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港,陳明慧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清末以降,八國聯軍侵華及《辛丑條約》的簽訂,極大地激發了國人的民族主義情感。仁人志士在“強國夢”的艱難探索中,形成了諸多富有見解的經濟與軍事強國主張。
近年來,關于清末強國思想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有許紀霖的《從尋求富強到文明自覺——清末民初強國夢的歷史嬗變》[1]、田標和唐永干的《體育強國的歷史尋脈——清末民初知識分子“強國”夢的體育路徑選擇》[2]、卜毅然的《論戊戌變法中的科技強國思想》[3]以及馬偉勝、趙品華的《容閎強國思想與實踐探析》[4]。可以看出,學術界對清末強國思想方面的整體性研究較少,已有研究多側重于對某一人物、某一類型的強國思想的研究,相關研究亟待進一步加強。因此,本文從清末的強國思想這一角度,梳理史實,厘清脈絡,重點探析,提出看法,以推動相關研究走向深入。
謀求國家之強,是近代以來眾多仁人志士的共同追求和心愿,也是時人尤為關注的問題。近代涉及經濟方面的強國思想,在實現國家之強的途徑上可概述為“興利”[5]36-38,至于興利之方,清末各界所論尤多,所論及的范圍也甚為廣闊。
“農業強,國家孰與不強”[6]。自古以來,農本思想是中國根深蒂固的傳統主流經濟思想。清末,小農經濟在中國經濟結構中的統治地位仍然沒有發生變化。甲午戰爭后,標榜“自強”“求富”的洋務運動宣告破產,人們開始重新審視和規劃強國方案,認識到僅僅依靠購置西洋軍械、編練新式軍隊是不足以實現強國宏愿的,還需要重視農業。于是,清末掀起一股“重農強國”的思潮[7]。
清末報刊輿論界對“興農強國”思想給予高度關注,并刊載了一些文章。《北直農話報》曾載文指出:“農務雖然是民間平淡的生業,實是國家富強的根本。”[8]又曾載文稱:“國所以能夠富強的,不光仗著兵精將廣,船堅炮利,可以壓倒一切,頂要緊的都在農業振興……軍事是國的手足,農事是國的心腹。軍事是有形的利器,農事是無形的利器。”[9]甚有論者則更進一步指出,農業生產應配合工商齊頭并進以圖富強。錫九言道:“我們中國,如今百度維新,立了商部,振興工商,設立學部,振興教育。獨那農務有關民命的事情,還沒有加振作。叫那有用的田地荒廢了多少萬頃,民人餓死了多少千萬,連累的商務,都不能進步。”[10]山西巡撫岑春煊提出了同樣的觀點:“夫震驚東西各國強富者,莫不曰以兵以商,試思無財何以練兵?農學不興,土貨不出;工藝不興,新器不出;商又將何所恃以交易?是阜財強國之本,舍農工固無以基之也。”[11]
為實現重農強國的目標,時人還提出了開設農務學堂、普及農業科學知識、推廣優良作物品種、改良種植結構等觀點。
開設農務學堂的目的在于培養農業人才,普及農業科學知識,提高農民科學種田的能力。曾有人批評道:“現在那農民都是愚魯遲鈍,一點學問也不知道。那些個農具又是破敗老朽,沒有合用的。那些個農產又是混雜亂出未曾改良的,光仗著土地豐厚,要不仔細考察那是萬不能長久的。”[7]《北直農話報》刊發多篇文章主張于各地建立農務學堂,專就品種培育、作物栽培、耕作技法悉心講授,并注意學習西方農務新理新法,鼓勵士子就農政技藝深加研習,以使農業發展日漸興隆。
在品種改良上,清末報刊輿論界主張多試擇優,即將東西方諸類作物品種廣泛試驗,擇取最優者廣而推行。直隸寶坻縣就蠶桑選種一事成績顯著,當時,有報紙曾就此事專門報道:“試種東西洋各種植物,以期改良品種,試驗之成績以蘆粟、煙草、桑秧為最優。然此三種之中,施于民間而易知易行者,尤以桑秧為最著。”[12]
總之,《北直農話報》作為報刊輿論界的典型代表,在推進直隸甚至全國重視農業、普及農業新技術及提倡興農強國等方面都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實業強國是清末經濟強國思想主要內容之一。1911年,《申報》發表時評指出:“欲強國,先富國;欲富國,先富民。而富民之道,則不外以實業為總樞,歐美各國,歷史昭昭也。”[13]以此突出實業對于實現強國目標的重要作用。近代著名實業家張謇亦言:“世人皆言外洋以商務立國,此皮毛之論也,不知外洋富民強國之本,實在于工。講格致,通化學,用機器,精制造,化粗為精,化少為多,化賤為貴,而后商賈有懋遷之資,有倍蓰之利……中國人數甲于五洲;但能于工藝一端,蒸蒸日上,何至有憂貧之事哉!此則養民之大經,富國之妙術,不僅為御侮計,而御侮自在其中矣。”[14]37-38可以看出,張謇不同意當時“商務立國”的看法,強調只有實業建設才能“化粗為精,化少為多,化賤為貴”地創造財富,并認為實業建設是商業發展的前提條件。張之洞在《勸學篇》中也提道:“工者,農商之樞紐也,內興農利,外增商業,皆非工不為功。”[15]顯而易見,在實業強國思想方面,張謇與張之洞的思想不謀而合。
清末倡言強國者,凡論及振興實業無不與礦務、交通相并提。安徽巡撫馮煦就認為:“鐵路礦務為強國之本,亟應實力籌辦。”[16]亦如報人王韜所論:“利之最先者曰開礦。”[5]37《中西教會報》曾就開礦一事載文談道:“今中國理財之法,其最有益于中國,使之君富而民不至獨貧者,莫如開礦一事。”[17]有論者繼而倡議清廷應仿行西方,減免捐稅,放寬對民間開礦的限制,鼓勵民間自行開采,此舉不僅能降低成本節省費用,又能提振工業讓利于民,實為有裨益于國計民生的長久良策。
交通為國家經濟發展之命脈,正如孫中山所說:“交通乃實業之母。”[18]近代以來,受西方交通業變革的影響,鐵路、輪船、電報等新式交通工具或設施相繼在中國出現,并深刻影響近代中國經濟社會的轉型與發展。
時人對于發展近代交通業興趣異常濃厚,認為此是實現強國目標的關鍵,其中還摻雜著民族主義的因素。對于興筑鐵路,輿論界主張掌握路權自辦鐵路,與外國爭利權。1905年,《東方雜志》載文指出:“鐵路之所以有益于國家者,以國家能自有其鐵路也。若鐵路而為外人所有,則所謂有益者,亦必在于外人,而于我無與也。且天下無兩利,人既受其益者,我必反受其損。”[19]翌年,《競業旬報》載文論道:“鐵路可以強國,鐵路又可以亡國,這兩句話都是各國人公認的……何以見得呢?比方我們的鐵路,能夠自己建筑,這就可以強國哩;若自己不能建筑,反讓他國人建筑,這便可以亡國哩。”文章認為興筑鐵路不僅無礙于民眾生計,而是有益于國家昌隆、人民福祉。這就辯駁了時人對于修筑鐵路的種種疑慮。但筑路一事,并非一己之力所能為之,清末有論者倡議采取募股集資的方式自辦鐵路。1905年7月,張之洞奉旨督辦粵漢鐵路,提出以集股籌資修筑鐵路,并于次年正式開工。輿論界對此評論道:“幸而去年粵漢鐵路招股,各省同胞,十分踴躍,不多時就集得大款,現已開工建造了。但是我們中國,有許多的省,究竟那一省不是我同胞們的地方呢?哪個地方不應當建筑鐵路呢?現今各省,也有正在招股的,也有并未曾招股的,若能夠招足股來開工的,僅有這條粵漢鐵路。咳!同胞們若想學那印度安南的做洋奴,那也罷了;如想保身保家保國的,就請大家踴躍入股,待我們中國的鐵路修好起來,就不怕了。”[20]該論者還認為,集股筑路不僅可以解決筑路經費問題,一般參股民眾也可從中獲利,可達強國富民的雙重目的。
在中國傳統經濟結構中,“重農抑商”“農本商末”的傳統理念根深蒂固,商業活動歷來處于末位,其發展亦受到輕視和壓制。時至清末,內外形勢的深刻變化使一些有識之士逐漸認識到興商的重要性,甚至形成了重商主義的思潮,并將其同強國緊密聯系起來。李鴻章在創辦輪船招商局時曾言:“夫欲自強,必先裕餉;欲浚餉源,莫如振興商務。”[21]亦有論者提出“商富即國富”“恃商為國本”[22]“商務者國家之元氣也,通商者疏暢其血脈也”[23]等興商強國的思想主張。當時,有論者認為,唯有拓展商務,方能強國。《東方雜志》曾載文指出:“今中國之所當握要以圖者,富強而已矣。商務者,古今中外強國之一大關鍵也。上古之強在牧業,中古之強在農業,至近世則強在商業。商業之盈虛消長,國家之安危系之。故致強之道,務在興商。”[24]《申報》也載文指出:“商務盛則其國強,商務衰則其國弱。若是乎通商乃強國之要點,而各國之視線在此矣。”[25]《申報》又載文指出:“欲強國必先富國,欲富國必先興商。農之所出,工之所成,必待商人以為紹介而入于市。”[26]可見,時人業已把興商放在強國之本的高度。
鑒于中國士林多鄙夷經商,而歷代政府又多對商業加以抑制,清末有論者對此予以辯駁,主張改變傳統的本末觀念,重視商業發展,謀求強國之道。《商務報》所載的《興商為強國之本說》[27]一文對仍舊抱有本末觀念的論者持批評態度,認為傳統的“重農輕商”思想已不適應形勢的變化,應當效法西方,力倡重商主義,謀求強國之道。
對商業發展之道,時人提出兩項重要主張:一為革新工藝,一為學會商戰[28]。在時人看來,改善生產工藝,既可提高生產效率而獲取豐厚的利潤,又可打破貿易壟斷,進而開拓市場。
清末,就實現強國目標,有識之士提出了“商戰”思想。清末一白話雜志曾就“商戰”載文指出,時人對“商戰”思想已經有淺顯認識。認為進行“商戰”必須具備應有的商業精神,即“合群之思想、堅持之能力、奮往之精神、開通之智識”,不應拘囿于一地一國的分毫之爭,而應持有世界眼光,講求經營之道,以圖決勝于“商戰”[24]。
清末社會各界以“商戰”而強國的討論對20世紀初期的中國產生了深遠影響,“在強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下,清政府也不得不放松對工商業的控制,號召‘振興商務’‘通商惠工’,變‘抑商’為‘恤商’”[29]。需要指出的是,經濟強國思想所涵蓋的農、工、商三個方面并不是截然分開的,而是有著密切關聯的。總而言之,經濟強國思想是清末強國思想的重要一環,涵蓋面也最為廣泛。也正是因為討論門檻低、范圍廣的特點,其為清末國人所津津樂道。
清末各界提出了購置堅船利炮、創設軍械廠房及效法西方增設海防力量等軍事方面的強國思想。1904年,《申報》載文指出:“強國之道則在多募戰士,廣籌餉項。兵艦則必求堅固,槍械則務極新奇。水陸軍備必令如火如荼,方足保衛商民不致受他國之輕侮。”[30]
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屢戰屢敗,其原因之一即是中國軍人缺乏尚武精神,戰斗力弱。甲午戰爭中國慘敗的國恥,喚起了國人對尚武精神的肯定和追求。提倡尚武精神,增強國民體質,成為強國、強種思想的內容之一。1905年,《東方雜志》刊載《論尚武主義》一文,該文強調:“中國不求自強則已矣,欲求自強,不可以不尚武;欲求尚武,不可以不振起國民尚武之精神。”[31]此時的《大公報》也發表社評指出“中國國民誠一尚武之國民也”[32],同時也發表很多文章論及體育的重要性,指出“身體強則人民強,人民強而國家自無有不強”[33]。時人甚至提出“就時勢言之,我國宜行通國皆兵之制,以競勝而爭存”[34]。1905-1906年,《敝帚千金》在刊載的《強國在重武》[35]《續強國在重武》[36]《勇武是強國的好法子》[37]等文中強調尚武與強國的密切關系。1911年,《申報》也載文指出:“國民健全,為強國之基。”[38]以此強調體育、尚武的重要性。由此可見,尚武在當時被認為是救國、強國的重要舉措,尚武強國已經成為一種較為廣泛的思潮。
清末邊防分為陸防和海防,但傳統的水陸編制已難以適應近代化作戰的需要,這也是清軍在與列強多次較量中屢戰屢敗的原因之一。甲午戰爭中國戰敗,極大地刺激了國人的神經,海軍強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進步》雜志曾就海軍建設載文稱:“海陸軍中,海軍尤要。一國之海軍力,不僅在戰斗艦之大小,其巡洋艦、魚雷艦、潛水艇之建造,商舶(戰時供運兵之用者)之多寡,現役及后備兵之編制,莫不與焉。”[39]《申報》多次載文指出海軍對于強國的重要作用,并突出了海軍軍費的重要性。1909年,《申報》載文言:“強國全恃乎海軍,既成通語矣……蓋海軍所最要者,莫要于兵艦,而無經費則兵艦無從購;海軍所最要者,莫要于軍港,而無經費則軍港無由建;海軍所最要者,莫要于人才,而無經費則學堂無從立,學堂不立,則人才安從出。”[40]1910年,《申報》又載文言:“海軍則強國之基礎,國家之命脈。”[41]當然,經費對海軍建設固然重要,但絕不應該成為搜刮民脂民膏、借機斂財的借口。事實上,清末就有人曾尖銳地指出:“創辦海軍者,宣統元年強國之第一要圖也。雖然無經費奈何,無人才奈何。或曰,子毋慮,絞四百兆人民之膏血,則四百兆經費可以立集,設數十百軍官之額缺,則數十百人才可以立致。是故創辦海軍之說出,而國家乃有斂財之名,數輩浮沉間□之員,乃有進身之路。”[42]不難看出,在此人看來,在清末這樣的大背景下,腐敗已經深入這個國家的骨髓,即使可以有所改變的變革,也將成為另一種腐敗的途徑。
改革征兵制度已經成為清末軍事強國思想的重要內涵之一。清末社會一反綠營父死子繼的世襲制度和勇營臨時招募兵員的方式,主張仿行征兵制。在當時,因施行征兵制而成為強國的代表國家當屬日本。《敝帚千金》刊文論道:“日本國起初變政,改變兵制,煥然一新,用全國都是兵的辦法,訓練成軍。甲午那回用兵,毀壞我們中國的炮臺,搶奪我們中國的兵船,割去我們中國的臺灣;庚子那回用兵,外洋聯軍入京,日本國兵,當各國的先鋒、前頭帥領,各國都羨慕日本兵,極其勇往。要說日本人,和我們中國人,同是黃種,怎么日本兵便那么強壯,中國兵便這么軟弱,莫不成日本兵有三頭六臂嗎?我想絕不是這樣,止于是日本兵不是招募來的,他當兵不是因為貪圖幾兩銀子的糧餉,并且還是受過普通教育,到了臨陣打仗,真肯實心給國家出力,故此日本兵那樣強壯。日本國的兵制,全是征兵。”[43]由此可見,清末人士已經認識到征兵制的重要作用和清軍舊的兵員征募體制存在著嚴重弊端,改革征兵制度著實為精兵強國的良策。仿行征兵制,可以克服因世襲而造成的兵員素質低下、不堪使用的缺陷。
軍官培養與選拔是清末軍事改革的重要內容,也是強國思想的重要體現之一。軍官培養與選拔的改革首先從廢除武科考試開始。廢除武科考試的呼聲由來已久,但直到1901年8月29日光緒才發布上諭:“武科一途,本因前明舊制,相沿既久,流弊滋多,而所習硬弓刀石及馬步射皆與兵事無涉,施之今日亦無所用”,遂下令“嗣后武生童考試及武科鄉、會試,著即一律永遠停止”[44]。基于此種反思,廢棄不合時宜的弓矛槍刀測試,改試新式武器,注重對軍官治軍韜略和制敵之術的考核,已經成為軍官培養與選拔的一種共識,也只有如此,才能夠選出一批適應近代化作戰的御敵良將。
傳統軍事教育制度的終結,為近代軍事教育的發展排除了障礙,近代軍事強國思想由此蓬勃發展。在清末,軍官須接受基本軍事教育,于國家、省、府州設立各級各類武備學堂,于沿海要域開辦水師學館,已經得到輿論界的共鳴。然而,清軍軍官整體素質和作戰能力低下已是不爭的事實。如當時一雜志刊文譏諷道:“眾位想中國武官第一個毛病,無論哪省,無論哪營,上至提督,下至千把,全都要吃缺額的空名糧,……各省各營,都是這樣辦法,豈有不疲軟的?”[45]顯而易見,清軍武官不講求治兵御敵之韜略,反思鉆營投機之邪術,焉能不敗?
不難看出,清末軍事強國思想具有很強的現實性、必要性。一些思想和主張適應了軍事近代化的需要,但是更多地停留在思想意識層面,而沒有轉化為現實中強大的軍事力量,這也是此時清政府屢戰屢敗的關鍵原因之一。
清末經濟與軍事強國思想的產生順應了時代發展的要求,具有積極的進步意義和歷史意義。其內涵豐富,參與群體廣泛。清王朝的滅亡,宣告了清末強國思想走向了末路。但是,審視清末經濟與軍事強國思想的歷史意義,不應該僅僅以結果來評價。重新梳理清末經濟與軍事強國思想很有必要,于是,我們得出了以下認識。
首先,清末經濟強國思想在思想層面的意義遠大于其實踐意義,而且很多經濟強國思想的主要倡導者較少去落實其思想主張,或者說其實踐層面非常狹窄。由于這些倡導者不是決策層,很多經濟強國主張很難成為現實。
其次,應該厘清強國與富國關系。富國是強國的前提和基礎,欲強國,必先富國。早在1895年,《申報》就載文提到“處今日之天下,而欲國之強,則非富不可”[46]。1896年,《申報》發表《論強國以富為先》[47]的評論文章。1910年,《申報》又提出“強國之道,首重民強,民強則國富”[48]的主張。由此證明,當前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必要性和正確性。同時,國富的重要前提則是民富、民強。
再次,要認識到何謂強國之本。關于強國之本的論爭,張謇提出“富民強國之本,實在于工”[14]37-38,認為強國之本在于“工”,即實業。有人則提出“興商為強國之本”[24]。有人認為“重報是強國的根本”[49],有人提出“強國之本在育才,育才之本在蒙養”[50],有人提出“強國之本在國文”[51]。梁啟超則反復強調“茍其處今日之天下,則必以譯書為強國第一義”“譯書實本原之本原也”[52]。陳虬在《經世報》撰文指出,“國之強弱系于民心,民心之向背系于州縣,宜以州縣得民為強國之本”[53],認為州縣得民才是強國之本。孫中山關于強國之本的觀點最為全面,他在《上李鴻章書》中強調:“歐洲富強之本,不盡在于船堅炮利、壘固兵強,而在于人能盡其才、地能盡其利、物能盡其用、貨能暢其流——此四事者,富強之大經,治國之大本也。”[54]
最后,強國之路坎坷,結果不盡如人意。改革征兵制度是清末軍事強國思想的重要內容,然并未取得預期效果。《申報》曾刊發的《論征兵肇事》中有:“以募兵之不善也,于是乎征兵。當征兵之始,固欲以掃除募兵之積弊,而立強國之基礎也。乃功效未呈,弊害數見,或與警兵沖突,或以游狎啟釁或口角齟齬,而釀成事變。或睥睨營勇,而互相角斗。征珍之擾害,亦已層見迭出,而不可殫論。至今年正月初二日,而復有蘇垣征兵之鬧事。占之強兵,必勇于公戰,怯于私斗,豈今與古異。必勇于私斗,而后可勇于公戰乎噫。兵家所重,在于紀律,今若此,吾不知其紀律之何在也。”[55]可見,征兵所預期的利處還未出現,而弊處反倒不斷出現,征兵而強軍,進而強國的目標在清末并未實現。
綜上所述,至清末,隨著西方勢力對華沖擊的加劇和中國國勢的每況愈下,社會各界深刻覺察到中國正在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變局,必須通盤謀劃,做出適時變革,才能逐步走出困境實現強國目標。他們基于對世界各國強弱對比的考量和對近代中國沉淪的反思,于農業、實業、商業、軍事等方面提出了不同的經濟與軍事強國思想,并將這些思想刊登于各類報紙雜志,以期引起政府和民眾的重視,從而為實現強國理想而努力奮斗。雖然因受時代條件的限制,這些經濟與軍事強國思想未能悉數實現,但確實對近代中國的歷史進程產生了一定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