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背景下高校課堂改革模式探索
——以土地制度變遷專題分析為例

張 卓

(黑龍江大學 政府管理學院， 哈爾濱 150080)

新文科建設在學科交叉建設、復合課程群設置等方面的探索研究取得了諸多進展，而這都是基于一種宏觀的設計，真正呈現新文科改革效應的是教育的末端教育一線——教學課堂。在如何打破學科內部的專業壁壘，如何在教學課堂新文科教育理念的微觀層面進行改革探索方面，相比而言有些裹足不前。教學發生的場域是課堂，課堂在傳遞新文科教育理念上起基礎性作用，只有每堂課都打破學科的壁壘，才能達到新文科創新教育理念的水平和要求。

一、以微知著：課堂教學在新文科建設中的基礎性作用

課堂教學是教育的終端，教育精神的體現、教學目的的達成都離不開無數次疊加的課堂。教育先哲很早就意識到了課堂教育的重要性，課堂教學的呈現方式關系著教育的效果，如何設計教學環節和內容，則決定著學生的思維方式、學習習慣和觀念態度。

傳統意義上的課堂教學，關注的是知識的學科歸屬和邏輯體系，忽略了知識體系的自身完整性及人的全面發展需求。這就造成了夸美紐斯所說的“零星地去對付”，他強調：“我們很少把藝術和科學當作一種百科全書式的整體去教過，而是零星地去對付。這就是它們為什么在學生的眼里看來竟像一堆木頭或木柴，很不容易看出其中的確實關系和連鎖的原因。結果是某些學生領會了這件事實，另一些學生領會了另一件事實，但是誰也沒有受到一種真正徹底和周全的教育。”[1]新文科的目的正是要回歸到這種“徹底和周全”的教育，而各個學科的交叉、交流與交融，最終將以“徹底和周全”的課堂教學來顯現。這也是由新文科建設是一個系統工程的性質所決定的，教育部基于此提出了新文科建設的三個層次：“一是加快理論體系創新；二是深化專業改革；三是開展一場課堂革命。”[2]

新文科的“課堂革命”還未獲得應有的探索。新文科構架下的課堂應該是更加深刻的、賦予啟發式的、對當下問題具有解釋和揭示性的學習模式。學生學習的過程是一個知識疊加產生累積效應的過程，碎片化知識的簡單拼湊不足以產生累積效應，只有將碎片組織起來，通過邏輯分析使之互相強化，才能真正提升學生的學習能力。這要求教師，除了課堂上呈現的知識邏輯和教學思路要清晰、順暢外，更應重視教育要素之間的橫縱連貫性和深刻性。

二、中國農村土地制度變遷——土地資源管理專業的課堂改革

土地資源管理專業是依據我國國民經濟發展需求，解決地區土地資源的利用與資產問題而產生的一門集多學科支撐的專業，其與管理學、經濟學、政治學、生態學、倫理學、地理學、經濟學、測繪科學與技術、土木工程等多個學科都有密切的聯系，是一門具有顯著跨學科背景的學科。這也成就了土地資源管理學科的繁榮，然而，土地資源管理專業在學科繁榮的背后，卻是沒辦法融合發展的土地資源管理理論與實踐。眾多培養方向分散了專業特色，土地資源管理專業的發展進入了難以統一融合的迷惘期。

重新打造每一節課，重新梳理課堂教學目的和內容，成為“非土地學科”專業背景的專家學者與具有土地學科背景的學者之間進行專業交流的橋梁。本次土地資源管理的課堂改革將從一個專題的講解作為切入點進行模式創新，課題聚焦在中國農村土地制度的變遷問題上。這個問題始終是土地資源管理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問題，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出臺了《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后，又掀起了新一輪的農村制度改革，農村土地問題成為高校課程中的前沿問題。

按照新文科的教學理念，任何一個學科，包括人文科學和自然科學，都不是孤立的抽象的知識體系，也不是學者學術研究的簡單集合，而是與社會歷史、當下實踐、其他領域相互聯系的有機整體。新的課堂設計理念是一方面“以史為鑒”，窺視過去40多年來中國農村土地制度的變遷來理解今日之變革；另一方面“橫貫學科”，從改革契機、理念邏輯、社會背景等多學科角度解讀，形成整體性的中國農村土地變革圖景。

三、一個主題、多維敘事解讀的課堂設計

這一專題的設計是圍繞土地制度從農業集體化體制轉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再到國家穩定農民土地承包關系與實行農地確權的過程。通過經濟、管理、社會、技術可行性等多個側面來展現這段歷史，將問題深嵌于整個中國社會歷史實踐中，以期有效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培養學生的綜合性思維。

(一)以敘事的方式引入中國農村土地制度變遷的主題

依據夸美紐斯提出的自然教學原則，直觀性教學是一切知識的起點，“一切知識都是從感官的知覺開始的”[1]，課堂傳遞的知識不能孤立地僅僅用于單一課程，“一切知識都不應該根據書本的權威去灌輸，而應實際指證給感官與心智，得到它們的認可”[1]。正如敘事人類學指出的，人類心智和社會過程高度依賴于敘事，敘事作為認知工具可以促發人類行為，并將這些行為與深觸人心的需求和價值相聯結。

分析中國農村土地制度這一主題的“直觀的”、“敘事的”方式要從劉守英教授的親身經歷講起。劉守英教授是研究中國農村土地制度變遷的著名學者，他是一位從農村走出來的經濟學人，親歷了“鄉土中國”到“城鄉中國”的大轉型。他以其自己及家族成員的親身經歷創作了小說《撞城》。書中從多個角度闡釋了改革開放對其家庭和家鄉帶來的翻天覆地的改變，尤其是土地改革對自身家庭生活的影響。劉守英教授憑借其幾十年來對中國土地制度改革的研究積累，不僅近距離肢解了土地制度改革的全過程，還對這種土地改變帶來的生活巨變給予了學理層面的分析，既生動又兼具理論性。

課程第一個環節是為學生選讀《撞城》這本書中“一家子教我的‘改革’”這個片段，敘述劉守英一家人在20世紀80年代經歷從農業合作化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變遷過程，不同于學生以往認知的轟轟烈烈的場面，而是以第一人稱敘述體驗改革，極具代入感。小說開頭迅速地將學生帶入了情境。

(二)多維視角的分析與審視

1.經濟視角

第一環節提到土地集體化為什么失敗、家庭責任制為什么被選擇、“三權分置”改革的目的和意義等問題，這也是在完成敘事第一環節之后學生心中的第一問。那么第一維度的解讀就是解釋這背后深刻的經濟學原動力。課程將以“剩余權激勵”“產權理論”[3]等經濟學邏輯，闡釋當時歷史條件下對農村土地集體化和家庭責任制等制度的選擇依據和過程。這不僅符合初學者的認識邏輯，也能循序漸進地將“敘事”代入到“學理”層面。

2.法理視角

農村土地改革過程中呈現的明顯特點，就是有關土地的制度往往都是“農民基于基層實踐的制度創新，獲得國家政權認可后，通過政策文件進行指導和推廣，在實踐中不斷完善后交由法律文本作出最終提煉和回應。”[4]總結來說就是實踐改革先行，政策指導緊跟，最后法律定論兜底。土地制度不只是一項關乎土地經濟發展和農民受益的經濟制度，也是一項關乎土地權屬確認、權屬利益分配的法權制度。這樣順其自然地過渡到第二維度的解釋，即土地制度法理層面的解釋。從法理的角度引領學生從制度層面去深入探索土地的改革將走向何處。并結合新一輪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從法律法規核心原則出發，對農村改革的未來發展方向作出整體性的預判。

3.公共管理視角解讀

學者馬賢磊等指出無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土地改革，還是農業合作化運動，抑或是持續至今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均是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村集體與農民之間圍繞“設計”與“演化”相互作用的結果。中國特色的土地制度治理體系導致了法律法規層面產權配置與實際觀察到的產權配置間的差異性，只有將法理層面和公共管理層面的解讀結合起來才能真正展現我國差異化的土地產權配置情況。在這一環節，需引入中央政府的發展戰略、土地制度決策者的認知轉變、地方政府對自身利益的考慮以及農民對土地的真實需求。

4.社會學視角解讀

任何農地制度的實施均在基于血緣、地緣關系建構起來的鄉村社會中，“土地產權總是鑲嵌在鄉村價值、習俗、親屬模式、家戶結構等社會性因素之中，它與鄉村治理秩序具有多元而復雜的內在聯系。”[5]傳統習俗、實踐慣例、非正式社會網絡等，是解釋過去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和今天的土地確權與土地流轉的關鍵性因素。農村土地改革的內生動力均離不開“農地習俗元制度”[6]，它不僅僅在時間維度上呈現為改革的背景，制約和推動著相關利益主體的行為，而且還在空間維度上發揮著協調沖突、緩解矛盾的作用，這也最終左右著產權的配置安排，影響社會主體對產權配置狀態的認知。

四、總結與評價

(一)跨學科“課堂革命”的關注要點

跨學科教學無論對于教師還是學生來說都是挑戰，跨學科教學的課堂設計可總結為三個關鍵點，即“結構”、“敘事”與“意義建構”。

結構就是建立一個文理兼具的知識框架，課堂設計的首要環節是建立一個整體化的知識圖景，該圖景旨在建構學生學習時的整體性邏輯。以整體性作為基礎，進入后續講解，學生會主動在“知識圖景”中準找知識點的定位，通過所在方位的感知與識別加深對知識點的理解。

敘事是人類認知的起點，通過“故事”、“情節”和“話語”講述不同媒介、體裁、地域和時代的故事，來展現事件、人物背后的理論和意義的“視界”。敘事教學法源于敘事學被引入教學法中，其理論淵源是結構主義，結構主義的方法論是強調從整體視角去看待內在的各個要素，從系統的角度去察看要素之間不可剝離的相互關聯。其蘊含的方法契合了新文科的課堂改革，以敘事塑造一個意義結構，激發有價值的思考，并有助于促進具有長遠意義的理論建構。

意義建構是基于前兩個環節，建立整體性知識圖景并在其中以敘事方式闡釋每一個知識節點后，構建價值觀。意在使學生通過將生活體驗與課堂建立聯系，突破價值觀的困惑，從而獲得后續學習的持久支持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的融入。

(二)跨學科課堂改革的內在要求

1.教學步驟的精細化設計

跨學科課堂設計對教師的備課過程提出了更高的挑戰，顯而易見的、可評估、可達成的教學目標不再成為衡量課堂質量好壞的標準，教學內容是否引起學生的深刻感受、激發進一步思考和學習的欲望等難以評估與判斷的目標則成為課堂改革的主要目的，這也意味著以往“五段教學法”模式(組織教學、復習舊課、講解新課、鞏固新課和布置作業)將被打破。

跨學科課堂設計提出了“精細化”設計每一個環節的要求。夸美紐斯在其《大教學論》里論述了班級教學的理論基礎，也對教育要素在課堂中“連續性、順序性和整合性”[7]的呈現原則進行了闡釋。課堂中，各知識點之間內在邏輯關系是清晰的，而非機械式的排列；知識點的講述是設問式的，問題是啟發式的，環環相扣的，而非平鋪直敘；教師秉持開放性的語言，創造聯想和想象空間，引導學生將知識與自身的生活體驗聯系在一起。

2.課堂氛圍的“創造性”營造

課堂教學是師生“共生”“共享”的殿堂，課堂的效果應該是激發學生主體性價值的過程，而非知識的簡單傳遞。新文科的課堂改革蘊含著創造性的價值訴求，文科要素和理科要素的融合，其目的是讓知識結構重新組合，激發和培養學生的創造力。創造力的課堂表現為自由和包容的價值詮釋。自由是創造的前提，富有創造力的課堂應該營造自由表達、暢所欲言的氛圍和頭腦風暴式的激情體驗。這就要求打破常規教學流程，以學生之間的相互學習方式來彌補單一授課方式的不足；包容是對自由的保護，包容性的課堂允許學生打破常規思維提出“奇特”的問題，追求教師、學生與課堂的高度融合，使學生的主觀能動性得以釋放，彰顯以人為本的價值導向。

3.教學制度的協同助力

講好一節課只是改革的顯性層面，其背后需要的是土地資源管理教育教學方方面面的支撐。土地資源管理教研室應以研究專長和研究特色為建設起點，結合國家土地利用的方向和規劃，培養基礎扎實、可塑性強的土地管理人才；全面革新培養方案，通過文科要素和理科要素的融合，調研不同層級的自然資源部門的需求，與時俱進修改人才培養方案；建立智慧型實驗中心和實訓基地，建成學生能夠實踐的可查看、可操作的土地調查與監管實驗室，打造以省—市—縣—鄉(鎮)體系為基礎的土地利用及土地整治規劃編制為模擬體系的實訓基地，推動產、學、研相結合的培養模式；優化師資隊伍，通過優化師資隊伍學術背景結構真正打造新文科教師團隊，鼓勵教師跨學科深造，積極投入到課堂改革中來。

(三)跨學科課堂改革探索的價值與意義

教育是一個國家和社會全面發展的基礎，其關系著人的全面進步，引導著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項事業的發展。培養有扎實功底、有思考能力、關心社會問題、有正確價值觀的全面發展的人，是教育的終極目標。

現代教育的工業范式因其強調教學的規范化、程序化和同一化飽受人們的詬病，但由于其內在“路徑依賴”特征無法通過自身獲得革新。其癥結在于受教育主體在工業化的教育模式中喪失了主體性，課堂教育的功能應該不僅僅停留在使學生獲得知識和能力，更重要的是塑造“思維邏輯”并內化為生命“質”的提升，激發求知的欲望，鼓勵自由的思考。

“課堂革命”的目的正是著力釋放主體能力，其價值與意義表現為三個方面，通過多維度的展示問題激發差異化的思考，通過現實敘事將知識與現實聯系起來，引導學生參與課堂后植教學文化。具體來講，首先，工業范式的教育是通過同質化的教學過程造就“規格統一”的學生，而課堂上對問題的多維呈現照顧了不同興趣愛好的受教育人群，通過問題求解的差異性重新塑造個體的創造性。其次，通過敘事將知識與現實聯系起來構筑了課堂知識背后的意義，改變機械主義的僵化課堂。當學生將知識與生活世界聯系起來，一方面豐富了學生對知識掌握的內在體驗，另一方面激發學生觀察生活、思考生活中遇到的問題，從而提出新的問題。最后，通過教學文化的構建重拾教學的人文精神，打破課堂師生交流的程序化，建構共生型師生共同體。塑造課堂詩意情懷，厚植教學生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