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
[摘要]20世紀70年代末,伴隨著我國的改革開放和世界范圍內興起的生態文學創作熱潮,生態文學這一新的文學門類開始在我國圖書市場嶄露頭角。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國圖書市場上出現了不少優質生態文學作品。然而,隨著科技的迅速發展,以及短視頻等新型娛樂方式的沖擊,近年來生態文學市場漸趨衰落。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生物多樣性保護的意見》,使得生態文學再次被大眾所關注。作為出版人,我們要緊跟政策形勢,重視生態文學作品的出版工作:一方面要進一步挖掘舊版經典生態文學作品,使其在新時代煥發生機;另一方面要具備全球視野,重視我國原創生態文學作品的開發,及其在世界范圍內的推廣和傳播。
[關鍵詞]生態文學;生物多樣性;策劃與出版
工業革命以來,隨著科學技術的高速發展,人與自然的矛盾日益凸顯,催生一系列呼吁關注生態、關注人與自然的關系的優秀生態文學作品。以19世紀50年代亨利·戴維·梭羅的《瓦爾登湖》的出版為標志,生態文學這一新的文學形式開始出現于較早進行工業革命的發達國家,繼而緩慢發展,到20世紀60年代出現以蕾切爾·卡森的《寂靜的春天》為代表的具有世界生態文學里程碑意義的經典作品,自此開啟了世界范圍內的生態文學創作熱潮。最終,隨著我國的改革開放,其于20世紀70年代末在我國落地開花。
這一時期,生態意識覺醒的作家們懷著滿腔熱情投入生態文學創作,陸續創作了包括長篇小說、報告文學、散文等多種體裁的生態文學作品[1],使得這一新的文學形式開始進入大眾視野。如今,經過40多年的發展,國內出現了以徐剛、張煒、姜戎、郭雪波等為代表的生態文學作家,并出版了各自的生態文學代表作。諸如《狼圖騰》之類的生態文學作品,更是具有經久不衰的生命力。然而,生態文學作為一種較新的文學形式,至今仍沒能得到讀者的足夠關注。
如今,隨著生態問題日益突出,人與自然的關系加劇惡化,如2021年北方多座城市的強降雨,以及這兩年來給人民生產生活帶來巨大沖擊的新冠肺炎疫情,無不體現這一矛盾的緊迫性,保護生態環境已刻不容緩。2021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生物多樣性保護的意見》指出:“生物多樣性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是地球生命共同體的血脈和根基,為人類提供了豐富多樣的生產生活必需品、健康安全的生態環境和獨特別致的景觀文化……切實推進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該文件表明了黨中央、國務院保護生態環境的決心和對生物多樣性的重視,也將生態文學這一話題再次引入大眾視野。
作為新時代的出版人,我們要緊跟政策形勢,做好黨的政策的宣傳落實工作,扛起引導輿論及出版風向的大旗,重視生態文學作品的策劃與出版。在此,筆者僅從策劃、出版角度探討國內生態文學作品出版概況、存在的問題,以及作為出版人,在生態文學作品的出版方面,我們可以做些什么。
一、國內生態文學作品出版概況
20世紀70年代末,隨著我國的改革開放,一批已在世界文壇備受矚目的生態文學名作被陸續譯介至國內。以1979年《寂靜的春天》的譯介出版為起點,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國內掀起了一股譯介出版的熱潮,陸續譯介出版了包括《瓦爾登湖》《沙鄉年鑒》《敬畏生命》《草葉集》等在內的優秀生態文學著作,有力地推動了我國生態思想的覺醒及生態文學思潮的興起[2]。這一時期,生態意識覺醒的中國作家也開始積極參與生態文學的創作,我國圖書市場涌現了一批原創生態文學作品,如沙青的《北京失去平衡》、徐剛的《伐木者,醒來!》和《江河并非萬古流》、李青松的《最后的種群》和《遙遠的虎嘯》、王志安的《悲壯的森林》等。與此同時,國內還出現了諸多關注人與自然的關系的叢書,如中國和平出版社的“人與動物系列叢書”,中國工人出版社的“生態文學圖文作品系列”,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的“藍天綠地叢書”,東北林業大學出版社的“人與自然叢書”等[3]。
進入21世紀后,隨著關注生態文學的作者越來越多,國內的生態文學創作進入了繁榮階段,如賈平凹的《懷念狼》、姜戎的《狼圖騰》、郭雪波的《大漠狼孩》、葉光岑的《老虎大福》、李娟的《我的阿泰勒》、葦岸的《大地上的事情》、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等,都是這一時期出版的生態文學著作。這些作品不僅取得了文學創作上的成功,而且獲得了讀者的極大關注。這一時期,仍有眾多優質的外國生態文學作品被譯介至國內,如安妮·狄勒德的《汀克溪畔的朝圣者》、瑪麗·奧斯汀的《無界之地》和《少雨的土地》、亨利·貝斯頓的《遙遠的房屋》、愛德華·阿比的《孤獨的沙漠》、帕特里克·斯文松的《鰻魚的旅行》、亞當·尼科爾森的《海鳥的哭泣》等。然而這些作品在中國圖書市場上的影響力均不如在20世紀引進的該類經典文學作品。
總的來看,20世紀的最后20年,因為國內的生態文學尚處于起步階段,這一階段在中國圖書市場上更有影響力、更受關注的主要是那些已經過時間和讀者檢驗的外國生態文學著作,國內作者的原創生態文學作品雖已取得一定成績,但大多仍局限于純文學領域,在大眾讀者市場的認知度不高。到了21世紀,隨著我國生態文學創作的繁榮發展,出現了一批既叫好又叫座的優質作品,我國原創生態文學作品的市場份額明顯變大,而與此同時,國外卻很少再出現如《瓦爾登湖》《寂靜的春天》這樣具有經久不衰的生命力的經典生態文學作品。
二、國內生態文學作品出版存在的問題
(一)精品有限,讀者關注度不夠,生態文學市場份額較小
20世紀70年代末至今,國內生態文學作品的出版取得過突出成就,然而從整體來看,生態文學作為一個重要的文學門類,其在圖書市場依然是一個不太受讀者關注的小眾領域。除了《瓦爾登湖》《寂靜的春天》《狼圖騰》《我的阿泰勒》等少數精品力作一版再版,其他優秀的生態文學作品大多叫好不叫座,所占據的市場份額十分有限。例如,徐剛曾被譽為“中國的蕾切爾·卡森”,其著作《伐木者,醒來!》作為中國生態文學的代表作,經常被與蕾切爾·卡森的《寂靜的春天》相提并論,然而在中國的圖書市場中,《伐木者,醒來!》不僅沒能占據多少市場份額,而且幾乎已絕版。如上文所提及的“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等系列叢書也未能突破困局,影響力十分微弱。再加上近年來短視頻平臺的興起及娛樂方式的多樣化,文學作品的出版市場受到巨大沖擊,生態文學作為一個較小的分支,也受到了影響,其無論是讀者關注度,還是實際市場份額,都在持續減少。
(二)版權引進多,輸出少
我國的生態文學最早是受西方影響而發展起來的,與西方的生態文學發展密切呼應,這其中重要的一環,即西方經典生態文學作品在我國的譯介出版。這決定了我國的生態文學作品市場在初期以引進作品為主。然而,經過了40余年的發展,縱觀我國的生態文學作品市場,引進版權的圖書所占比例仍十分可觀,而能夠實現版權輸出的圖書卻寥寥無幾。
如果說20世紀80年代我國的生態文學創作尚處于起步和學習階段,不具備版權輸出的條件和機會,那么進入21世紀后,我國的生態文學創作進入繁榮期,涌現了一批專注于生態文學創作的作家,理應具有版權輸出的能力和底氣。然而,在這一方面我國目前仍未能實現較大突破。
此外,我國目前已實現版權輸出的生態文學作品也存在題材狹窄,在國外產生的影響十分有限,以及內容缺乏系統性和持續性等情況[4]。
(三)生態文學作品大多基調沉郁,以批判為主,市場接受度不高
生態文學自誕生之日起就充滿了批判意識和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的反思,不同于我國由來已久的以基調平和、歌詠自然為主的自然文學傳統。著名生態文學作家李青松說:“生態文學關注的不是自然本身,也不是自然背景中的人,而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即自然對人的物質和精神影響,與人對自然的認識態度和行為。強調人的責任和擔當。”近幾個世紀以來,人類對生態環境的破壞使得致力于傳播生態理念,試圖用手中的筆喚醒沉睡的大眾的生態文學作家們在行諸筆端時,往往表現得“愛之深,責之切”。為了突出生態問題的嚴重性和改善環境的緊迫性,他們的作品大多基調悲傷、憤怒,以對人類破壞行徑的譴責為主,不知不覺將人架到了自然的對立面,而忽略了“生態文學應有的恢宏氣度、詩意氣質”,以及生態問題、人類活動及人性的復雜性。這一方面使得生態文學作品的藝術性、文學性存在一定的局限,另一方面也導致此類作品的市場接受度不高,以及讀者對此類題材的天然抗拒。
三、生態文學作品的策劃與出版思路
(一)進一步挖掘舊版經典生態文學作品,使其在新時代煥發生機
1949年,《瓦爾登湖》首次被譯介至中國,譯名為《華爾騰》,雖然由著名作家徐遲翻譯,但是在當時其并未引起多大反響。直到1982年,伴隨著我國的生態文學譯介掀起熱潮,徐遲又對其進行了精心修訂,并將其改名為《瓦爾登湖》在譯林出版社重新出版,這一經典作品才真正進入大眾視野,獲得廣泛關注。此后,國內多家老牌知名出版社紛紛推出各種譯本的《瓦爾登湖》,部分節選也陸續被收入各類散文集、名作賞析等,其在中國圖書市場獲得了經久不衰的生命力。
與此類似,在中國圖書市場中還有一部分生態文學經典作品因為譯介時機、出版形式等問題,未能得到應有的重視。這些作品大多已在國際圖書市場上擁有較高的認可度,并引起巨大反響,在生態文學研究領域一再被提及,但在中國圖書市場幾乎不為人所知。如今,隨著環境議題越來越受大眾關注,在生態文學譯作市場式微、缺少大家名著的情況下,進一步挖掘這些舊版經典作品,使其在新時代煥發生機,成為一個值得我們嘗試的出版思路。
以加拿大作家法利·莫厄特為例,他一生共發表近50部作品,被翻譯成數十種語言,總銷量達到1700萬冊,是近代以來無法被忽視的重要生態文學作家。他的代表作《與狼共度》(Never Cry Wolf)被翻譯成俄語在蘇聯出版后引起巨大反響,公眾對捕狼行為的憤怒最終促使政府出臺了禁止捕殺狼的行政命令。他的《被捕殺的困鯨》(A Whale for the killing)梳理了近幾個世紀以來的捕鯨史,控訴了工業時代人的異化與危機,不僅被反捕鯨組織奉為經典,而且還被改編成電影在歐美上映,引起巨大轟動。
然而遺憾的是,如今在中國的大眾圖書市場領域,法利·莫厄特幾乎不為人所知。因此,重新譯介法利·莫厄特的作品便成為題中應有之義。2020年,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聯系到負責法利·莫厄特身后版權事宜的基金會,向對方申請在中國重新出版法利·莫厄特的四本經典著作—《被捕殺的困鯨》《與狼共度》《鹿之民》《屠海》,并成功獲得授權。此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又聯系到一支專業的翻譯團隊,對四本書進行精心重譯。2021年6月,《被捕殺的困鯨》的譯作《鯨之殤》面市后獲得極大的關注度,入選近十個好書榜,并榮獲2021第二屆“坪山自然博物圖書獎”入圍獎。2022年,法利·莫厄特的其他三本著作也將陸續面市,我們期待這位世界級的作家在中國圖書市場被讀者重新認識和關注。
(二)重視原創作品開發,致力于我國優秀生態文學作品在世界范圍的傳播
圖書市場歸根結底是人的市場。引進版權作品大多與中國的國情、自然環境、文化之間有著天然的鴻溝與距離,最能打動中國讀者的作品還應是中國作家講述的中國故事。作為新時代出版人,我們要重視原創作品的開發,多挖掘國內優質作者,盡可能地推出具有高度創新性、藝術性,為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符合我國國情的生態文學作品。
具體到實際上,我們應摒棄基調沉郁、以批判為主的作品,挖掘既具有足夠生態學、生物學知識儲備,又具有人類命運共同體視野的優質作家,注重作品內容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的復雜性、豐富性的分析和再現,注重對人性的深入刻畫,以及與廣大人民群眾的深刻聯結。只有這樣,生態文學才能夠走出小眾的領域,被廣大讀者所關注。
此外,出版人作為連接作者與讀者,甚至是連接國內圖書市場與海外圖書市場的橋梁,理應具備世界眼光與版權輸出意識,并自覺承擔起作為橋梁的責任。我國擁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傳統,雖然生態文學的創作是最近幾十年的事情,但是我國的生態理念卻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老子的智慧。“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是孟子的智慧。幾千年來,我國勞動人民一直保持這些優良的傳統。近年來,國家在各個層面不斷出臺政策,致力于將生態保護落到實處,這其中有許多值得講述的故事和可以吸取的歷史經驗。作為出版人,我們要善于挖掘這類原創內容,并致力于講好中國生態故事,促進我國先進生態理念在世界范圍內的傳播。
[參考文獻]
[1]黃先貴.中國生態文學的現狀與問題[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9.
[2]張志國.經典歐美生態文學作品在中國的譯介概況[J].山東青年,2016(05):106-107.
[3]楊劍龍,周旭峰.論中國當代生態文學創作[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02):38-43.
[4]朱鴻祥.中國現當代生態文學作品譯介20年評述(1997—2016)[J].北方文學,2017(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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