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上有個“大怪魔”

今天和大家分享筆者用敘事療法陪伴學校一名一年級注意缺陷與多動障礙（ADHD）學生小廷（化名）的故事，希望可以通過筆者的案例為咨詢師應對ADHD兒童及其家長的咨詢工作提供一些思路。

小廷同學，男，7歲，開學至今上課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課上手里總玩著東西，愛和同學說話，甚至在課堂上離開座位亂走。與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時容易情緒失控，易激惹，愛打架。聽不懂老師說的話，做事情拖延，不能接受老師的批評。父母帶小廷去醫院做了檢查，但拒絕告訴學校檢查結果。

小廷同學這樣的狀態為班級管理帶來極大困擾，班主任老師在對其教育中，由于各種原因，沒能得到家長的支持和理解，家校矛盾比較激烈，家長會常常打電話給學校投訴班主任。學校為此也組成了團隊，一起為小廷同學的融入班級出謀劃策。學校領導吩咐我和小廷同學聊一聊。

“偶遇”

接到學校任務，我立即聯系了小廷同學的班主任老師，全面了解了小廷同學的情況。我和班主任老師商量好，制造機會和小廷同學“偶遇”。這一天，我神秘地來到小廷同學所在班級，那時他們正在上第一節延時服務。我和孩子們打了打招呼：“孩子們，你們好！我是四樓4年級2班的老師，剛才老師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的時候，突然覺得有股魔力在一樓召喚我，說是你們班級有個很可愛的娃娃想和我做朋友，能不能告訴老師，是誰呀？請舉起你的小手。”這幫娃娃沒有見過我，看我一臉和善，紛紛高高舉起小手，昂著小臉，喊道：“我，是我！”“哇！原來不只一名娃娃呀！謝謝你們！謝謝我的新朋友們。因為老師第二節延時服務還有課，所以今天就先和一名新朋友認識認識，哪一位朋友想先和老師認識認識呀？”孩子們很熱情，依然是一只只胖乎乎的小手舉起來，當然，也有小廷同學。我很高興，但為了不抹殺孩子們的熱情，我只好使出我的殺手锏 “點兵點將”，選中了小廷同學。

對話

我牽著小廷同學嬌嫩的小手，走出了教室，去到了學校的野趣園。我們走在長長的石板路上，開啟了我們的對話之旅。

我：“哇！今天非常高興遇見你。我們真是太有緣啦！新朋友，我叫鄭雨，你可以叫我小雨老師。那我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廷：“我叫小廷。”

我：“小廷，你好呀！”

我牽著他的小手，一邊走，一邊聊。聊我們在野趣園看見的花花草草，聊他的興趣，聊他在學校最開心的事情。整個過程，我帶著好奇與信任，他透著童真與活潑，氣氛非常融洽。在這樣的氣氛中，我順勢表示好奇他課堂上的表現，他很坦誠地告訴我：“我的手上好像有個力量在控制自己，讓我總是亂動。”

我繼續帶著好奇問：“哦，有個力量在控制你的手，讓你的手愛亂動，能跟老師說說嗎？”

小廷：“就是上課的時候，老師在講課的時候，我的手就會動。這讓老師很生氣。”

我：“哦，看來這個力量讓你的手在動，還給你帶來了麻煩。”

小廷：“嗯，是的。”

我：“你能看見這個力量嗎？它是什么樣子的？”

小廷：“它沒有顏色，但是非常大，非常大，像一個‘大怪魔。”

我：“哦，這個‘大怪魔愛控制你的手。讓你的手亂動，還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

小廷：“對。它還有觸角，好大好大，這個‘大怪魔……”

我們繼續邊走邊聊，我繼續好奇這個“大怪魔”如何影響他，有沒有什么時候這個“大怪魔”是沒有出現的，下次當這個“大怪魔”出現的時候，他打算怎么辦。接著再帶著他去尋找可以幫助和支持到他的力量。比如在家，他想到了他的媽媽爸爸都可以幫助他，在學校，有吳老師，也就是他的班主任可以幫助他。

后續

這樣一次聊天，效果不錯。小廷好像突然覺得，他那些多動行為，他惹的麻煩，其實與他關系不大。而以前他可能一直覺得：課堂亂跑，不守紀律，那是他的問題，整個人被問題捆綁，所以造成低自尊。而因為低自尊，為了實現價值，又會在課堂上，在同伴相處中，鬧出更大的動靜，以便得到關注。這樣仿佛陷入一種惡性循環。

敘事的視角，將他的行為外化，他把“亂動”解釋為一種力量，是個“大怪魔”引起的，讓他覺得，他不是問題，只是問題（“大怪魔”）跑到了他的身上，這瞬間讓他輕松，整個人得以松綁，同時，面對多動的問題也有了力量。小廷同學回家當天就和他的家人分享了白天在學校和我的“偶遇”和聊天，小廷同學的媽媽看見了學校的努力和付出，非常感動，專門打電話給學校表達了感謝。家校矛盾得以緩和。

整個過程，我和他的順暢交流，來自我相信：兒童不論在哪個階段都有能力與創造力去面對自己生命中的苦惱及困擾。家長、老師帶著信任去好奇、去聆聽，陪伴孩子一起去探索，進而創造出孩子較期待的生命故事。同時，我們認為：教育說到底是一種影響，而影響一個人是很難的。那么在影響之前是連接，是信任關系的建立，是去看見他、接納他。去看見他的喜怒哀懼，接受他的獨一無二，貼近他的真實存在。當他所有的刺都被接納，才能卸掉重重的外殼，流露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那樣，影響才能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