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是非選擇題

◎ 劉 墉

有一天，我去看一個盆景展，一進門，嚇了一跳。各式各樣的虬根曲干、蒼松古柏，點綴著小小的人物和亭臺樓閣。

“是您培植的嗎？”我問一位接待的女士。

“不！不！不！”女士居然忙不迭地回答，還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我先生和我兒子做的。我是女人，不能做盆景。”

我一怔，問女士：“為什么女人不能做？”

女士笑笑，說：“也不是女人都不能做，但我相信多半的女人不能做。因為女人不夠狠，狠不下心修剪，所以頂多只能做個漂亮的盆栽，卻沒法做出……”她指了指其中一棵盤根錯節的盆景植物，“有時候看我先生修剪，長得好好的樹，攔腰一刀，真以為他要毀了那棵樹，沒想到后來能變得這么有味道。”

走出展覽會場，女士的話還響在耳邊，使我想起我的園丁說過類似的事——樹的枝杈太多，要剪；盆栽的根太多，要剪。你越剪，它長得越好，也越會開花。你要是不剪，自以為愛它，其實可能害了它。他們談的雖然都是種花的方法，卻怎么想，都仿佛柳宗元《種樹郭橐駝傳》里所說的“吾問養樹，得養人術”。

我們從小到大，在學校學的，除了各種知識和技能，不就是接受管理、訓練、教誨嘛，就像一棵棵小樹苗，一邊接受灌溉、栽培，一邊接受“修剪”。可以說，所有的知識，都是以“修剪”的方式呈現的。

小學一年級做“是非題”，不是二選一嗎？你選了“是”，就不能選“非”。

小學二年級做的“選擇題”，不就是要從一二三，甚至四五六個答案中選一個嗎？那么多，只能選一個，是多苛刻的事啊。但是我們為什么不覺得苛刻？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拿這個，就得放棄那個”的法則。

從小到大，我們由一家人的寶貝，到一班中的一員；我們由“只能當老大”，到可能名落孫山；我們想出去玩，卻不得不坐在教室里上課；想吃東西，卻拿出來就會被老師沒收；我們多么不想考試，偏偏三天兩頭就考試。

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教訓”，也是“培育”。你會發現，教育有個最重要的功用，就是教會我們自制。

（田龍華摘自《知識窗》2021年第11期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