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強
丁華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這天下班后,他和同事趙成去參加一個聚會,路過產業園的一個過街天橋時,看到一群剛剛下班的年輕男女聚在一起,像是在圍觀什么。兩人頓時來了興致,撥開人群擠進去一看,原來是一個美女在向大家介紹自己的“愛情盲盒”游戲。
那個美女身材高挑,長相俊秀,身前擺放著兩個外形類似抽獎箱的紙盒,一個是粉色的,另一個是淡藍色的,紙盒外側都寫著“愛情盲盒”四個大字。
美女指著紙盒,微笑著對圍觀的人介紹道:“我是‘月老辦事處主任,是來幫助大家脫單的。如果您還是單身,有脫單意向,可以寫下您的微信號,男士投進藍色盒子,女士投進粉色盒子,就算大功告成了。當然,您也可以從盒子里抽取一個微信號,添加對方為好友后進行聊天,說不定您的另一半正在微信那頭等著您呢!”
美女說完后,人群中有個小伙子問道:“美女,你這‘月老辦事處主任也不是白當的吧?怎么收費???”
美女伸出兩根手指頭,依舊微笑著說:“每投進或取走一個微信號收費兩元,比那些婚介所收費可低多了呀!”
美女話音剛落,不少圍觀的青年男女就開始忙活起來,有把自己的微信號抄在紙上投進紙盒里的,也有從紙盒里往外抽取微信號的。
趙成有些心動,用胳膊肘輕輕搗了一下丁華,說道:“怎么樣,哥們兒,咱倆也試試?說不定還真能聊個女朋友呢!”
丁華聽罷搖了搖頭。其實這種“愛情盲盒”游戲,之前他已經體驗過。
那是幾個月前的一天,他外出辦事回來,路上碰到一個小伙子在路邊搞這種“愛情盲盒”游戲。他經不住那個小伙子喋喋不休的鼓動,就花五塊錢抽取了一個微信號?;氐郊液?,他掏出手機,搜索到那個微信號,申請添加對方為好友。很快,對方就通過了他的申請,并主動和他聊起了天。通過聊天,丁華得知對方叫陸麗,二十六歲,在一家商務公司當會計。
兩人在微信上聊得很投機,后來就決定見面。見面地點是陸麗選的,在市區步行街一個不起眼的酒吧。兩人只點了一瓶洋酒和幾樣小菜,最后結賬竟然花了將近兩千塊,把丁華給心疼得不得了,可礙于面子,又不好當著陸麗的面提出異議。
那次見面后,陸麗就沒再找丁華聊過天,后來還把他給拉黑了。這讓丁華感到憤懣,一度懷疑陸麗是那個酒吧的托兒。本想報警,可又找不到確鑿證據。從那以后,丁華就對“愛情盲盒”之類的東西產生了反感。
趙成見丁華不想參與,就掏出手機,掃碼付了四元錢,自己從那個粉色盒子里抽出一個微信號,然后示意丁華也去抽一個。丁華擺擺手,趙成不干了,把臉一拉,佯怒道:“錢我都給你付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去!”
丁華被“傷”過一次,吃一塹長一智,無論如何不想再通過這種方式添加別人的微信??伤洲植贿^趙成,就想了想,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張名片,上面標注的手機號即為微信號,應付公事般投進了那個藍色的紙盒。趙成見狀,憤然說道:“我讓你抽一個微信號,誰讓你把自己的名片投進去了?不行,你得抽個微信號!”說著,掏出手機又要掃碼付錢。丁華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說把他給拖走了。
當天晚上,丁華在聚會中多喝了幾杯,有點微醉。回到家后,他打開電視機,正倚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休息,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過手機一看,原來是有個叫趙秀菁的人申請加他為微信好友。丁華看到那個名字心里一動,竟然和他的一名高中同學同名!
丁華沒有多想,就通過了對方的申請。
不一會兒,那個趙秀菁給他發來一條信息:“你好,你是丁華先生吧?”
“對啊,請問你找我有何貴干?你從哪里得到我的微信號的?”
趙秀菁回答:“你的微信號,我是抽來的!”后面附了一個偷笑的表情。
通過聊天,丁華這才明白,原來他傍晚投進那個藍色紙盒的名片,被趙秀菁給抽去了。
盡管丁華對這種添加微信好友的方式有些排斥,但由于趙秀菁和他的一名高中同學同名,因此他對趙秀菁并不反感,兩人在微信上也很聊得來,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天下午,丁華去市區一家公司辦理業務,辦完后下樓時,看到四樓一家工貿公司的名字有些熟悉,仔細一瞧,竟然是趙秀菁所在的公司。他心里想,現在我要驗證一下趙秀菁這家伙之前和我聊天有沒有撒謊,如果她沒說實話,騙我,以后就不再和她聊了!
這樣想著,丁華就掏出手機,發起和趙秀菁的微信語音聊天。接通后,丁華一本正經地說:“趙秀菁女士,請問你是不是在谷玉工貿公司上班?”
趙秀菁回答說:“對啊,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怎么又來問?”
丁華撲哧一下笑了,又說:“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在你公司門口,你可不可以抽出一分鐘時間,出來一下讓我認識認識你的芳容?”
“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沒和我開玩笑?我這里可忙得不可開交呢!”
“我沒和你開玩笑,真在你公司大門外站著呢!”丁華說完這句話后,趙秀菁沒再吭聲,而是直接結束了通話。
丁華手里握著手機,一下怔住了。這家伙,到底出不出來啊,也不給個痛快話,一聲不吭直接掛電話,代表幾個意思?丁華看了下時間,心里想,我就等五分鐘,五分鐘之后如果她還不出來,我就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但趙秀菁并沒出現。丁華有些失望。唉,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網上聊得歡,多數見光死!
丁華把手機裝進衣兜,打算離開。誰知他剛轉過身準備下樓,就聽到身后有人叫他:“嗨,你好,請問你是不是丁華?”
丁華趕緊轉回身,看到一個身材高挑、長相俊美的女生站在他身后。他不禁呆住了,這個女生,不正是自己的高中同學趙秀菁嗎?
“趙秀菁,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丁華?。 倍∪A急切地說道。
“什么叫我不認識你了?我們不是最近才加微信聊天的嗎,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哦!”趙秀菁笑著說道。
“怎么,你真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高中同學丁華,你在我們那里借讀時,我就坐在你身后!”
丁華說完,趙秀菁一臉迷茫地看著他。丁華心里想,難道自己認錯人了,她并不是自己的高中同學?但世上哪有這么湊巧的事兒,她和自己的高中同學不但同名,而且長相也一樣。
丁華仔細打量著趙秀菁,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沒錯兒,就是我的高中同學趙秀菁。但是,她為什么不認識我了呢?我的模樣也沒多少變化啊!
丁華問趙秀菁:“你高中是在哪里讀的,是不是高城一中?”趙秀菁沉思一下,剛想回答,這時有人推開公司玻璃門,抻出頭來對她說:“秀菁,快快,總經理找你有急事!”趙秀菁聽罷,趕緊沖丁華擺擺手,轉身回了公司。
丁華無奈,只得一步一步地挨下樓來。路上,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高中時光。
高一下學期時,他們班轉來一名女生,叫趙秀菁。趙秀菁長相俊秀,笑起來嘴角邊有兩個小酒窩,非常招人喜歡。當時班主任把她安排在了丁華前面的座位上,也就從那時起,丁華知道了她左耳耳垂上有顆星形的黑痣。
趙秀菁勤奮好學,成績優秀,各科成績都在班里名列前茅。這讓同樣學習成績出眾的丁華慢慢對她產生了愛慕之心。但那時學校管理嚴格,丁華只能把這份懵懂的感情藏在心底。那時的他,只要每天早上一看到趙秀菁,一整天都會心情愉悅,學勁十足。他曾暗下決心,將來高考填報志愿時,一定填報和趙秀菁一樣的志愿,上大學后的第一天就向她表白。
但令丁華沒想到的是,高三上學期期終考試結束后,趙秀菁就轉學走了。去了哪里,同學們都一無所知。
這讓丁華倍受打擊,學習上一下失去了動力,以至于最后高考也沒考出理想成績,只上了一所普通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后,在一次和趙秀菁同桌聊天時得知,趙秀菁當時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此后,丁華就一直想方設法打聽趙秀菁的情況,但始終沒能如愿。
這才幾年啊,難道趙秀菁這么快就把高中共讀的時光給忘了?
晚上回家吃過飯,丁華迫不及待地撥通了趙秀菁的電話。他打算把自己的疑惑搞清楚,就把所有問題一股腦兒地拋給了她。趙秀菁聽后,嘆了口氣,把實情跟他講了一遍。
原來,趙秀菁在讀大二那年出了一場車禍,腦部受到撞擊,經過醫生搶救雖然保住了命,但卻失去了記憶。后來,在家人的幫助下,她逐漸恢復了一部分記憶,但以前的很多事情,還是回想不起來。由于是半個失憶人,盡管她相貌出眾,但接連相了幾次親,也沒談成一個男朋友,成了別人眼中的剩女。之前她曾聽媽媽說,她高一上學期是在省城一所中學讀的,后來由于爸爸工作調動去了高城,高一下學期她就轉學到高城一中借讀,再后來,她爸爸又調回了省城,她們一家在她高三上學期結束后,又一起回了省城。
趙秀菁這么一說,丁華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把高中那段時光忘得精光,原來是她出車禍失憶了。丁華在電話里告訴趙秀菁,他是她在高城一中借讀時的同班同學,當時就坐在她身后,并把幾個任課老師和一些同學的名字說給她聽。可趙秀菁無論怎么回憶,始終想不起來。
掛斷電話,丁華就上網去查如何幫助失憶的人恢復記憶。他看到網上說,可以帶失憶者去之前有特別意義的地方,有可能幫失憶者喚起記憶片段,于是他的腦海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兩個月后,正值暑期。這天上午,艷陽高照,鳥語花香。高城一中的校園,迎來了2011屆三班畢業十周年聚會的日子。全班五十名同學,除五名確實因要事纏身未能趕來之外,其他人全都從全國各地趕了回來。大家徜徉在學校操場上、花壇前、宿舍樓下,說著,笑著,共同回憶高中三年那段美好時光。
最后,大家來到當年的教室里,按照當時的座次在座位上坐好,班主任朱老師站在講臺上,用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的聲音為大家講授蘇軾的《前赤壁賦》。
朱老師正講得起勁,突然,只聽趙秀菁啊地大叫一聲,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家扭頭看去,原來是一只通體油綠的大螳螂出現在她的肩頭上。趙秀菁的同桌見狀,趕緊站起身走上前,把那只大螳螂從她的肩頭上扒拉掉。
朱老師走過去,安撫了一下趙秀菁的情緒,然后大聲質問:“是誰干的?站起來!”朱老師話音剛落,丁華站起身,小聲說道:“朱老師,這只螳螂是我在校園花壇里抓的,本來關在盒子里的,不知怎么跑了出來。對不起,趙秀菁!”
突然,趙秀菁捂著腦袋,閉著眼睛,嘴里喃喃說道:“這一切怎么如此熟悉?校園、花壇、教學樓、宿舍樓、教室、同學,還有那只大螳螂……”接著,她一下提高了嗓門,“天哪,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教室里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組織這次聚會、精心導演當年場景的丁華,更是激動得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