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中國》被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

戚劍

隨著網絡音頻聚合平臺的誕生，用戶可以通過網絡收聽來自各地的節目。那么，網絡主播通過平臺向用戶提供他人享有著作權的類電影音頻點播服務是否構成侵權？平臺應否對此承擔責任？2021年10月10日，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判決了一起涉及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的案件，給人們帶來了諸多的法律啟示。

《舌尖上的中國（第二季）》（簡稱“案涉作品”）是中國第一次使用高清設備拍攝的美食類紀錄片，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出來的作品，即“類電影作品”。該片定位于“高端美食類紀錄片”，所涉美食區域包含中國30多個省市區。該節目系由中央電視臺（簡稱“央視”）制作、攝制和傳播，片尾的截圖顯示了“央視”的署名信息。

2009年4月20日，央視出具《授權書》，將其因制作《舌尖上的中國》系列紀錄片而享有的著作權、信息網絡傳播權授權“央視國際網絡有限公司”（簡稱“央視國際”）在全世界范圍內“獨占行使”，約定央視國際有權以自己名義對外主張、行使上述權利，可以針對侵權行為，采取包括但不限于調查取證、提出訴訟等各種法律措施。授權內容自2006年4月28日起生效，至央視書面聲明取消之日失效。

2017年8月，央視國際發現上海麥克風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簡稱“麥克風公司”）在其開發經營的手機應用軟件“XXFM”中，通過設置“旅游”專區中的人氣榜單，向用戶推薦提供以案涉作品為內容的在線點播服務。鑒于案涉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已由央視國際獨占行使，央視國際認為，麥克風公司在未經其授權的情況下向用戶提供上述點播服務涉嫌侵權，遂開始收集相關證據，并開展維權活動。同年8月23日，原告向上海市靜安公證處申請證據保全公證。相關公證書顯示，在被告經營的“XXFM”手機應用軟件的旅游欄目項下可供用戶點播和下載的“熱門排行榜”中，排序第3位的系《舌尖上的中國》，其中，案涉作品于2015年6月8日上傳，共上傳了7集，點擊量為224.5萬次。

2019年5月22日，央視國際以麥克風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為由，向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35萬元及為調查和起訴支出的公證費2000元、律師費1.8萬元。徐匯區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適用普通程序審理，于2020年4月8日公開開庭審理本案。

庭審中，原告當庭提供案涉作品的光盤，其中音頻內容與上述“XXFM”上的內容一致。經查，案涉作品系由主播“愛上旅游”于2015年5月29日創建。經搜索，在庭審日，上述“XXFM”上已無案涉作品。

原告還向法庭提供了其與央視簽訂的《內容許可協議》，以證明案涉作品具有極高的知名度及商業價值。被告則提供質證，即該協議針對的是完整的作品，包括圖像和聲音等，且系2014年3月熱播時;而案涉“XXFM”上播放的是其中的音頻，且上傳時已過熱播期。

被告當庭出示其經營的“XXFM”主播平臺關于“播客協議”和維權流程的公示，證明其已明確“XXFM”為用戶提供內容存儲空間，用戶可自行注冊賬戶進行聲音內容上傳，若發現用戶上傳的內容侵權，可按流程向平臺管理者舉報。后當事人雙方在提交相關證據的基礎上，圍繞被告平臺上的案涉在線點播服務是否侵犯原告的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展開了辯論。

未經授權，僅上傳視頻作品中的音頻亦構成侵權 （圖/IC photo）

原告央視國際指出，己方基于央視授權享有案涉系列紀錄片的著作權及傳播權，該權利系由原告在全世界范圍內獨占使用。被告在該授權期限范圍內為用戶提供部分該紀錄片的在線點播服務，涉嫌侵犯原告的上述權利。原告進一步指出，被告明知沒有獲得案涉節目授權，仍然在其手機應用軟件提供播放，甚至還主動將案涉節目推薦在榜單前列，客觀上擴大了傳播機會，導致侵權結果更加嚴重，其行為不但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權益，也嚴重擾亂了原告正常的市場授權行為和價值。

被告麥克風公司辯稱其運營的平臺是音頻聚合平臺，主要為用戶提供信息存儲服務。其強調，案涉作品并非被告上傳，而是由不特定的用戶自行建立專輯上傳，故應認定被告并無對原告作品的侵權行為，加之被告主觀上不知道案涉音頻的具體內容，不知道用戶上傳的音頻侵權，故亦不具有主觀故意，不構成侵權。被告同時指出己方已盡到了事前合理注意義務和事后防止侵權行為繼續延續的義務，稱其已與用戶簽署相關播客協議，用以規范約束用戶的傳播行為，且對外公開了侵權舉報方式，對防范和制止用戶的侵權行為已盡到合理注意義務。在本案訴訟前，被告未收到原告的舉報侵權函，且在涉訴后，被告下線了案涉音頻內容。

為了讓被告舉證揭發實際侵權人，法院在審理中限期讓被告提供上傳案涉內容的用戶“愛上旅游”的實名信息，但被告未能提供。故在庭審中，針對被告的答辯，原告針鋒相對地指出，被告雖然為用戶提供內容存儲空間，但由于被告未能提供案涉作品上傳者“愛上旅游”的身份及注冊信息，故可以認定系被告的平臺上傳、編輯的，系被告直接侵權。若被告能提供該上傳者的信息，則被告進行了編輯、排名，亦為幫助侵權，也應承擔相應責任。

法院經審理認為，案涉作品屬于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的類電影作品，其著作權人為央視。原告經著作權人授權獨占享有案涉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在授權期限內有權以自己的名義提起訴訟。

鑒于案涉保全證據公證顯示，被告通過其運營的“XXFM”手機應用軟件向公眾提供案涉作品的音頻部分，供公眾在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下載或在線收聽，被告未提供證據證明該下載和在線播放行為有合法授權，也未提供有效證據證明系其注冊用戶上傳，故法院認定被告侵害了原告就案涉作品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2021年10月10日，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對外公布本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麥克風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原告央視國際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10.5萬元;駁回原告央視國際的其余訴訟請求。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本案涉及新型網絡侵權糾紛，涉及以下幾個法律問題：第一，按照《著作權法》第五十三條第五項及《信息網絡傳播條例》第二條的規定，信息網絡傳播過程中的侵權人是指作出傳播行為的人。具體到本案中，就是網名為“愛上旅游”的主播。被告作為平臺需要提供證據證明這名網絡主播的實名信息，故相關平臺應當完善軟件的身份審核及個人信息查找等功能，確保出現類似侵權訴訟時能夠鎖定侵權人。第二，聚合平臺在授權用戶上傳信息時應提高注意義務，防止用戶上傳行為侵權。用戶在平臺內上傳信息，雖然是個人行為，但畢竟是以平臺為載體，平臺客觀上已因用戶上傳的作品獲益，故應加大對用戶行為的合法性審核，對于類似本案涉嫌侵權的作品應一律予以制止。第三，未經授權，僅上傳視頻作品中的音頻亦構成侵權。事實上，案涉作品的音頻也是一個整體，在沒有畫面配合的情況下，用戶可以通過音頻獲得案涉作品中的主要信息，故音頻也單獨構成著作權法規定的“作品”范圍，擅自上傳構成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