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照在山崗照在我們的肩（四首）

莊小樸

我贊美大海是在贊美與憂傷告別的這一刻

海水離開碼頭，落下瞬間的雪

船身與海面，撞出碎裂的閃電

就在這一刻，恍然大悟

我要贊美，贊美潮水褪盡憂傷

掀起鼓舞的波浪。我要粗魯地贊美

塞令娘！帶著一口黃酒的溫度吼出

讓洶涌退回平靜，讓灰霧露出澄清

孤獨的人，就像佇立晚邊的礁石

海水贈與他靈魂的花朵，賦予他力量

愿長在礁石的花，盛開

如巨型的風暴，一朵一朵旋渦

大海也會死去，成為魚的墓地

水于是藏在泥中，像父親的愛

余力不絕，催生青青禾草遮天蔽日

螺旋槳廢棄沙中

船舵裝飾著白墻

許多船失去了水手

許多水手失去了海

我尋找大海，像擱淺的鯨

有時，天空投入海里

有時，大海映在天上

天上小船，虛無

海中白云，飄渺

中 元

世上的人比鬼多

曇花開后，午夜漸長

誰的杯中酒，誰的曼陀羅

撥不通手機空號，自有人間因果

——電波交錯，量子糾纏

鬼走了，蓮燈河中漂泊

月亮照在山崗照在我們的肩

——致臺州十友

我不喜歡黑暗，卻赴約黑夜

平常，我們各在同座城的四方

今晚，明月照著你，也照著我

我不愿被塵煙遮蔽，卻混跡世俗

要留出內心原有的空曠，鏟去雜草

種植月光，種植我們共同談到的美好

我從未離開靈魂的避難所，肉卻見肥

油脂讓擁抱變得滑手，我要努力

瘦成詩的形態，保持對萬物的熱忱

我與海水的對飲，不會退潮而去

我與孤旅的陪伴，不會中途而厭

今晚，月亮照在我們的肩，照在山崗

這班海排檔

人能自由浮潛的海，在海堤轉角

開門見岙，前沙、后沙。萬寶螺

棲息于水泥墻，黃魚光影斑駁

天花板下游動。海與天只隔一墻玻璃

進入包廂好像進入船艙，圓舷窗外

食客如魚群一撥一撥，尋找排檔

汽車滴滴，人間熱鬧而匆忙。圍著圓桌

我們闊談“海路”，討論這“班”的字義

涵蓋生活的艱苦，每次出海都負載了

更多美好的期待。朦朧中，我似乎看到

粗大的嗓門喊出枝杈閃電，有些老去的力量

在海的巨刃上討生計。它從不無償饋贈

必須要有差異化，詩人傷水談到營銷

像經驗豐富的船老大，三指平定波濤

把碗里的海端穩嘍！一飲而盡，飲下

那時的愁緒和當時的快活，儀式永恒

仿佛站到了甲板，語言熱烈

急速翻涌著啤酒泡沫，船在杯中顛簸加劇

喝完桌面的酒！沒有聊到的，下次“噴金”：

一網逃脫的“烏郎”，有毒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