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線的五彩人生

◎ 韓 今

南京山西路百貨大樓北側，工商銀行門口屋檐下，放著一個紅色的沙發，一個帶扶手的座椅，幾個裝著衣服的編織包籃，這就是這對織補夫妻倆的陣地，算一下，整整30年了！

他們都是安慶人，老公姓何，網名“五鼠鬧東京”。他是1963年的兔子，小時讀過兩年書，因為家境困難，四年級就回家務農了。他喜歡看武俠小說，放牛的時候，把那本借來的《七俠五義》翻了好多遍，錦毛鼠白玉堂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十來歲就跟著父親販賣水果，魚蝦，由于老丈人意外過世，結婚后他倆承擔起兩家人的生計，先后做過生意，開過預制板廠，皮鞋廠，但歷經周折也沒有大的成就。

上世紀90年代初，外號“小胖”的妻子聽親戚說，在哈爾濱搞織補每年有四五萬的收入，動了心，對老何說，我去學學，回來咱們去南京闖闖看。小胖一去5個月，是五月的一天，老何在火車站接回了妻子。隨后兩人來到了南京，開始了30年的織補生涯。

他們選中當時的第二商圈山西路，就在山西路百貨商場的門口，妻子舉著一個寫有“織補”的紙板，開始接活。街頭織補得到老百姓的歡迎。毛衣被蛀了一個洞，大衣破了一小塊，西裝弄了一個劃痕，影響美觀和使用，街頭織補一下，花點小錢就可以再用了，大有市場！開工半年，生意興隆，這個山西路的“馬路織女”就被《揚子晚報》的記者進行了報道。

老何見生意不錯，很快處理了皮鞋廠的了尾事宜，加入織補行列。“錦毛鼠”善動腦筋，在毛衣修補的基礎上還研究毛料西裝的紋理，不斷提高織補的水平。為了讓修補的衣服和原來一樣，所用的線，盡量在原衣服上取，他會把毛衣肩窩之處拆開，抽出幾根線來，補在有洞的地方，補好洞，再把肩窩縫合，這樣顏色就看不出差別了。

羽絨服時興之后，不少因為放鞭炮、跌跤損壞，來修補的業務增多。老何會在較大的洞上，給女士繡上一朵花，為男士織上英文字母，既補上破洞，還增加了美感。他調侃地說：我們把織補當作一門藝術。

很多顧客來織補衣服，還因為對舊衣服有拳拳之情。一位為人女兒的女士曾經在20年間為其98歲的母親，十多次來織補同一件毛衣，織補的錢遠遠超過毛衣本身價格。她說：“毛衣是父親以前買的，老媽堅決不肯丟棄，天天穿著。錢不是問題，我媽高興就行！”后來他們的業務還擴展到去賓館修補沙發椅，修補地毯。2000年左右業務高潮時，門口修補的人要排隊，最多的一天營業額超過5000元。

好日子是苦出來的，冬天寒風凜冽，他們在街上吹得渾身冰涼，手拿不住針。衣服多時，他們晚上坐在被子里拿著繃子繼續做，縫著縫著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醒來，手里還拿著針和繃子。

辛勤的努力換來五彩人生。30年來，靠著手上的一針一線，他們徹底改變了人生。他們兩個兒子，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廣州，生意做得都不錯。他們帶出的徒弟逾千，一些人還把手藝帶到美國、法國。很多南京人都知曉山西路有一對織補夫妻。

如今，老何還以“五鼠鬧東京”的網名，開設了自己的抖音號，三天兩頭發個小視頻。他喜歡唱歌，坐在那個紅色的沙發上，一邊縫補，一邊開心地唱歌，歌唱著自己的五彩人生。

（秋聲摘自《淮南日報》2022年1月6日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