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家的別稱

◎ 馬亞偉

30多年前，父親在離家三四十里的一處建筑工地上班，母親負責在家種田。那年中秋節，建筑工地雖然放假了，但父親因為要看守工地留在那里。一家人不能團團圓圓過節了，母親為此沒少抱怨。

中秋節的上午，我和妹妹跟母親下地干活。下午沒事了，母親悵悵地說：“你爸也回不了家！”忽然，她雙手一拍，興奮地說：“咱去工地找他！”母親大概是為她靈機一動想出的妙計得意，眼睛里亮亮的。

我們帶上月餅和煮花生等美食，要去找父親了。母親騎一輛“二八”大自行車，妹妹坐在橫梁上，我坐在車的后座上。母親身材比較瘦小，駕馭大大的自行車有些力不從心，她平時很少騎。那天還要帶著我和妹妹，如此“高難度”技藝，對母親來說是不小的挑戰。不過那天她騎自行車非常平穩，絕對是“超常發揮”。我和妹妹坐在母親的自行車上看風景，母親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路說：“咱不著急，騎慢點，天黑前到就行！”她的語氣頗有幾分興奮，仿佛要帶著我們奔向幸福驛站，我都能聽出她的欣喜和憧憬。

母親騎了一段路，有些體力不支。她招呼我們下車，休息片刻，再出發。就這樣，我們三個人走走停停，三四十里的路，我們走了小半天。母親累得額頭上直冒汗，再加上激動和緊張，她的臉紅紅的。妹妹還小，她倒是很享受這樣新鮮的旅途，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心里只盼著快點到，坐在后座上紋絲不動，生怕一動影響母親的車技。

天擦黑的時候，我們終于到了工地。父親見到我們，眼睛里閃著驚喜的光，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他的神情特別有意思，招呼也不跟我們打，反而四下望了望，大概是覺得自己在做夢，四下望望確認是真的，他才眉開眼笑起來。“好家伙，你媽真厲害，這么遠的路帶你們兩個來！”父親的笑里有掩飾不住的幸福。

偌大的工地上，只有父親一個人在看守。那年的中秋夜，我們一家人就在工地簡易的工棚里過起了節。父親張羅了點兒吃的，母親把帶來的花生、月餅之類的拿出來。母親照例拿出一塊月餅，小心地分成四份，然后分給我們一人一份，說：“一家人團團圓圓，才算是過節呢！”我們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雖然沒有像樣的中秋宴，但我們吃得無比香甜。那是我第一次在外面過中秋節，還覺得頗有幾分新奇呢。

一會兒工夫，月亮爬了上來。妹妹在門口喊起來：“快來看呀，中秋節的月亮又圓又大，真好看！”我們都出了門，一起坐在月光下。月光下，父親和母親的笑容更加溫柔。我們聊聊家常，談談收成，講講未來，有時輕聲低語，有時開懷大笑。一家人的歡聲笑語蕩漾在夜風中，空蕩的工地多了幾分溫情。妹妹開心地說：“今年的中秋節跟在家里過一樣，這里就像是咱們的家。”我們都被妹妹逗笑了。

月光皎潔，夜風搖曳，秋蟲呢喃，月餅香甜，中秋節依舊是往年的樣子，我們心中的溫情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加倍了。簡陋的工地，簡單的飯食，卻帶給我們一份濃濃的幸福。因為心中有愛，哪里都是家。愛就是家，家就是愛，愛是家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