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連救美

繆丹

常山村有位青年叫尤連忠，一米八的個子，生得十分帥氣，高中畢業后為照顧年邁的奶奶，選擇在家鄉發展。這尤連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油嘴滑舌，愛對年輕姑娘、媳婦開玩笑，討個便宜，因此村里人給起他外號，叫“油嘴阿連”。

這次臺風“煙花”來襲，常山村是重災區，阿連家門前那棵百年老樹也被連根拔起，歪倒在旁邊的小溪中。阿連隔窗望著滾滾而來的洪水，突然發現有一件花花綠綠的東西，被大樹擋住了，時隱時現。阿連忙拿了根晾衣的竹竿，迎著風雨沖了出去。趕到小溪邊用竹竿一撩，是一個人！不管是死是活，先救起來再說，他連忙從樹干上爬過去，伸手把那人救了上來，然后背回屋里，放在沙發上，仔細一看，是位年輕的姑娘！

在臥室的奶奶聽到外面有動靜，忙問：“阿連呀，你在干啥呀？”

阿連忙說：“奶奶，您快出來，我給您撿回來一個孫媳婦。”

奶奶聽了嘀咕道：“什么時候了還油嘴滑舌？”她一邊說，一邊走了出來，見沙發上躺著一個姑娘，雙目緊閉，臉色發紫，嚇得倒退三步：“這，這是死人還是活人？”

阿連忙扶住奶奶說：“我剛才檢查過了，心還在跳，呼吸沒有了，是個半死人。”

“你還不快救呀！”奶奶說著，讓阿連趕快把姑娘平放在地上做心肺復蘇，阿連站在邊上，顫顫巍巍地說：“奶奶，她是個姑娘，我不敢……”

奶奶生氣了，說：“阿連，這是在救人，還分什么男女，快！”

阿連只得按奶奶的吩咐做起來，只按了幾下，就聽見“咕嚕”一聲，一股污水從姑娘的嘴里噴了出來。奶奶把姑娘口鼻處的污水清理干凈，說：“快繼續按，直到姑娘把污水吐盡。”

阿連邊按壓邊好奇地問：“奶奶，你這救人的辦法是從哪里學來的？”

奶奶說：“你十歲那年，瞞著我到前面水庫里去釣魚，不小心落水，是水庫大叔把你救上來的……說這些做啥？還不快看看，姑娘有呼吸沒有？”

阿連用手在姑娘鼻孔前一試，驚喜地說：“奶奶，姑娘救過來了，有呼吸了。”

奶奶說：“有呼吸了？那好！快送醫院吧。”

阿連看看外面狂風暴雨，有些為難，但他腦子一轉，連忙摸出手機，給村主任打了個電話：“我說大主任呀，我有緊急情況向你匯報。”手機里傳來村主任的聲音：“你在家中還會有什么緊急情況？”

阿連忙說：“真的，不開玩笑，我在小溪邊撿到了一位年輕姑娘……”還沒等阿連說完，村主任就火了：“阿連呀，都什么時候了，你別給我添亂好不好？我正在轉移因洪水受困的人呢。你撿到一個姑娘是好事，就當是你的媳婦吧。我在忙，別來煩我。”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你……”阿連急得直跺腳，怎么辦？他腦子一轉，馬上打120急救電話，可120的工作人員問清了他的地址后告訴他：因大暴雨，通往常山村的路多處被洪水沖毀了，有幾處被山體滑坡堵塞了，救護車過不去，讓他把病人送到三里路外的高速公路口。

這么大的雨，一個人行走都困難，何況還要背著一個人，阿連有些怕了，他看了看奶奶，奶奶說：“怎么，怕了？告訴你，救人是本分，再大的雨也要送！這姑娘如有三長兩短，你今后就別叫我奶奶！”

見奶奶生氣了，阿連只得背起姑娘往外沖，奶奶卻說：“慢！”她拿來了幾根細軟的布條，把姑娘的兩只手綁在阿連的肩膀上，然后又叮囑說：“救人要緊，但自己也要小心。”“好！”阿連說完就沖了出去。

阿連把姑娘背上救護車后，一屁股癱坐在車上。救護車很快把姑娘送到了醫院急診門口，可急診室門前有幾個人在排隊，怎么辦？阿連又耍起了小聰明，大聲說：“對不起，快讓讓，我媳婦要小產了，再不救來不及了。”

眾人聽了，忙讓出一條通道讓阿連先進去。護士叫阿連先去掛號，到了掛號窗口阿連就傻了，他根本不認識這姑娘，更不知道她叫啥。阿連腦子一轉，在病歷卡上寫了“殷梅”兩字。掛好號，護士拿過一套病號服給阿連：“快去給你老婆擦擦身子，換身干凈衣服。”

這下，阿連被難住了，他抓抓頭皮，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護士又說：“如果沒帶毛巾，隔壁小賣部里有，去那里買。”于是阿連去小賣部買來了毛巾、臉盆，然后哀求護士說：“美女姐姐，你幫我替她洗洗，換下衣服好嗎？”

護士望了望阿連，沒好氣地說：“你這個人怎么了，替老婆換下衣服都不愿意，你這個丈夫是怎么當的？”見護士們真的忙得團團轉，阿連不好開口再去麻煩她們，于是去水房打來溫水，拉好布簾，準備為姑娘換洗。

他伸手去解姑娘上衣紐扣，突然兩只手像觸電似的抖開了。為啥？阿連雖然二十六歲了，但沒有談過戀愛，更不要說與年輕女子的肌膚接觸了，現在要為素昧平生的女孩擦身換衣，女性的隱私會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他覺得這是不道德的。

阿連畢竟是個聰明人，再大的難題也難不倒他，他跟護士借了個口罩，用口罩把雙眼遮住，就這樣替姑娘換了衣服……

在醫生的精心搶救下，在阿連的用心護理下，第三天早上，姑娘醒來了，護士驚喜地說：“你終于醒了，你丈夫對你真好！”

那姑娘聽了一驚，問：“丈夫？我還沒結婚，哪來的丈夫？”

護士連忙把正在洗衣服的阿連叫了過來，指著他說：“他不是你丈夫嗎？”

那姑娘見了英俊而又靦腆的阿連，搖著頭說：“我不認識他。”

護士不高興了，嚴肅地問阿連：“你這人怎么這樣，為什么冒充她的丈夫？”

阿連沒法，只得紅著臉把救姑娘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后誠懇地道歉說：“姑娘，對不起，我冒充你的丈夫是我不對，可我是為了救你……”

姑娘沒有責怪阿連，只是向阿連借了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媽，我在常山醫院，一切都好，你快過來吧。”

想不到過了兩個小時，醫院領導急匆匆地趕來告訴阿連說：“縣里領導知道了這件事，要表揚你見義勇為的精神，報社和電視臺的記者都要來采訪，你快做些準備。”

阿連聽了，覺得自己的名字將要出現在家家戶戶都訂閱的《常山報》上，自己的形象將要出現在電視和微信公眾號上，不覺心花怒放。

阿連正高興呢，縣里、鄉里的領導，還有報社、電視臺的記者，在姑娘母親的帶領下，都來了。阿連整了整衣服，迎了上去。

誰知姑娘母親用手推開阿連說：“讓開，讓開，領導看望我家閨女來了。”

領導們走進病房，緊緊握住姑娘的手說：“殷梅同志，感謝你舍己救人、見義勇為的精神。”記者的長槍短炮也對準姑娘，拍個不停，把阿連晾在了一邊。

正在這時，三位家長領著三個小孩也趕到病房，三個孩子齊刷刷地跪在病床前，齊聲說道：“謝謝阿姨救命之恩！”并把手中的鮮花送到姑娘手中。

這不僅讓阿連莫名其妙，連醫生、護士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救人的明明是阿連，怎么反倒感謝起被救的姑娘來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來，這姑娘是隔壁村的。臺風煙花來襲，她那個村也是重災區，她與村干部一起組織轉移被困的村民時，發現有幾個七八歲的孩子，被洪水沖到了小溪中。姑娘二話沒說，跳進水中去救孩子，當救起兩個孩子后，她已筋疲力盡，但她得知還有一個孩子沒救起時，再次奮不顧身地沖進洪流中，當她把最后一個孩子推上岸時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下被洪水沖走了。

村里人在轉移受困人員的同時，派專人尋找這位舍己救人的姑娘，可從上游到下游都找遍了，也沒看到姑娘的蹤影。后來姑娘母親接到姑娘電話，說女兒被救，平安無事，就把這喜訊告訴了村里，村里又報告了鄉里、縣里，于是縣領導把這件事作為重點來宣傳，通知新聞媒體一起去慰問姑娘。他們只知道姑娘救人的事，不知道姑娘被救的事，自然只慰問姑娘了。

阿連聽了姑娘勇救三名落水兒童的事跡，深感自己不如姑娘，正準備默默離開時，卻被姑娘叫住了。她把手中的鮮花交給阿連，然后對在場的人說：“應該感謝這位帥哥，是他救了我。”這話把縣領導和記者們弄糊涂了。于是，姑娘就把阿連如何救她的事對大家說了，眾人才恍然大悟。

誰知姑娘的母親突然大呼小叫起來：“哎呀，壞了，壞了！”說著她把阿連拉到一邊，悄悄地問：“小帥哥，我問你，這幾天我閨女都是你看護的？”

阿連點了點頭，然后說：“我什么都沒干。”

姑娘母親說：“你騙人，看護我閨女好幾天，怎么會什么都沒干？”阿連馬上把這幾天的經過說了，姑娘的母親聽了，才放下心來，想了想又問：“小帥哥，你結婚了沒？”

阿連紅著臉說：“我剛二十六歲，還早著呢！”

姑娘母親拍著手連聲說道：“好，好，比我家閨女大一歲，正好。”

當天晚上，縣電視臺就播出了阿連和姑娘奮不顧身救人的事跡，第二天還上了縣報的頭版頭條，微信群里轉發的都是阿連和姑娘救人的感人故事。

村主任見阿連和姑娘情投意合，便當起了紅娘，為他倆牽線搭橋。

新婚之夜，新娘問阿連：“我有一事不明白，當初你我從未見過面，而病歷卡上寫著殷梅兩字，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阿連笑著說：“我確實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姓啥叫啥，為啥寫殷梅兩字，我說出來你千萬別罵我。”

新娘說：“你把實情說了，我決不罵你。”

阿連才說：“我救你時，發現你十分漂亮，心想你當我老婆該多好，于是就想到了英雄救美四個字，現在時興單名的較多，我就取英雄救美四個字的頭尾兩字作為你的姓名，因為姓英的不常見，因此就改成殷，我們這一帶盛產楊梅，把‘美字改成‘梅字，所以在病歷卡上填寫了殷梅兩字。想不到這么巧，與你的姓名一字不差，這也算有緣千里來相會吧。”

新娘嬌滴滴地指著阿連的腦門兒說：“看你又油嘴滑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