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說“看重”

◎ 蹇廬氏

有則寓言教育人們“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說：“一只駱駝，辛辛苦苦穿過了沙漠，一只蒼蠅趴在駱駝背上，一點力氣不花，也過來了。蒼蠅譏笑說：‘駱駝，謝謝你辛苦把我馱過來。’駱駝看了一眼蒼蠅說：‘你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走了，也沒必要跟我打招呼，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不把自己看得太重，是一種修養，一種胸懷，更是一種處世哲學。

這段駱駝與蒼蠅的對話，駱駝的話綿里藏針，蒼蠅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得意忘形，也惟妙惟肖。

人確實應該“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諸如別把自己的能力、水平、作用等等看得太重。如果把這些看得太重，反而會露出“小”和“輕”來，招致駱駝們的不屑。然而也有些是應該“看得很重”的，諸如修養、品行、尊嚴等等，如果對此不以為意，同樣很可怕。歷史上，但凡輕忽自己的修養、品行，必然一敗涂地，不求尊嚴，也必然毫無尊嚴。

明代的嚴嵩是把自己的能力、水平看得很重的，自以為無所不能。他倒也確非一無所能，能寫好字、吟妙詩、作美文，并經“奮斗”出任內閣首輔。然而，他滿肚蛇蝎心腸，一闊就變臉，用盡心機打擊恩重如山的前輩夏言，執掌國政時，一邊構陷迫害重臣，一邊鯨吞虎據。然而，雖一時風光無兩，終究在耄耋之年被革職罷官，遣回老家，兒子處斬，家產抄沒。此后，鄉人便看到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常年踽踽獨行或瑟瑟蜷縮在荒郊野外的墳堆里，靠撿拾祭品糊口，兩年后，孤苦伶仃地老死墓舍。

嚴嵩有尊嚴嗎？他的尊嚴不值墳前的一個饅頭，歷史對他的厭惡，就像荒郊野外的北風。

確實，揆諸古今，凡把自己看得很重而又心術不正、欲壑難填的，往往晚境頹唐、下場凄慘，嚴嵩只不過是極端個例罷了。現今有些貪官，也頗把自己的能力、水平、作用“看得很重”，如果轄內發展較快或企業業績尚佳，那講話言談之際、舉手投足之間，一派“英武”氣勢，太過“看重”自己之余，便又“一霸手”“一撈手”，唯我獨尊、頤指氣使，欲壑難填、貪贓枉法。但即便狡兔數窟、錢鈔滿屋，最終，自然也不外“凄凄慘慘切切”。

他們只看重所謂能力、水平，而根本不錘煉修養、不提升品行，只知放縱欲念，面對洶洶訾議，仍然不聞不問，照樣我行我素。最后，尊嚴連同自由甚至性命被一并淹沒在百姓的唾沫里。

再別開一層說，“別把自己看得太重”外，其實也應“別把別人看得太重”。

有則不是寓言的故事說，蕭伯納有天同一小女孩玩耍、談天，黃昏時，他對小女孩說：“你回去告訴你媽媽，說今天同你玩的是世界上有名的蕭伯納。”小女孩馬上回敬了一句：“你也回去告訴你媽媽，今天同你玩的是莫斯科小女孩安妮娜。”在小女孩的童稚心里，蕭伯納與小安妮娜是一樣重要的，名氣、影響力，根本不在考慮之中，她只覺得，這個老人和藹可親、幽默風趣，她也覺得，自己的開心、快樂也感染了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在這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別把別人看得太重”。

實際上，一個人太過“看重”別人，并企望以別人為靠山，往往很不靠譜，最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總之，目空一切，最終是一切皆空；趨炎附勢，終究會樹倒猢猻散。

所以，“不把自己看得太重”是理性和智慧，“不把別人看得太重”同樣是智慧和理性。前者，它要求人們理性看待自己的能與不能，若在學識、修養上努力精進，則更具智慧；后者，它冀望人們智慧地識別他人究竟是君子抑或是小人，并理性地決定自己的行止。這，既是處世哲學，更是為人準則。

（郝巧鳳摘自《聯誼報》2022年1月11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