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貸收息”暗藏玄機

青劍

湖南省邵陽市隆回縣政協原主席黃和健，利用其職務便利，在項目招投標、房地產開發、干部選拔任用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在其獲取的好處費中，絕大部分通過“放貸收息”方式迂回受賄。

現年59歲的黃和健，大學畢業那年成為隆回縣機關公職人員，后來逐漸走上領導崗位，落馬前，黃和健任職隆回縣政協主席。長期在隆回縣深耕，豐富了黃和健的人脈資源。他尤其熱衷于結交做生意的朋友，并給自己貼上“親商”、“愛商”的標簽。

2001年4月，黃和健進入縣委常委班子。自此，請他出面“擺平”事情的朋友絡繹不絕。做工程起家的柳泉暴富以后，打起了提高社會身價的算盤。他專門設飯局宴請黃和健，表示想成為湖南省人大代表，希望黃和健“提攜”自己。黃和健當即表態同意推薦。次年初，黃和健在隆回縣委常委會專題會議上竭力推薦柳泉為省人大代表候選人，并順利通過會議表決。雖然柳泉最終沒有獲得湖南省人大代表資格，但他仍對黃和健感恩戴德。

2002年下半年，柳泉著手收購隆回縣造紙廠，經過黃和健的運作，柳泉如愿以償。為感謝黃和健的幫助，柳泉遞上用信封包著的現金，表達“心意”。黃和健再三拒絕：“我不能知法犯法，你收回去。”柳泉連連奉承黃和健是清廉的領導。

時隔兩個月，黃和健卻向柳泉主動提出，家里有一筆30萬元的存款到期了，繼續轉存不劃算，問造紙廠有沒有資金需求。柳泉當即表態給其按年利率30%計算。就這樣，黃和健“借”給柳泉30萬元，每年坐收高額“利息”，截至2009年，共向柳泉收取“利息”40多萬元。

在柳泉第一次結算“利息”時，黃和健望著眼前的現金，內心不由沾沾自喜。他覺得“放貸收息”既可以規避黨紀國法的追究，也讓請托辦事的人無法拒絕。于是，他開始不斷尋覓新的“放貸”對象。

2003年，黃和健幫建筑商項力勤承攬了機動車駕駛員考場建設項目，還在項力勤兒子的工作調動事宜上出過力，又安排其兩個親戚當選隆回縣政協委員。項力勤雖然送了煙酒等禮品酬謝，但在黃和健看來這些根本不足以回報。

2005年4月，項力勤承攬的工程項目結算完畢，他再次設宴表示感謝，隨口說要分一些“好處”給黃和健。黃和健遂見機行事：“我有一點閑錢……”項力勤立馬接過話茬說：“我有個工程需要墊資，就借給我好了。”于是，黃和健借出30萬元，按年利率30%收取“利息”。截至2007年4月，項力勤共支付18萬元“利息”。后來，黃和健又湊了點錢，與項力勤按照50萬元的本金結算“利息”。2008年至2012年，項力勤將應支付的“利息”款75萬元劃入本金“利滾利”。2016年4月，兩人經再次結算，確認2013年至2016年期間的“利息”為60萬元。自此，黃和健以“利息”形式共收受135萬元。時隔一個月，黃和健聲稱看上了一處房產，項力勤“退還”黃和健全部本金。

“放貸收息”讓黃和健嘗到了甜頭，但他不再滿足這樣的“小打小鬧”。工程老板樊興憑借承攬工程發家，2011年下半年，在黃和健的“關照”下，樊興承攬了某小區的樓盤建設項目。樊興欲以現金酬謝，黃和健卻提出入股，樊興頗感意外。黃和健拍了拍樊興的肩膀說：“老弟，你只要按出資比例分配就行了，我絕不會多要一分錢。”最終，樊興同意黃和健入股該項目。樊興向黃和健的好友陳某借款300萬元，又將此300萬元以陳某的名義“出資”。黃和健通過該“干股”獲取利益200萬元。

柳泉后來也做起了開發房地產市場的項目，每次遇到麻煩他都請黃和健出面“擺平”。2009年5月，黃和健向柳泉在長沙開發的房地產項目投資180萬元，至2015年2月，連本帶利共獲取360萬元的高額回報。

商人鄒飛拿下某精品樓盤項目后不久，送給黃和健一萬元“感謝費”，黃和健婉拒：“無功不受祿，不用這么客氣。”鄒飛表示：“往后少不了黃常委的關照，另有重謝。”2016年5月，鄒飛在開發隆回縣城北新區的項目時遇到資金難題，請托黃和健引薦投資者合作。黃和健不僅推薦了大老板陳某，還向隆回縣委宣傳部原部長劉某打招呼，在“招拍掛”過程中設置對鄒飛有利的條件。在黃和健的授意下，陳某與鄒飛達成合作意向，陳某借出3000萬元給鄒飛，劉某為鄒飛“量身定做”了符合競標資格的遴選條件，黃和健則利用擔任城鄉建設領導小組副組長的職務便利表決同意該項目。

一番運作后，黃和健提出“出資入股”，并讓其妻子監管財務，卻遭到了鄒飛的拒絕。經過談判，最終由鄒飛拿出500萬元現金作為“補償”。

2019年3月17日，邵陽市紀委監委在調查隆回縣委宣傳部原部長劉某等人的違紀違法問題時，順藤摸瓜，坐實了黃和健違紀違法犯罪的證據，立即對其采取留置措施。經過教育，黃和健很快交代了問題。

案發后，黃和健退贓1020萬元。2020年8月6日，邵東市人民檢察院對黃和健提起公訴，指控其自2001年以來，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項目招投標、房地產開發、干部選拔任用等方面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收受賄賂共計人民幣1214.9萬元。

一審開庭時，黃和健及其辯護人辯稱，“放貸收息”收益中不超過年利率36%的部分，以及“投資分紅”收益中不屬于“明顯高于出資應得收益”的部分，不應當認定為受賄金額。黃和健主動交代監察機關沒有掌握的受賄問題，應當認定為自首，且在案發后積極退贓，可從輕、減輕處罰。

2020年11月2日，邵東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黃和健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追繳其尚未退贓的剩余違法所得192.9萬元。

黃和健在上訴中提出，通過“放貸收息”和“投資分紅”獲取的1183.9萬元，性質上屬于普通民事投資行為，認定受賄數額時應當剔除按照利率行情計算的利息數額和不屬于“明顯高于出資應得收益”部分，其實際受賄金額為18萬元。其辯護人提出，黃和健有自首情節和立功表現，積極退贓，主觀惡性不深，認罪態度良好，請求撤銷一審判決，發回重審或減輕處罰。

二審法院審理認為，黃和健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和其職權及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柳泉、項力勤、樊興等人謀取利益，通過“放貸收息”和“投資分紅”的方式收受財物，并非正常的民間借貸關系和投資關系，實質上屬于權錢交易，依法應當認定為受賄，且黃和健獲取的“利息”及“收益”應當全部認定為受賄數額。對黃和健的上訴理由不予采納。

實際上，早在2007年，最高人民檢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就聯合發布了《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處理意見》，明確規定國家工作人員以明顯高于（或低于）市場價格向請托人出售（購買）房屋汽車等物品或者“以其他交易形式非法收受請托人財物的”，并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的，以受賄罪論處。據此，黃和健“放貸收息”和“投資分紅”獲取的1183.9萬元，依法全部被認定為受賄。

2021年2月10日，邵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下達終審刑事裁定書，駁回黃和健上訴，維持原判。

（本文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檢察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