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的瘋狂

文/凌杰

退休后斂財也難逃法網 （圖/視覺中國）

1954年出生的賈國祥是江蘇省鎮江人，當過十多年的兵，1987年轉業至鎮江市京口區政府辦公室工作。1988年，賈國祥被任命為京口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開啟自己的仕途之路，并在五年后躋身區領導行列，先后任京口區副區長和區委副書記。2006年，賈國祥升任京口區政協主席、黨組書記。2014年5月，賈國祥退休，后于2021年被查處。

賈國祥雖然貪財，但多年的官場經歷讓精明的他變得小心謹慎，在位的時候只收受自己認為有把握的賄賂，直到退休后才開始“大顯身手”。雖然檢察機關起訴指控其賄賂犯罪的時間跨度較大，從1992年至2020年，但大多數賄賂行為密集發生在其退休之后的六年間，其間，他共收受賄賂352萬元，占法院認定賄賂總額的六成。

退休后“趁熱打鐵”

退休后“趁熱打鐵”是賈國祥在位時精心策劃的一個受賄策略，即在位時，他先向對方提供幫助，等他退休后再與對方結算“舊賬”，接受對方的利益輸送。賈國祥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覺得退休后收錢才安全。甚至時過境遷后，在對方沒有主動提出賄送好處時，賈國祥還會舊事重提，“善意提醒”對方。

京某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簡稱京某房地產公司）法定代表人何某曾經是賈國祥的老部下，也深得賈國祥的賞識和提拔重用。

1992年4月，時任京口區委辦公室主任的賈國祥又多了一個身份，兼任鎮江市京某房屋建設開發公司總經理，該公司組建成立鎮江市京某置業（集團）公司（后更名某置業集團總公司，系全民所有制企業，簡稱置業集團）后，賈國祥又擔任該公司董事長。

何某在置業集團工作期間，被賈國祥提拔任命為該公司副總經理。后來，賈國祥還同意將置業集團下屬的京某房地產公司交給何某打理。2007年，置業集團改制時，賈國祥決定放棄置業集團在京某房地產公司40%的股權，并讓何某負責做好職工安置工作。

后來，京某房地產公司與置業集團合作開發的李家大山二期經濟適用房項目拆遷，何某因該項目門面房拆遷收獲1000萬元的補償款。何某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得到這筆大財，都是因為賈國祥的關照。為了表示感謝，何某提出要送50萬元給賈國祥。由于兩人彼此信任，賈國祥欣然接受何某的好意。為了防止留下受賄痕跡，賈國祥授意何某與其弟賈某某對接，并叮囑雙方虛構一份李家大山門面房裝修工程合同，欲以工程款的名義掩蓋這50萬元的賄賂事實。一切手續辦妥后，何某支付的“工程款”如期到賬。

也許何某覺得賈國祥成全自己賺了1000萬元，自己只送給他50萬元太少，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便經常向賈國祥念叨，稱如果自己有錢的話還會感謝他，但始終沒有行動。在位的賈國祥沒有“提醒”何某，但一直盤算著如何在退休后把何某欠下的這筆“舊賬”要回來。

果然，2015年，退休后的賈國祥購置新房后，便對何某舊事重提，表示自己裝修房子需要錢，準備向何某借款100萬元。雖然賈國祥已經退休了，但何某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承諾，很快就按賈國祥的要求，把100萬元打到了賈某某賬上。雖說是借，但賈國祥并沒有跟何某提借款期限和利息的事，錢到手后也始終沒有向何某提過還款的事，而何某也從沒向賈國祥討要，何某甚至還關照賈某某收款后將銀行卡銷戶，雙方對這筆賄賂交易心照不宣。

賈國祥歸案后，在回答辦案人員關于為什么選擇到2015年才向何某開口要錢時，說認為退休了，拿錢就安全了。

關于辯護人在庭審中提出“起訴認定賈國祥以借為名收受何某100萬元不實，該筆性質是借款”的辯護意見，經查，從錢款去向來看，該款到賬后一直放在賈某某處，賈國祥供述稱當時自己沒有拿這筆錢，準備以后再結算，同時也避免家中資產太多引起注意；從雙方平時關系來看，賈國祥和何某除了案涉100萬元外，沒有其他經濟、人情往來；從雙方的主觀意圖來看，雙方均有供述、證言在卷，這100萬元沒有打借條，沒有約定利息、歸還的期限，雙方從未談過還錢的事情，均認為該款是送給賈國祥的；從歸還能力來看，賈國祥的家庭資產高于100萬元，還有大額款項買房的情況，有歸還能力而沒有歸還。綜上，法院認為，賈國祥在職期間以其職權為何某提供幫助，在職時雙方進行約定，離職后以借為名收受錢財的行為應當認定為受賄。

有償“發揮余熱”

賈國祥深諳官場之道，他認為在位時有“上面”看著、法律管著，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而一旦退休了，賈國祥錯誤地認為自己沒有職務了，通過一些老關系幫助他人，“發揮余熱”，順帶為自己謀取“福利”不算犯法。

賈國祥退休后曾成功幫助鎮江某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簡稱某山公司）協調了某港重工產業園拍賣事宜，該公司老總季某希望其繼續幫某山公司協調與機關單位的關系，遂提出讓其去某山公司上班，賈國祥同意。2017年1月起，賈國祥以其愛人王某某的名義在某山公司領取每月1.5萬元工資，40個月共計領取60萬元。賈國祥事后稱，在某山公司的主要職責是為某山公司協調與機關單位的關系，平時很少去公司。其之所以用了其妻的農行卡領錢，是因為擔心自己直接在企業領工資影響不好。

法院據此認定，2015年至2020年，被告人賈國祥在離職后，利用本人原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在企業經營、增資擴股、司法拍賣等方面為某山公司謀取不正當利益，多次非法收受該公司法定代表人季某所送財物共計168萬元，其中100萬元顯示為“借款”。

賈國祥為什么又要向季某借錢呢？原來，2016年，賈國祥又購置了新房，季某獲悉后主動提出要為其慶祝，如果經濟上有困難，季某可以幫他湊點錢。賈國祥倒也不推辭，隨即提出房子裝修款不夠，向他“借”100萬元，季某聽話照辦。這100萬元沒有借款手續，雙方沒有約定利息和期限，賈國祥沒有提出歸還，季某表示自己也沒有要過。季某事后證實，因為后續還有事情需要請托賈國祥幫忙協調，所以這筆錢就準備送給他。

舊賬新賬一起算

賈國祥本以為自己離開領導崗位，退休了撈點錢沒事，但結果還是東窗事發，退休后的新賬和在位時的舊賬被放到一起算，這樣，不但他處心積慮撈到手的錢要全部吐出來，還要身陷囹圄并被判處罰金。

2021年8月，賈國祥受到開除黨籍處分，并被調整退休待遇，違紀所得予以收繳，涉嫌犯罪問題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9月8日，賈國祥因嚴重違紀違法被“雙開”。案發后，賈國祥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并退出全部587萬元贓款，其家屬還代其預繳罰金保證金55萬元。

除了退休后利用影響力收受168萬元賄款，法院經審理還查明了其他受賄事實。法院認定，1992年至2018年，被告人賈國祥利用擔任京口區委副書記，京口區政協黨組書記、主席，置業集團董事長，第一樓街步行街拆遷指揮部總指揮等職務上的便利，以及利用本人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在企業經營、項目規劃調整、矛盾協調、許可證辦理等方面為相關企業和個人謀取利益，多次非法收受何某等人所送財物，共計人民幣419萬元，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

2021年10月25日，鎮江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賈國祥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6年，并處罰金40萬元；犯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15萬元，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6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5萬元。扣押在案的贓款人民幣587萬元，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賈國祥未提出上訴。

（文中除賈國祥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