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關系正努力“重返正軌”

林民旺

3月21～27日，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赴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出席了伊斯蘭合作組織外長理事會第48次會議并訪問了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與尼泊爾四國。其間，王毅在3月25日對印度進行的工作訪問受到了外界的廣泛關注。這也是自2020年中印邊境西段發(fā)生沖突后，中國官員對印度的最高級別訪問。中印關系出現(xiàn)回暖征兆。

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加劇大國關系調整與轉變的背景下，2020年6月中印在加勒萬河谷爆發(fā)沖突，其后兩國關系一度跌至自冷戰(zhàn)結束以來的最低點。印度試圖從中美戰(zhàn)略競爭加劇及其向長期化發(fā)展的趨向中“漁利”，一方面快速向美國陣營靠近，并積極與美國、日本及澳大利亞推進“印太戰(zhàn)略”;另一方面，在中印之間具有爭議性的問題上也頻頻采取示強策略。

然而，自2022年2月24日俄烏沖突爆發(fā)以來，以美國為首的大多數(shù)西方國家都在譴責俄羅斯并支持烏克蘭當局，同時對俄實施廣泛制裁，很多國家的政府也被迫對此作出表態(tài)。而與美西方和俄羅斯同時保持良好關系的印度卻在俄烏沖突中一直保持“中立”態(tài)度，這使印度遭到美國及其盟友的不斷施壓。俄烏沖突也給印度經(jīng)濟復蘇帶來了更大的不確定性，因此對印度而言，與中國協(xié)調政策立場的必要性更加凸顯。但是，印度雖然在應對俄烏沖突方面需同中國一起對沖來自美西方的壓力，卻也不希望“走得太遠”，以至于被美西方視為在對俄政策上與中國的立場“完全一致”。因此，從王毅此次訪問中的一些細節(jié)可以看出，印度邁出的改善中印關系的步伐仍具有“試探性”與“策略性”的考量。

一是“低調”會見。此次外交接觸前，中印官方都沒有發(fā)布正式通告，雖然印度媒體已提前透露出本次訪問的相關信息，但其報道口徑十分模糊。究其原因，或為印度希望保持“低調”。印度政府一方面不欲其國內反對力量介入此事從而形成干擾，另一方面或許希望向美日澳等國傳遞一個信號，即此次會見是應中國的“主動要求”而進行的。

二是印度總理莫迪并未會見中國代表團。3月21日，莫迪曾“罕見地”在社交媒體上對我國東航MU5735航班墜毀事故表示震驚和悲痛。但在3月25日即王毅訪印當天，莫迪卻在北方邦出席該邦首席部長約吉·阿迪蒂亞納特的就職典禮，并未會見到訪的中國代表團一行。

三是據(jù)印媒報道，印度外交部曾在此次訪問前對中國有關克什米爾地區(qū)的一般性言論表達不滿。3月22日，王毅在伊斯蘭合作組織外長理事會第48次會議開幕式上致辭時表示，“在克什米爾問題上，我們今天再次聽到了很多伊斯蘭朋友的呼聲，對此中方抱有同樣的愿望”。據(jù)印媒報道，3月23日，印度外交部曾對此發(fā)表聲明稱“我們拒絕中國有關印度的不當發(fā)言”。

盡管如此，這次訪問仍將有助于淡化兩國的“對立”氛圍，有利于雙方在對外政策上朝著相向而行的步伐邁進。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此次訪問能夠實現(xiàn)就已是“成果”。

訪問期間，王毅在新德里分別同印度國家安全顧問多瓦爾、外長蘇杰生舉行會晤，雙方再次確認了兩國的共同利益點，互相表達了改善關系的意愿。王毅提出發(fā)展中印關系的三條思路：要以長遠眼光看待雙方關系、以共贏思維看待彼此發(fā)展、以合作姿態(tài)參與多邊進程。蘇杰生也表示，兩國關系要遵守三個“相互”原則，即相互尊重、相互照顧敏感關切和相互照顧利益。

此次訪問或將有助于雙方逐步恢復高層往來及互動溝通。今明兩年，中印將分別主辦金磚國家、二十國集團和上海合作組織領導人峰會，這在客觀上為兩國高層來往提供了機遇。此外，多瓦爾也承諾將盡快來華參加中印邊界問題特別代表會晤，而中國將主辦的第19次中俄印三國外長會晤也有望迎來印度外長出席。

同時，中印邊境的緊張局勢或將得到更有效的“管控”。對中國而言，解決兩國邊界問題的目標是推動該問題盡快實現(xiàn)從應急處置轉入常態(tài)化管控，堅定不移朝著妥善管控邊境問題的方向努力，尋求公平公正的解決方案。而印度雖仍對外聲稱，只要邊境地區(qū)實控線沿線還有大規(guī)模中國軍隊駐守，中印關系就無法回歸正常化，但在實際政策上，印度仍同意中國的建議，即首先實現(xiàn)邊境實控線的一線部隊脫離接觸，然后再實現(xiàn)邊境局勢的降溫，最后實現(xiàn)邊界問題的最終解決。

然而，印度方面的“策略性”考量，使中印關系發(fā)展前景仍可能大打折扣。首先，印度在同中國改善關系的同時，也在對美國打“中國牌”。在印度看來，中印長期互相消耗符合美國的戰(zhàn)略利益。因此，雖然印度并不想陷入同中國的邊境對峙來以此消耗中國，但只要印度在戰(zhàn)略上保持繼續(xù)消耗中國的做法，那么美國或可在一定程度上“豁免”印度在對俄政策等一系列問題上的“出軌”。

其次，雖然印度表達了自身所謂的戰(zhàn)略“敏感性”，卻沒有對中國的戰(zhàn)略敏感性給予充分尊重。在歐洲，美國主導下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不斷進行東擴，最終導致了俄烏沖突的爆發(fā)。在亞洲，美國尋求“印太戰(zhàn)略”框架下的聯(lián)盟構建和集團對抗，在戰(zhàn)略上對中國予以遏制。盡管中國沒有主動與印度溝通過對有關“四國安全對話”等議題的關切，但中國在俄烏沖突中的政策立場已明確顯示出反對“印太戰(zhàn)略”的態(tài)度。然而，印度對此“充耳不聞”。

與此同時，印度在邊境對峙中仍采取“以拖待變”策略，加速推進在邊境地區(qū)的基礎設施建設，印軍的機動性也大幅提升，這顯示出印度正試圖加速改善己方一側的“劣勢地位”。此外，3月10日，印度執(zhí)政的印度人民黨（簡稱印人黨）在北方邦議會選舉中獲勝，成為近20年來首個在該邦連續(xù)執(zhí)政的政黨，而印人黨北方邦領導人約吉·阿迪蒂亞納特是首位在北方邦成功連任的首席部長。作為全印人口最多的邦，北方邦的議會選舉結果一向被認為是印度大選的“風向標”，這意味著印人黨可能正在開啟一個“新時代”。對中印關系而言，這樣的新時代也可能意味著不小的挑戰(zhàn)性。

當然，印度仍是具有相當獨立性的大國，它在戰(zhàn)略上尋求背靠美國，是為了實現(xiàn)自身的戰(zhàn)略利益，正是由于這些利益的存在，導致印度并不會完全服從于美國的戰(zhàn)略需要。同樣，中印作為鄰國的現(xiàn)實，也決定了印度需要管控好與中國的對立和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