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興
李大釗(1889-1927),河北樂亭人,是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先驅,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始人之一。侯外廬是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史學家、中國思想史家,“史學五老”之一。1924年侯外廬在北京求學期間有幸結識當時正在為國共合作而努力奔波的李大釗。侯外廬在他的回憶錄中說:“第一次見面,大釗同志和藹的態度、深邃的思想,立刻使我感到親近而又折服。他對我們幾個年輕人很熱情,既談思想,又談學術。我向他討教對中國革命前途的認識,和對各種理論的見解,他都一一作答。”(侯外廬:《韌的追求》,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2頁)侯外廬這段話足以表明青年時期的他對李大釗懷有深深的仰慕之情,正因如此,在李大釗生命的最后三年時間里對這個當時的無政府主義者的青年產生了巨大影響。
李大釗自1916年留日回國以后便積極投身新文化運動之中。1920年李大釗在北大組織成立了中國第一個研究馬克思主義學說的研究機構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在李大釗和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這一旗幟的指引下,一大批先進的知識分子紛紛前往北京及周邊地區,這其中就有侯外廬的老鄉高君宇。1924年21歲的青年侯外廬在高君宇的介紹下認識了李大釗,在這之后,侯外廬便開始向李大釗同志虛心討教各種問題。
1925年侯外廬在北京法政大學法律系和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學習并參加愛國學生運動,這期間侯外廬時常與李大釗有所往來。在王昆侖、紀任勤等同學的影響下,侯外廬在1925年年底曾和張友漁一起加入以孫科為首的“孫文主義學會”。次年三四月間,當侯外廬逐漸發現“孫文主義學會”的反動性之后,和張友漁等在北京《大眾晚報》發表文章宣布和“孫文主義學會”斷絕一切關系。侯外廬回憶道:“在李大釗同志的開導下,又通過學生運動的實踐,我理解了左右兩派斗爭的實際意義。在以后的斗爭中,我的思想與行動都較為自覺地站在以共產黨員為核心的左派方面來了。從此,我與好友張友漁等相約信仰馬克思主義。”(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2頁)1926年段祺瑞在北京發動了臭名昭著的白色恐怖,李大釗同志被迫舉家遷往東交民巷蘇聯大使館西院,繼續領導斗爭。與此同時,侯外廬計劃創辦一個刊物來宣傳革命思想,但是印刷刊物時湊不夠印刷費,于是侯外廬先生便到東交民巷向李大釗同志求援。李大釗在李石曾處借了一筆錢給侯外廬支持其辦刊,就這樣,侯外廬創辦的宣傳革命思想的秘密刊物《下層》終于問世了。侯外廬回憶說:“《下層》的問世,對于我個人,可以說是青年時代第一個轉折的標志。自此,我與無政府主義決裂了;自此,我邁出了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第一步;自此,我已經向社會宣告了自己的立場。這一重大的進步,完全是李大釗同志教育和幫助的結果。”(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4頁)由于《下層》是一本宣傳革命思想的期刊,軍閥勢力是不會允許這樣一種雜志長期存在的,《下層》僅僅出版一期就被查封了。
《下層》被查禁之后,李大釗鼓勵侯外廬不要氣餒,即使期刊被查禁也是一種勝利。在談到未來打算時,李大釗勸侯外廬參加左派國民黨組織,對這一建議侯外廬婉言謝絕,侯外廬說:“我對政治沒有經驗,對理論卻很有興趣,很想在理論上追求真理。”李大釗一向教導搞理論應該先從馬克思、恩格斯的原著入手,從原著中汲取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真諦。侯外廬表示自己想要翻譯一點馬克思的原著,一方面可以深入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同時也可以為國內讀者的需要出一點力。侯外廬在自傳中說道:“李大釗同時對這一理論是贊成的。當時我的這個決心,決定了我一生的方向和道路。……確立了我的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對歷史發展規律的信念。”(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5頁)
1926年,軍閥政府對革命力量進行了恐怖鎮壓,由于侯外廬與李大釗有過交往并且辦過激進的革命刊物《下層》而被列入緝捕名單。在這一形勢之下他和同志們四散各地,侯外廬也決定到哈爾濱尋求赴法勤工儉學的機會。1927年2月28日,侯外廬聽聞李大釗被反動軍閥殺害時,他決定遵照李大釗生前的囑咐前往法國學習和翻譯馬克思、恩格斯的原著。在哈爾濱侯外廬同志在書攤上買到英譯本和日譯本的《資本論》,他便開始日日研讀。回想起李大釗曾常常談到《資本論》,他抱憾中國還沒有一部較為完整的譯本,他強調《資本論》是促進廣大勞動階級覺醒的理論武器。當我讀到它的時候,更體會到這部巨著的偉大和大釗同志見解的正確。(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6頁)從此,侯外廬便將翻譯《資本論》作為赴法求學的目的。侯外廬說:“非如此便不足以報答大釗同志對我的教誨,告慰大釗同志在天之靈。”(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7頁)就這樣,侯外廬開始致力于馬恩原著的學習和研究。
侯外廬通過對《資本論》的翻譯比較系統地掌握了馬克思主義的經濟學原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侯外廬的史學研究起步于利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理論去研究中國古代社會史。1934年,侯外廬在哈爾濱政法大學的“經濟思想史”課程講義在北平國際學社出版。在這部書中,侯外廬創造性地確定了思想史與社會史相結合的史學研究方法。1941年到1942年,侯外廬完成的《中國古代思想學說史》標志著侯外廬從社會史研究轉向思想史研究,同時也標志著侯外廬馬克思主義新史學體系的建構完成。之后出版的《中國思想通史》全書也貫穿著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理論與研究方法,這在馬克思主義學術的中國化發展歷程中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進一步推動了馬克思主義思潮在中國的廣泛傳播。
綜上可知,侯外廬在轉向史學領域之后終身的學術研究都是從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入手探索中國歷史學的特殊性,侯外廬這些開創性的研究為以后的思想史研究樹立了典范,并且深深地影響了思想史學界一大批學者效仿侯外廬的這一史學研究方法進行學術研究。
白壽彝先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說過:“本世紀二十年代李大釗同志的《史學要論》是馬克思主義在史學領域里的發展的重要標志……四十年代,外廬同志的著作在當時馬克思主義史學著作中又特殊的地位……他研究中國歷史是想把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中國化,試圖將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同中國實際結合起來,它反映了我們馬克思主義史學發展到新的階段”(白壽彝:《外廬同志的學術成就》,《史學史研究》1989年第3期)。從白壽彝先生的這段話中我們可以看出,侯外廬的這些研究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以及馬克思主義史學中國化都具有重大意義,而這一切都離不開他在北平讀書期間李大釗在他內心深處種下的“馬克思主義的種子”。
李大釗對侯外廬追求真理的熱忱和一點一滴的進步都愛護倍至,一個共產主義的偉人用自己獨有的人格魅力影響了一個尚處在迷茫中的青年,最終在西北地區成就了一個馬克思主義史學重鎮和一個“思想史”學派——侯外廬學派。在李大釗的教導下,侯外廬以研究《資本論》為起點踏上其馬克思主義史學研究的征途,確立了其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對歷史發展必然規律的信念。侯外廬在回憶錄中說道:“大學時代的我,只是一個渴望徹底掙脫封建枷鎖,追求真理的普通青年,之所以能從此走上信仰馬克思主義的道路,為宣傳馬克思主義不遺余力一生,應該說,是李大釗同志給了我第一個推動力。”(侯外廬:《韌的追求》,第15頁)
侯外廬受到了李大釗的深遠影響,在其影響之下侯外廬致力于探索中國歷史的道路性,尤其是從生產方式的角度入手,提出了“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概念。李大釗和同時代的知識分子相比就格外注重經濟問題,侯外廬受李大釗的影響便從經濟方向入手研究中國歷史。總之,李大釗對侯外廬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正如侯外廬所說:“在五四時代,首先沖破了我的舊迷,而使我感受了思想上的極大震動的,正是李大釗的文章。”(侯外廬:《關于五四運動誰領導的問題》,《光明日報》1950年5月4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