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如此美好（組詩）

南山有雪

大雪紛飛

林子里傳來一聲枝條被壓斷的脆響

我往碗里添茶

火爐上的水就要開了

萬物如此美好

明月照臨

風行水上

——萬物如此美好

因為有人在，有人說出

如果，沒有人在

沒有人贊美

美好為何物？

縱使星光依舊

照臨草木依舊蔥蘢

即景

中午

低矮民房簇擁的

教堂，高高塔頂上

那座十字架

上方停著

一團白云

一動不動

湛藍天空中

只有一團白云

它的下方是

十字架和它的塔尖

以及更低矮的民房

一動不動

對話

我對著一朵花

讀一首詩

它一點一點開了

花香羞澀四溢

這首詩，是贊美

我對著一朵花

讀一首詩

它一點一點謝了

花瓣緩慢枯萎

這首詩，是禱告

秋天

跟往常一樣

天空高遠了些許

有人給我發短信

——天涼了，記得添衣

昨天，媽媽回鄉下

采摘茶籽

茶樹種下六個年頭

今年結果了

一切如常

這個秋天，給你最好的

你接住了

獨自

透過窗戶，暮色在加重

我看見一只鳥，獨自飛

一朵云，獨自

飄著飄著，就散佚

在風中

萬物皆有孤獨之心

好為難

一場雨，只能

下在一個地方

但有兩條河。一場雨

只能救活其中一條

另一條河就得枯干

和一群魚同時死去

下或不下不是問題

下在哪兒，確實好生為難

暮云燃燒

暮云燃燒殃及

大半片天空的無辜

以及群山的一部分

我必須說出的是

服用安定劑的河流

同服用鎮痛藥的大海

竟然，共用一枚弦月

有關十六

樹梢高于月亮

目光高于樹梢

月亮升起猶不可見

如黑藏身于此夜

天空高于月亮

信仰高于天空

我靜立于此，并且

還有能力愛你

無有

一上一下，謂之呂

一下一上，人稱磊

三生有誤，不上不下

一上一下，或言愛

一下一上，亦稱受

不是我，一顆心

忐忑

不像我

不是淚

古上草，門里心

吾在云端

秋深了

一塊大海中下沉的石頭

一股上升的海水，和咸

蟲鳴斷斷續續

如5G和4G中反復切換的網線

失魂的夕陽之舌

不知該說什么

亦不知安放何處

一把火點著稻禾

我們辛苦地

把糧食拖回家中

只是

一粒灰塵推動

一個時代

一匹老馬拖著

一座城堡

貴族的莊園

只有一架葡萄

一只黃鸝鳥，一串鼻涕蟲

一本正經，和，無常

向人民致敬

向細菌宣戰

向病毒討個說法

同時，日日夜夜

趕緊建造方舟

一匹馬

一匹馬

一個月

一個我

兩個我

三個我

一起擠在

一滴雨

我們很小心

從來不撐破

草原

我把一匹馬

放在酒杯的路口

我把一條魚

安在天邊的云端

我從來不制造

我一直是個看客

伸長脖子——

你們繼續！

謝天，謝地

感謝天空，給我

運來水，從遙遠的

大海，悄悄地

不間斷地

即使半夜渴醒

拿起杯子不會是空的

感謝大地，承載

我全部的重。每天

起床，我的腳

就落在它堅實的胸膛上

它從不閃躲，從不會

讓我一腳踏入虛空

作者簡介：

徐南鵬，1970年出生于德化。現供職于中直機關。著有詩集《城市桃花》《大地明亮》《星無界》《大悲咒》，散文集《大風吹過山巔》，報告文學集《滄桑正道》等。曾獲福建省優秀文學作品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