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春
因果推斷其實是“推而不斷”
有學者總結202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獲獎成果是“因果推斷”的方法論應用于勞動經濟學實證研究以及其他領域的實證研究,而多數學者也不會否認:因果推斷確實徹底改變了幾乎所有科學領域的實證研究,它不但幫助人們把因果性從相關性中識別出來(或把誤認的因果性更正為相關性),還幫助人們把實證研究提高到與規范研究平等甚至可能更高的地位。
相關性不等于因果性,這是人們在大量科學研究中越來越認識到的重要區別,舉一個極端的例子:人們每天早晨都看到太陽升起,那么昨天的太陽升起和今天的太陽升起之間就有相關性,而且是很強的相關性,但“太陽每天都是新的”,人們并沒有充分的理由說:昨天太陽升起就是今天太陽升起的原因;今天太陽升起了,也不一定會導致明天太陽照常升起的結果(這也正是哲學和歸納邏輯學上著名的“休謨問題”同樣的疑難)。雖然幾乎有100%的概率可以看到明天太陽照常升起,我們還是不能認為昨天、今天和明天太陽升起之間存在因果性。面對這樣明顯和自然的事實都不能從相關性中肯定因果性,在紛紜復雜變化莫測的經濟現象和其他社會現象中發現的因果性,豈不是更不可靠嗎?這說明因果性不能只是通過實證地觀察統計相關性來得出,還要規范地假設一個理論模型,在模型中事先就“規定”(或通過理想實驗得出)了某種現象應該是某種現象之因,某種現象應該是某種現象之果,然后通過自然實驗觀察統計大量事實,沒有發現反例,就證明了規范假設的模型實際上是成立的,從而肯定了某種現象和某種現象之間不但有相關性還有因果性,甚至看似沒有相關性也有因果性。比如我們規范地假設一個物理學的“對稱守恒”模型,事先“規定”太陽在昨天、今天和明天都遵循同樣的物理規律(關于時間對稱);昨天落下的太陽今天會升起,今天落下的太陽明天也會升起(關于空間對稱)。人們以前從來沒有觀察到太陽落下不升起或升起不落下的反例,那么就可以確認(其實是確信)時空是等價的,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太陽還有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的太陽都是同一個太陽(關于時空對稱并守恒);這樣“太陽底下無新事”,理想實驗結果和自然實驗結果符合,規范假設模型和實證觀察現象符合。
以上相關性不等于因果性的極端例子遵循的是科學哲學上的“證偽主義”,而不那么極端的例子,則是202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所獎勵的勞動經濟學實證研究結論:提高最低工資不會減少就業,新增移民不會降低本地居民工資等。這種研究不能適用證偽主義以一個反例就否定規范假設,只能適用“精致證偽主義”比較證實和證偽的例子各有多少。證實得多并達到某個顯著性水平就肯定提高最低工資不是就業率低的原因,新增移民不是導致本地居民工資水平低的原因;證偽得多并達到某個顯著性水平才能否定以上結論。
我們可以進一步提問:提高最低工資是不是增加就業的原因?新增移民是不是提高本地居民工資的原因?如果我們同樣通過因果推斷的實證研究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么我們就可以提高最低工資來增加就業,新增移民來提高本地居民工資。我們同樣可以確定一個顯著性水平(最好是實際顯著性水平)作統計假設檢驗,同樣可以利用202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獎成果的各種實證研究方法,肯定或否定其中的因果性。
把問題全面推廣,工資是勞動者的勞動“貨幣化”,是“勞動資本”獲得的收入,利潤是投資者的生產資料“貨幣化”,是“生產資本”獲得的收入,工資加利潤是投資者和勞動者憑借其共同擁有的商品的產權獲得的收益,我們還想知道的就是增加或減少兩者的產權所占份額,會不會增加或減少商品的總收益?也就是有沒有某種最優的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的分配比例組合?可以不改變其他條件而使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都發揮最大效率,從而獲得商品的最大總收益。產權和由產權獲得收益之間當然有相關性,這樣我們又在相關性中識別出了某種產權分配比例組合和收益增加之間的因果性。
這個問題其實是經濟學的基礎核心問題,也一直是重要的傳統研究課題。奧地利經濟學家維塞爾的“歸屬論”就較早研究了如何把產品總價值“歸屬”于各個不同生產要素的貢獻,從而按生產要素對商品的貢獻確定其在商品總收益(即產品總價值轉化成的商品成交價格)中分配的份額。這種貢獻還是一種“邊際”貢獻,即歸屬于這種貢獻的產品價值是由遞減到最小的“邊際效用”來評估的。據此推論:如果包括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的各個生產要素的不同組合(表現為聯立方程式求解)對產品價值貢獻更大,或它們作為機會成本的不同投入對產品價值貢獻更大,那么它們作為產品價值之因,理應分享更大的商品收益之果。有了這樣的因果性聯系,產權和收益就被一串邏輯推理的鏈條緊緊拴在了一起,產權和其獲得的利益形成了“權利因果鏈”,彼此環環相扣,經邏輯推理而斷定的結論只能是鏈條上的一環,脫離了整串鏈條它就不一定成立,推理的環節或步驟可以“忽略”但不可以“闕略”;在這個意義上因果推斷其實是“推而不斷”,即“因果推不斷”。
推不斷的權利因果鏈其實是
重新發現價格的價值鏈
“因果推不斷”的權利因果鏈是一條很長很長的經濟價值鏈,直到把邊際效益(即由邊際效用最小的產品價值轉化的商品成交價格)全部分完才到頭;到頭了的最后一環仍然不會脫離整串鏈條掉下來。這時的生產要素對商品的邊際貢獻也就成了邊際成本并等于邊際收益(或者說發現了商品邊際價格),市場達到了“一般均衡”(或者說發現了商品一般均衡價格),獲得了商品最大總收益。
這樣的因果鏈也就是在全部市場所有商品中識別產權和收益之間的因果性;而由于任何“生產要素貨幣化”后可以作為機會成本投入或不投入任何市場,不投入這個市場就要投入那個市場,在這個市場獲得的機會就是那個市場喪失的機會,所以每個市場之間至少都有“機會性關聯”,全部市場都有相關性甚至“全相關性”。在全相關性中識別因果性,難度不一定小,反而可能更大。
歸屬論通過建立“聯立方程式”尋求最優的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分配比例組合,可以發展為包括線性規劃等一大批復雜的數學方法,但利用這些方法提高的產品總價值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未必就能轉化為商品成交價格,未必就能獲得商品的最大總收益。所以歸屬論其實是倒過來從結果尋求原因,即從已經獲得商品最大總收益的結果出發反推得到這個結果的原因,自然也就得出了最優的產權分配比例組合。同樣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除了限制壟斷暴利,誰也沒有理由和權力規定最高的商品成交價格,也就沒有商品的最大總收益只有更大的總收益,這時所謂商品市場的一般均衡只能是動態的一般均衡,是隨時在打破舊的均衡而達到新的均衡。邊際成本等于邊際收益也只能在舊的靜態的一般均衡點上,一旦商品收益增加,邊際成本小于邊際收益,機會成本的概念使原來較小的邊際成本在理論上就可以增加為較大的邊際成本投入到該商品獲得更大收益,直到邊際成本再次等于邊際收益形成新的一般均衡。
這樣在每個不同的一般均衡點上都可以反推出不同的產權分配比例組合,同樣也就沒有最優,只有更優的產權分配比例組合。當我們已經把成本投入到某個商品上獲得收益,這時又發現如果把成本投入到另外某個商品上能夠獲得更大收益(即機會成本更高),通常我們沒有后悔的余地,但如果有什么辦法還能把成本“撤”回來重新投入另外某個商品獲得更大的收益,那么就可以視為已經達到一般均衡,同時我們成本中的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的分配比例組合也就是最優的了。
商品成交在原則上是和貨幣等價交換(即使易貨貿易也要比較品種數量和使用價值,相當于潛在地利用了某種“記賬貨幣”進行換算),既然“撤”回成本重新投資還能使商品有更大的成交價格,那就說明這次交易并不是等價交換,而是“商品”暗中吃了虧。為了實現市場的公平交易,似乎應該讓購買商品的買方拿出更多貨幣補償給出售商品的賣方,問題在于當初買方并沒有強迫交易,賣方也是自愿接受其商品的成交價格,后來賣方發現其商品有更高的機會成本,但這并不是買方的過錯,而主要是全部市場上貨幣的成交價格總額(即貨幣總量)超過商品的成交價格總額(即成交的商品總量)造成通貨膨脹,使得商品比貨幣稀缺從而可以賣出更高價錢,所以應該由制造發行貨幣的第三方來負責,也就是由中央銀行發行更多貨幣補償給賣方。但這會使商品成交價格總額相對于貨幣成交價格總額的差額越來越大,造成更嚴重的通貨膨脹,這些多出來的貨幣也會更貶值從而降低其作為“一般等價物”的作用,所以只能算作“特殊等價物”即“特殊商品”(或“一般性特殊商品”),它的貨幣量是得到補償提高了的商品成交價格與未補償之前的商品成交價格的差額部分,不應計入貨幣成交價格總額,而應計入商品成交價格總額,這樣也就有理由要求賣方必須用中央銀行發行創造的這些貨幣來投資其發現的成交價格更高的商品(即限制只能“專款專用”生產商品,也可以通過抵押或投資保險等形式用于生產商品,等于給了賣方一個“撤”回成本重新投資的機會),再用這些商品自己“購買”自己,才能得到補償。這樣也補足了商品成交價格總額相對于貨幣成交價格總額的差額,消除了通貨膨脹。
反過來,如果買方發現同樣商品還可以買到更便宜或更優質的,那么他的貨幣和賣方的商品也不是等價交換,他也暗中吃了虧,這也主要是全部市場上商品成交價格總額超過貨幣成交價格總額造成通貨緊縮,使得貨幣比商品稀缺從而可以賣出更高價錢,所以還是要由中央銀行負責,發行創造更多貨幣補償給買方(這也等于給了買方一個“撤”回貨款重新購買更便宜更優質商品的機會),同時也補足貨幣成交價格總額相對于商品成交價格總額的差額,消除了通貨緊縮。這樣買賣雙方都有機會得到補償,才算實現了市場的公平交易。另外,買方用貨幣換來的商品成交價格由于能在更高的貨幣成交價格總額中獲得補償,相當于把消費貨幣化資本化獲利,這時的商品成交價格也成為一種“消費資本”;同樣賣方用商品換來的貨幣成交價格由于能在更高的商品成交價格總額中獲得補償,相當于把貨幣的信用評價中介功能資本化獲利,這時的貨幣成交價格也成為一種“中介資本”。中介資本獲利水平能夠成為銀行制定利率規則的依據;如果買賣雙方用貨幣換貨幣,即買賣各種金融產品,他們的貨幣能在更高的貨幣成交價格總額中獲得補償,那么中央銀行按他們中介資本獲利水平提高商業銀行的基準利率,就是在發行創造更多貨幣補償他們,等于給了他們把投資“撤”回來存入銀行“吃利息”的機會。類似地,消費資本獲利水平也能夠成為市場上確定承包租賃商品的承包費和租金的基準,進而成為商品定價的“基準利潤率”;如果買賣雙方用商品換商品,即進行易貨貿易,他們用某種潛在記賬貨幣或“特殊貨幣”計算的商品成交價格能在更高的商品成交價格總額中獲得補償,那么市場上也應該提高承包租賃商品的承包費和租金,等于給了他們把交換的商品“撤”回來發包出租的機會。
顯然,交易雙方獲得最大總收益的前提是發現商品成交價格總額和貨幣成交價格總額大致相等的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通過發現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來“重新發現”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也就是重新發現上一個生產銷售周期已用貨幣結算了的生產資料、勞動、消費和中介等生產要素的成交價格。成交價格本不應再變,到了邊際和一般均衡點上卻可以加入各自分別享有的利潤(經濟利潤)重新發現為更多的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這樣形成的產權分配制度可稱為“分有制”。分有制不斷發現和重新發現商品和貨幣的成交價格,以及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就是不斷發現和重新發現權利因果鏈作為價值鏈的新價值。
重新發現的價值鏈其實是區塊鏈
權利因果鏈的任一環節都可以反推前一環節,直到從鏈條終端反推到開端,經反推重新發現的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數額,雖然已經和前一環節的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數額不同,但它們仍然是同一筆資本,定性相同而定量不同。既然是同一筆資本,當然它自己就是自己的原因和結果。這樣的反推仍然是“推而不斷”;要是斷了,前一環節和后一環節包括開端和終端的資本分離開來不一定相關,也就不一定能說是同一筆資本了。重新發現價格其實是同一筆資本不斷把它在舊商品中的價值轉移到新商品中,這樣反推到任何商品在初始階段的無主天然狀態,只能是人通過勞動占有并使用它才有了價值,在這個終極意義上就只是勞動創造了商品價值,所以我們又把傳統的勞動價值論重新發現為一種更準確的“初始勞動價值論”。
這樣連續反推和不斷重新發現價格也可以把商品的邊際效用遞減“逆轉”為邊際效用遞增,也就是商品在局部市場上已經完成的交易和發現的邊際價格,如果返回到全部市場上參與到正在進行的交易,面對尚未發現的邊際價格,那么就可能有另外不同的交易選擇使得邊際成本更低或邊際收益更高,從而還有邊際效用遞增的空間。人們常用吃包子的例子來通俗解釋邊際效用遞減規律:饑餓時吃的第一個包子效用最大,吃飽時吃的最后一個包子效用最小,這就可以有一個笑話說:不吃前面的包子,只吃最后一個包子,豈不是一個就管飽了?正因為最后一個包子的效用(邊際價格)是依賴于前面吃的全部包子的效用而得到的,它們之間必須因果推不斷;要是斷了,笑話就真的出現了。
在傳統公有制或私有制企業中,勞動者如果不是和投資者合伙,而是由投資者用其“可變資本”預付或定期結清了勞動者工資,那么勞動者工資其實是雇傭金,勞動資本其實是勞動者對投資者的債權,不能作為資本參與分紅。如果企業在長期和整體上來說是盈利的(即所有企業的利潤額平均下來大于虧損額使宏觀經濟總在增長),實證研究會發現勞動者工資的增長趕不上投資者資本分紅的增長,那么按著名的馬克思剩余價值規律,投資者就不合理地占有了勞動者的剩余價值(反過來如果是投資者的生產資本承包租賃給勞動者,只收取固定承包費、租金和利息而不參與分紅,那么同樣在長期和整體上會被勞動者占有其剩余價值)。改變這一不合理狀況自然要讓勞動資本不是作為雇傭金而是真正作為資本參與分紅。勞動資本的數額可以就是雇傭金的金額,但這個金額只是對勞動貨幣化的虛擬的記賬貨幣金額,要在商品成交的利潤分紅中才能獲得與這一金額等量的現實的貨幣。如果商品虧損,那么勞動資本也會虧本。由于勞動者對虧本風險的承受能力通常又不如投資者,另外勞動資本分紅往往有更高的交易成本,勞動者對這種交易成本的負擔能力通常也不如投資者,這導致經濟實踐中更多勞動者被迫選擇接受投資者的雇傭金,還是無法改變在長期和整體上被投資者占有剩余價值的狀況。
要讓更多勞動資本能夠和生產資本平等地合資分紅,就要創造更好的企業長期和整體盈利的條件,降低虧損的風險;這也正是歸屬論、分有制等從商品最大總收益反推生產資本和勞動資本最優分配比例組合要達到的目的。另外還需要降低交易成本比如搜尋信息的成本等等來創造條件,而方興未艾的區塊鏈(經濟區塊鏈)技術,就很有可能降低這些交易成本,同時為企業帶來長期和整體的盈利。
區塊鏈首先是個記賬平臺,通常使用復式記賬法,每個人(包括自然人和法人)的賬目可以分為商品和貨幣平行對應,商品和貨幣成交價格前者有借后者就有貸、前者有收后者就有付,并且某一個人的賬目增加一筆,就有另一個人的賬目減少一筆,即某一個人的收入等于另一個人的支出。每個人的區塊鏈賬目都依賴于其他人的區塊鏈賬目存在(就像最后一個包子的效用依賴于前面吃的全部包子的效用),整個區塊鏈的總賬平衡(發現了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把所有人的收入或支出匯總起來理論上就是GDP或GNP(公共收入或支出因為是國有資產可以平均算在每個人的收支賬上)。這樣產生的海量信息即“大數據”,如果開發應用人工智能代理程序和廉價租用“云計算”甚至超級計算機的算力,那么普通人也能夠方便高效地自助進行分類采集匯總處理。
記賬的目的是確權。由于區塊鏈真實可信,保證了在它上面登記公開的每個人的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是多少就多少,該歸誰就歸誰。如果某個人登記了虛假收入(支出)信息,就要有另一個人對應的支出(收入)作為印證;某個人也許可以自己再建一條區塊鏈或與他人串通合謀建造一條區塊鏈為自己作證,因果推不斷的區塊鏈還要有第三條區塊鏈為這兩條區塊鏈作證,這樣遞推下去,最后高昂的造假成本將難以承受,得不償失。
確權的目的是為了獲得收益,收益同樣要登記公開成為新的產權。由于區塊鏈安全可靠(可用各種密碼術甚至量子密碼術識別身份和加密信息),保證了產權基本不會受到侵害,收益基本不會受到損失。而區塊鏈可以永久保存并無限延長,即每個人的區塊鏈都可以根據不斷重新發現的價格與潛在無數人的區塊鏈自動締結并履行“智能合約”,通過更多交易獲得更大收益。這樣權利因果鏈作為不斷重新發現的價值鏈就應該甚至只能是區塊鏈。
因果推不斷其實是“斷則反推”
當權利因果鏈成為區塊鏈,我們識別產權和收益之間的因果性就容易得多了。因為區塊鏈在可信、可靠和可共享的基礎上便于人們從結果回頭追溯原因(可追溯),也便于取得共識(可共識);取得共識又便于產生穩定的預期,最終也就便于人們從原因出發推斷結果(可預測)。
識別出因果性后也會反過來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比如區塊鏈可以依靠因果鏈的因果性而不是相關性在網上搜尋信息,結果會更精準,在增加了信息價值的同時節省了搜尋信息的交易成本。如果再通過實證研究證明,我們規范假設的分有制確實讓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基本同步增長;勞動資本的增長通常會提高最低工資,生產、消費和中介資本的增長通常也會提高其他所有人的最低收入水平,事實上把社會保障線提高成了平均收入保障線(因為通常會用平均的商品和貨幣價格指數代表其成交價格總額)。這樣的結果建立在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也要不斷提高的基礎上,但提高最低收入會不會適得其反?讓邊際價格或一般均衡價格難以重新發現?最后讓宏觀經濟不是在越來越高的一般均衡水平上均衡增長,而是在原有的一般均衡水平上“均衡零增長”,甚至在更低的一般均衡水平上“均衡負增長”,這是個更大也更重要的實證研究課題,容納了提高最低工資是不是增加就業的原因和新增移民是不是提高本地居民工資的原因等問題,有待一起解決。
區塊鏈上各種微觀和宏觀經濟的真實數據集中在一起,也有更多機會觀察、設計和開展自然實驗、隨機實驗和“反事實”的理想實驗,同樣為實證研究提供了有利條件。比如一條區塊鏈在某個隨機的斷點前后有相同或相似的回歸,我們就可以認為它在這個斷點前后關于時間對稱,斷點其實是“不斷點”,從而有信心認定它是一條因果鏈,有把握用它以前的數據推測以后的數據,或用它以后的數據反推以前的數據(這里借鑒的“斷點回歸法”也包括在202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所獎勵的實證方法之中)。如果反推出的數據和以前的數據不同,相當于反事實的實驗組數據和對照組數據不同,這條區塊鏈就分裂為兩條甚至若干條區塊鏈,“占據”不同空間。但時空等價,我們仍然有信心認定這些不同的區塊鏈就是原來那一條關于時間對稱的因果鏈,從而有把握用它們在不同空間的實驗數據代替在未來時間的實驗數據,即它們關于時空對稱并守恒。
當以上的課題完成,問題得到肯定答復,每個人利用區塊鏈進行產權確權的需求將會更大。不但擁有一定生產資本的投資者需要建立自己的權利區塊鏈,沒有任何生產資本只有工資收入的勞動者也需要建立自己的權利區塊鏈;甚至對于“吃低保”的兜底保障貧困戶來說,他們的低保金也是憑借自己擁有的資本在權利區塊鏈上交易所得,不是接受施舍。每個人維持基本生存的消費支出的消費資本和使用法定貨幣進行信用評價中介活動的中介資本,都可以在權利區塊鏈上交易;每個人都是有產者,都是產權主體。
電子商務依托區塊鏈也將發展為規模巨大的平臺經濟,而區塊鏈平臺也將成為全國乃至全世界的數據基礎設施,成為數據資產等各種產權交易的超級市場,這可以是股票市場,可以是期貨市場;如果對勞動不僅貨幣化、資本化還證券化,那么也可以像買賣期貨一樣買賣勞動資本套期保值圖利,從而形成新型的“期員市場”。甚至買賣中介資本套期保值圖利形成更新型的“期信市場”,這里的“信”是信息和信用(包括了一切可以“通證”的權利),中介資本的價值正是來自信息和信用;期信市場就是對信息和信用貨幣化、資本化和證券化。另外,生產、勞動、消費和中介資本可以“撤”回來再投資獲得更大利益,相當于購買了一種可以反復在商品或貨幣成交價格總額中重新分配利潤并且執行沒有到期日的期權,這既不同于歐式期權也不同于美式期權,我們不妨稱為“中式期權”;從而形成中式期權市場。
區塊鏈本身也是不斷積累的巨額數據資產,是一條“互聯網+”甚至“互聯網×”的數據鏈或大數據產業鏈,因為各行業在利用區塊鏈增加了價值的同時,也反過來增加了區塊鏈本身的價值;數學上雙向雙重的相加就是相乘。這在區塊鏈上表現為每個人“去中心化”分布式的“私有鏈”連接或“鏈接”成“中心化”分布式的“公有鏈”,兩條鏈的價值就在雙向雙重相加;或者表現為每個人的區塊鏈賬戶分別對商品和貨幣的復式記賬,延伸為整個區塊鏈賬戶對商品和貨幣成交價格總額的復式記賬,進而并列為宏觀經濟中商品和貨幣的“復式增長”。商品和貨幣作為財產的兩種形式就在雙向雙重相加,盡管相加結果可能相等,但相加的步驟和過程并不一致,這就使商品和貨幣可以互相比較,但不可以互相代替(或者只能在一定前提下互相代替)。
因果推斷,推而不斷;因果推不斷,斷則反推。這可以是一種經典同一律、矛盾律和排中律都不成立的非單調不協調“連續相干邏輯”的“連續相干推理”,也就是結論斷定出來還要作為新的前提繼續推理,一直推出它舊的前提,這是連續相干性的反推;另外結論如果被否定,把結論的否定斷定出來作為新的前提繼續推理,也可能推出它舊的前提,這也是連續相干性的反推。連續相干反推出的不一定是完全不變的舊的前提,如果有所變異,等于就從結論反過來修正了前提,也就像重新發現價格一樣重新發現前提。這其實是說因果鏈上任何一環的論斷都要有個前因后果,而后果又可以作為“后因”反推出接近前因的“前果”;任何論斷要么依賴前提成立,要么依賴結論成立,要么同時依賴前提和結論成立,它要受前提結論影響隨時發生變異,不能真的和任何事物都斷絕聯系自己單獨成立。這種前后雙向的推不斷也就對演繹和歸納都適用,比如數學歸納法(包括超限歸納法)的奠基、遞推和結論三個步驟,也必須這樣互相依賴推而不斷才能成立。
這樣一來可以說任何事物都是全相關的,全相關性的事物如果再有連續相干性就是有了因果性。前因或“后因”在作出規范假設,后果或“前果”在進行實證檢驗,規范假設不斷指導實證檢驗而實證檢驗不斷修正或重新發現規范假設,這種規范研究和實證研究緊密結合的因果推不斷,也許才是202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給我們的最大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