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一籃春

黎潔

“春入平原薺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鴉。多情白發春無奈，晚日青簾酒易賒。”辛棄疾的一首《鷓鴣天·游鵝湖醉書酒家壁》拉開了春天的序幕，也將人們帶入了一個美味的世界。

故鄉的味道永遠植根在心田，一方水土養著一方人，兒時跟在母親后面去挑野菜，田壟、籬笆、竹林、溝邊等地一路尋覓，留下許多踏春的腳印，也留下一段溫馨的回憶。

挑野菜，其中我最喜歡的是挑薺菜。古代把采挖薺菜稱為“挑薺”。“小奚挑薺攜籃去，尋遍頹垣與荒圃。根染微黃怯曉霜，葉鋪嫩綠滋春雨。”這是宋代詩人釋紹曇《挑薺》中的句子，挖薺菜的情景充滿詩情畫意。雨后的薺菜花略白，細微如同米飯粒般大小，毫不起眼地隨風輕輕晃動，經常是一簇簇野生的薺菜掩映在雜草叢里。母親帶把鐮刀或割豬草用的刀鏟，我挎一個竹籃子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母親眼力好，她發現薺菜叢后，彎腰、平割、收攏，動作嫻熟，一氣呵成。我蹲在一旁，把芥菜放進籃子里，堆得滿滿的。野薺菜葉嫩根肥，散發出草味和泥土香，春天的氣息愈來愈濃。

那時，當人們貧寒饑荒時，薺菜能滿足果腹之欲。布衣暖，菜根香，蘊滿生活的禪意。蘇軾有詩云：“時繞麥田求野薺，強為僧舍煮山羹。”將薺菜與蘿卜、米熬成粥一飽口福，“東坡羹”之名由此而來，同時也留下了“天然之珍，雖小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的佳句。

作為野菜，薺菜能被詩人關注固然幸運，但令人稱道的卻還在于它的藥用價值。相傳，最早發現薺菜的藥用功效并應用于實踐的是名醫華佗。一天，華佗在途中遭遇大雨，便來到了一戶農家避雨。他見戶主因頭疼而痛苦難熬，便主動采摘了一把薺菜，然后囑咐農戶用薺菜煮雞蛋吃。農戶吃完三個雞蛋后，便痊愈了。

自此，薺萊的藥用價值便流傳開來。《名醫別錄》載其“主除腎邪氣，利九竅，明耳目，安中，久服溫中”;《食療本草》認為有“主咳逆，下氣，明目，去頭面風”的作用;《本草綱目》更是記其“有通氣開胃，利氣豁痰”的藥效。

現代醫學研究表明，薺菜含有蛋白質、脂肪、糖類、胡蘿卜素、多種維生素以及鉀、鈣、鐵、鋅等對人體有益的物質。薺菜是高纖維蔬菜，所含成分可清潔胃腸道，可降膽固醇、降血糖，還有降血壓的作用。能治療胃痙攣、胃潰瘍、痢疾、腸炎等多種疾病，對提高人體的免疫力亦有較強功效。

薺菜是春天里最著名的野鮮，最誘人時，當是在初春。彼時，冰雪消融，陽光充足，薺菜被滋潤得身肥色嫩。這時，如能挖上一籃包餛飩，那可真是世間美事呢。

薺菜的吃法，無論涼拌、爆炒、燒湯、做餡、煮羹，慢慢品嘗，都有股淡雅的清香，那是春天的味道。我愛用薺菜包餛飩，面皮輕薄如翼，隱現著綠，玲瓏似玉。母親還善用薺菜做面糊糊湯，就那種家常的面糊湯，微稠，面糊裹著翠綠欲滴、盈盈青鮮的薺菜，泊在不銹鋼的小圓鍋里，簡直是一幅水墨畫。薺菜油炒時，如果配點肉絲、木耳，別有風味。薺菜肉絲豆腐湯、薺菜冬筍山雞片，均為待客佳肴。最好吃的當屬薺菜炒年糕。薺萊碧綠清口，年糕瑩白柔滑，想想都要咽口水。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薺菜雖是野生之蔬，卻是報春的使者，包含著春天原始的味道。挖一籃薺菜，挖的是情懷，品的是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