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冰嬉”

2022 年北京冬奧會已經(jīng)拉開帷幕，這個與“冰”和“雪”相關的奧運盛會，舉世矚目，正引起全世界熱議。

有人說，包括冰球、速度滑冰、花樣滑冰、越野滑雪等在內(nèi)的冰雪運動或冰上運動始于現(xiàn)代西方。事實上，與冰雪有關的嬉戲活動在我國歷史上早已有之。那么，中國歷史上所謂的“冰嬉”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運動，它在中國一些朝代的革新中又到底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呢？今天，我們就結(jié)合史料閑聊一下歷史上的“冰嬉”。

冰上運動在我國由來已久

雖然名叫“冰嬉”，好似一種游戲，但實際上，中國的冰嬉是將體育運動寓于游戲之中，正因如此，在一些史料中，“冰嬉”便被寫成了“冰戲”。

在我國東北廣大地區(qū)，“冰嬉”與其說是一種運動，莫不如說是一種生活方式。白山黑水間，一個又一個東北古代族群登上歷史舞臺。皚皚冰雪見證了他們的興起與衰落、遷徙與重組，同時也錘煉了他們剛毅、果敢、敢于闖蕩的族群性格。

《通典·邊防》中記載：早在公元前7 世紀左右，居住在黑龍江流域的少數(shù)民族就開始利用木制工具在冰雪中追逐野獸了。自然造就了人類生活，也改變了人類生活——如果不是生活在高緯度地區(qū)，東北的古族群之一的肅慎不會采取穴居方式生活；如果不是有著漫長的冬季，室韋人也不會成為世界上最早發(fā)明滑雪技術(shù)的民族。

如果說冰雪為包括遼寧在內(nèi)的東北各個古代族群奠定了生活基調(diào)，那么，到了后期，冰雪則豐富了各個朝代達官貴人的冬季生活。作為我國古代的一項傳統(tǒng)游戲，我們可以在《宋史·禮志》中找到“冰嬉”的影子。史料記載，那時候，宋朝皇帝為了豐富冬季的娛樂項目，將“作冰嬉”納入到冬季活動中。

與北宋對峙的遼國占據(jù)著廣袤的北方地區(qū)，因此，它的冬季活動更為豐富多彩。作為一項治國安邦的根本制度，遼代實行“捺缽”制。所謂的“捺缽”，簡單來講，就是遼國皇帝根據(jù)四季變換，更換不同的漁獵游牧地點與相關內(nèi)容。當然，這并不是簡單的漁獵游牧活動，“捺缽”時，不僅大小官員要跟隨，一些重大事項也在“捺缽”過程中拍板決定，所以說，“捺缽”更多的是將議政辦公與漁獵游牧活動合二為一了。

作為“捺缽”之一的“冬季捺缽”，活動尤為豐富多彩。北宋文學家蘇轍在出使遼國時寫過一首名為《虜帳》的詩，詩中他不僅描繪了遼國皇帝在“冬季捺缽”時的多樣活動，更是用“我來致命適寒苦，積雪向日堅不融”的詩句勾勒出他在冬季遼國疆域的所見所感。

到了金太祖完顏阿骨打時期，冬季的皚皚冰雪不僅是平日里嬉戲的運動場，也是與敵斗爭的戰(zhàn)場。史料記載，為了更快地攻擊敵人，金太祖命人將鐵棍綁在木塊下面，做成類似于今天冰車一樣的戰(zhàn)斗工具，方便在冰天雪地中穿行。

占據(jù)著廣袤土地的明朝因為將都城設在現(xiàn)在的北京，每到隆冬時節(jié)，百無聊賴的皇帝就將冰雪運動變成了宮中游戲，供自己和愛妃們冬日娛樂。

“冰嬉”曾是一項軍事技能

建立清朝的滿族，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肅慎以及后來的挹婁、勿吉、靺鞨和女真。作為崛起于冰天雪地、蒼莽山林之中的滿族，在用冰雪錘煉民族性格的同時，也用冰雪強化著民族戰(zhàn)斗力。在統(tǒng)一了女真各部之后，女真首領努爾哈赤制定了一種全新的社會生活組織形式——“八旗”。所謂的“八旗”，簡單來講，就是全民皆兵、亦兵亦民的一種制度。為了強化“八旗”的戰(zhàn)斗力，努爾哈赤經(jīng)常會在嚴寒天氣里，讓“八旗”士兵以冰鞋和冰橇為訓練工具，提高他們在冰雪中的前行速度。

《滿洲老檔》中記載，女真首次舉行冰上比賽是在明朝熹宗五年，即后金天命八年（1623年）正月初二，努爾哈赤在太子河的天然冰場上舉行了跑冰鞋及冰上蹴鞠比賽。為了表示重視，努爾哈赤和福晉親自為勝出者賞銀。自努爾哈赤時起，“冰嬉”與軍事訓練緊密結(jié)合，成為滿清皇帝訓練“八旗”士兵的一種重要手段。

事實證明了努爾哈赤這種刻意訓練的效果。天命年間，努爾哈赤的領地突遭蒙古部落圍攻，十萬火急下，努爾哈赤命令一支擅長冰上滑行的“八旗”部隊緊急救援。《清語擇抄》 中記載：“所部兵皆著烏拉滑子，善冰行，以炮駕爬犁，沿腦溫江（今嫩江）冰層馳往救，一日行七百里。時城垂陷，滿兵至，巴爾虎特尚弗知。及炮發(fā)，群疑兵自天降，圍始解。”也就是說，善于冰行的“八旗”部隊借冰高速前行，最終解了兵圍。

“冰嬉”不僅在緊急解圍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在后來和明軍作戰(zhàn)時也發(fā)揮過積極作用。

1626 年（明天啟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正月二十五日夜，在寧遠大戰(zhàn)中失利的努爾哈赤突襲覺華島（位于葫蘆島市）。當時海面被冰封住，借此條件，后金軍從岸邊履冰直達島上。盡管島上的明軍奮力抵抗，但終究沒有戰(zhàn)勝注重冰雪訓練的“八旗”軍，最終全軍覆沒，后金軍大獲全勝，這在一定程度上重燃了他們戰(zhàn)勝固守寧遠城的明軍大將袁崇煥的信心。

“冰嬉”成為宮廷畫題材

現(xiàn)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冰嬉圖》是清乾隆年間宮廷畫家張為邦、姚文翰的作品。《冰嬉圖》生動形象地再現(xiàn)了乾隆年間宮廷舉行“冰嬉”運動的場景。畫面中，有金雞獨立、哪吒鬧海、雙飛燕、千斤墜等花樣滑冰招式，也有雜技滑冰的爬竿、翻杠子、飛叉、耍刀、使棒、弄幡以及軍訓性質(zhì)的溜冰射箭等動作，可謂精彩紛呈。

清軍入關后，冬季“冰嬉”的傳統(tǒng)也被帶入宮中，并被視為“國俗”，眾多清朝皇帝中，尤以乾隆對“冰嬉”最為看重，他曾說“‘冰嬉’為國制所重”。

乾隆每年都會從“八旗”官兵中挑選“善走冰”的能手入宮訓練，冬至到“三九”時在西苑冰上舉行“冰嬉”比賽。乾隆率王公大臣等前往觀看，賽后分等次恩賞銀兩。《冰嬉圖》反映的正是這個場景。

清乾隆十九年（1754 年），“冰嬉”被乾隆正式定為“年例”和“國俗”，每年舉辦一次，在乾隆統(tǒng)治期間從來沒有間斷過。不僅如此，皇帝每年都要親自參與，正因為皇帝重視，這項冰嬉運動每年都會有數(shù)千人參加，且持續(xù)數(shù)日，可謂熱鬧非凡。

雖然《冰嬉圖》描繪的只是一個靜態(tài)畫面，但我們結(jié)合史料可以窺探出一些冰鞋運動項目的詳情。比如“冰上競速”這個項目，它有點類似于冬奧會比賽中的速度滑冰，參賽選手會穿著特制的冰刀鞋，努力向終點沖刺。乾隆一般會坐在終點的冰床上觀賞。聽到發(fā)令聲后，選手們會爭先恐后，互相超越，最快到達終點者為勝利者。

為了吸引更多優(yōu)秀者參與，乾隆還會對“冰嬉”表演中的優(yōu)秀者親賜封號。一名叫喜桂的苗族青年，憑借著天賦及刻苦訓練，在冰嬉活動中展示了動作難度很高的“燕子三點水”，獲得乾隆贊賞，賜封為“冰上燕兒”。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讓更多“冰嬉”中的優(yōu)秀者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