眼,打了個哈欠后,說:“陳先震在幫我站哨。”
“他為什么要幫你站?”施郡杉把質問的聲音壓到了最低。
夏小剛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他說他失眠嚴重,反正也睡不著,就替我站了。我一再反對,可他反復求我,我也沒辦法。”
施郡杉將信將疑地幫夏小剛掖了掖被子后,快步往崗樓方向走去。
來到崗樓,天才微微發亮。崗樓上的哨兵果然是陳先震,施郡杉不禁在心底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陳先震調哨為什么不找別人,總找夏小剛?失眠應該積極治療,調哨又不能治失眠!感情好?可他倆并不是老鄉呀,平時也沒發現他們的關系特別親密!
他們兩個都是中隊的優秀士兵,私下調哨這種低級錯誤一犯再犯,一定有原因。上次陳先震對私下調哨的錯誤行為,認識得很深刻,就沒有上交他的檢查……
“口令!”
崗亭上哨兵的一聲斷喝,驚醒了思索中的施郡彬,他馬上立正回答:“保衛!回令!”
“人民!”
陳先震說出回令后,立即向查崗值班員報告一切正常。
施郡杉走進崗亭,看見陳先震那雙紅紅的眼睛,就拿起《值崗情況報告》記錄本,仔細查看起來。情況報告是每一位哨兵在站哨結束前對自己站哨期間的情況做的簡要記錄。施郡杉看完當晚的記錄,又往前查看,全部看完之后,發現沒有任何問題,于是關切地問陳先震:“你失眠有多久了?一晚上站兩班崗,能受得了嗎?”
“沒事的!”陳先震話一說出口,連忙慌亂地改口,“我……我只站了這一班崗……”
“別隱瞞了。”施郡杉揚了揚《值崗情況報告》記錄本,“夏小剛已經承認你是在替他站哨。還有這里,留下了你兩次替夏小剛站崗的證據,雖然簽名是夏小剛,字跡卻都是你陳先震的,這一點沒錯吧?”
施郡杉把打開的值崗報告本,遞到陳先震的面前,“你倆私下并沒有調哨的行為,而是你在為他頂崗,你為此還正兒八經地寫了檢查。你失眠就該去醫院看看,為什么總幫夏小剛站哨?”
陳先震見班長識破了他的伎倆,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開口想說話,可才一張嘴,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施郡杉見狀,連忙掏出紙巾遞過去,故作輕松地說:“都是鋼鐵硬漢子,咋還掉起眼淚來了?別急,慢慢說。”
陳先震接過紙巾,擦干眼淚,說:“班長,上次,我被抽調去參加抗疫值勤,回來后按規定隔離,不幸的是就在隔離期間,我家鄉發生了特大洪水,而我們支隊負責搶險的那一段,正是我的家鄉,可我卻不能回去救災……巧的是,夏小剛救的那位女高中生就是我唯一的妹妹,當時,如果不是小剛,我妹妹就被沖走了呀。而我……我卻舒舒服服地待在醫院里吹空調……”
“唉!你怎么能為這件事自責呢,你是抗疫衛士啊!”
“班長,理雖然是這么個理,可我心里過不去。而且,夏小剛的身體并沒有完全康復,因為救人時在水下時間過長,嗆了肺,他經常咳嗽,一直在偷偷吃藥。醫生讓他多休息,他卻不肯跟大家說,一切照舊……他救了我的鄉親,救了我妹妹,我一定要替他們報答夏小剛這份恩情,照顧好他的身體!因此,我就偷偷替他站哨,讓他多休息休息,沒想到被你識破了。”
“撒個失眠的謊幫他站哨,就能報了救命之恩?”施郡杉拍了拍陳先震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打電話告訴你妹妹,還有那些老表們,只要他們活得有幸福感,有安全感,而且還能理解我們,支持我們,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鑒于夏小剛的身體情況,以后我會酌情安排他站哨的時間,頂崗的事兒,可絕不允許再發生了。”
“是!”陳先震筆直地立正,敬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