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心
(同濟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092)
“自由”一直是人類追求的最終目標。縱觀整個人類的發展過程,正是因為人類對自由的不斷追求,才促成了人類歷史上的種種實踐。自古以來,被壓迫階級聯合起來,為自由而斗爭。弗洛姆將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與馬克思社會經濟理論相結合,對人的自由與人性的關系進行了較為系統地探討。
19世紀,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人們的生活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弗洛姆這樣形容這種現象:“人類自從進入工業時代,就一直把他們的信念和希望建立在無止境地進步這一偉大允諾的基石上。”[1]2人們開始相信,他們可以完全地征服大自然,他們可以在精神上獲得無限的自由和真正的財富。人們開始相信,“人類是靠自己的主動行為來控制自然,所以人類的文明才會誕生”產業的發展加深了“技術可以使我們無所不能,科學可以使我們無所不知。于是,我們都成了神,成為能夠創造第二世界的人”[1]2。林爽認為,在物質生活得到極大滿足,科學技術進步日新月異的年代,人們不知不覺地成了消費的奴隸,既滿足了物質需求,又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人類的生存不再是追求自身的價值,而追求的是物質和物質的滿足,這一現象導致了物質上的富裕,精神上的匱乏。林爽相信,人類雖然獲得了極大的自由,卻也割裂了與自然的原始關系,也就失去了對原始社會的安全感和歸屬感[2]。所以,人們在獲得自由的時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過孤獨。弗洛姆“逃避自由”的心理機理的建立,成為人類生存的基本條件。比如,萬翔就認為,中國“極端主義”就是一種“逃避自由”的心理機制,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以壓迫下屬來發泄自己的情緒,找回在上司面前丟失的尊嚴[3]。
弗洛姆在對“逃避自由”進行分析的過程中從社會分析和階級分析的角度出發對弗洛伊德的分析方法進行了探討。弗洛姆在對弗洛伊德的分析方法研究中發現,這種分析方法符合追求真理、摒棄不符合實際的原則,也適用于分析馬克思的理論,原則的核心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進行的了解和批評。
弗洛姆認為,推動人類社會的發展離不開心理的推動。因此,與人類自由有關的主題可以通過弗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等進行精神分析,但也不能完全依賴于這些理論,因為這些理論忽略了外部社會環境的影響,更多地關注個體的心理狀態。弗洛姆還把馬克思看作是一個愿意從社會和經濟角度來思考“人”的行動的思想家。袁羅牙指出,弗洛姆把馬克思的思想學說進行了人文主義的扭曲,從而使馬克思的思想學說發生了扭曲。弗洛姆從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角度,將物質生產方式、社會關系等方面的因素綜合起來,強調了社會存在對社會的影響,這是決定性的。在對“逃避自由”的心理學機理的探討中,強調了客觀現實對人類自由的重要影響,這是一種決定性的影響,并特別指出了各種外部因素對人類自由的影響;同時弗洛姆借鑒馬克思的理性批判思想,以人道主義為基礎,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造成人類勞動的異化、剝奪人類的自由和全面發展[1]11。
弗洛姆認為,弗洛伊德主義、馬克思主義都對人類思想理論研究做出了重要貢獻。弗洛姆“逃避自由”即是將二者結合的新理論,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和馬克思的社會分析是兩個理論淵源。
1941年,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一書中指出,隨著個人的個體化程度的不斷提高,人們可以獲得更多的自由,同時,人們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疏離,這種以利益為中心的觀念導致了人們對“逃避自由”的一種心理機制的缺乏。
在人與自然分離以前,人類社會尚未形成,人與自然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聯系,而整個人又是一種與自然緊密聯系的整體。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逐漸學會了利用工具,制造和加工工具,社會也在不斷地進步,從氏族社會到奴隸社會,社會的性質也在不斷地變化。弗洛姆認為,人的發展必然會發生個體化的過程,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與自然密不可分,人類在發展的過程中表現出了多樣性,人的發展是超越自然的,它是人類社會的一個整體。但這種“覺醒”在兩者之間并不明顯,呈現出個人與自然、個人與社會的關系;有些個體可以被認為是“單獨個體”,也可以是“世界的一部分”,然后,這個個體就會逐漸脫離原有的“個人化”的特征[1]23。
從一個人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個個體在個體層面上的一個進程,從一個嬰兒的誕生起,這個人就是一個人的整個過程,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生存狀況并沒有改變多少,他從他的父母那里得到了最原始的安全感,從一個沒有自由和獨立的兒童,到成年之后,他能夠獨立的生活,他的安全感和孤獨感與日俱增,而隨著他的成長,他的獨立性和孤獨也會慢慢地消失。楊玲通過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環境的分析,發現弗洛姆的思想是:雖然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在不斷地提高,個人的自由與個性也在不斷地提高,但由于內心的不安定與孤獨,他們的自我異化以及對新的自由的逃避程度逐步加深[4]。
從集體的角度來看,從原始的野蠻時期到文明時期,從血脈的結合到社會關系的形成,是人與自然的不斷分離,是整個人的個體化,就像個人的個體化一樣,逐漸地脫離了與自然的聯系,喪失了大自然賦予的最原始的安全感。因此,弗洛姆認為,個體的成長和個體的自由是有區別的。第一,逐漸增強實力和逐漸融合,逐漸能達到對自然的控制,提升理性,達到與人的和諧。第二,個體的發展過程逐漸顯現,但逐漸發展成孤獨、不安全和對自己在宇宙中的生存的質疑,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的重要性,意識到自己的權利并不重要。
弗洛姆指出,個人的成長是一個必然的過程,而且是一種不可挽回的過程,人一開始就不可能回歸到原始的、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狀態,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地獲得徹底的解放,只有在長期的自由中,才會感到寂寞和自由。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人類社會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矛盾和沖突,而發展就是在這樣的矛盾中進行的,人類的進步是朝著自由的方向前進的,但也是從最初的安全中逐漸分離出來的,這就像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所說的那樣:人類史的特色為沖突與奮斗。個人的性格會逐漸演化和變化,這種變化會影響到個人對不安全的感覺。一旦打破了原有的桎梏,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狀態。在這樣的生活狀態下,人們在尋求自由的時候,難免會害怕寂寞,害怕要承擔的責任,害怕引起這些憂慮的自由,因此,他們“便產生了想要放棄個人獨立的沖動,想要把自己完全隱匿在外界中,借以克服孤獨及無權力的感覺”。
弗洛姆說的沒錯,機械的生產讓人成為機器的工具,它的目的已經不是滿足人的需求,而是為了獲得最大的利益。馬克思曾經說過:人會逐步發展成為集貪婪、被動的消費者于一體的生物。物品不表現出為人服務的特點,人卻變成物品的奴隸。趙靜指出弗洛姆認為在資本主義這種不健全的社會制度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發生了異化,它變成了兩個抽象物、兩個活機器之間相互利用的關系。人的異化、生產的異化、消費的異化,都使現代人的生活多了一層又一層的枷鎖,一層又一層的負擔,使現代人在個人生活的過程中,變得更加孤單、焦慮,他們渴望從重負和不安全的孤獨中解脫出來,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而這種精神上的解脫與逃避,正是現代人的心理機制逐漸形成的原因。
人類個體化進程的開端,是以“人”先行于世為前提的。弗洛姆的人道主義批判旨在激勵人們尋求自我、尋求健康的個性,其目的正是符合文藝復興時期人文精神的精髓。在中世紀,被教會控制的人,雖然沒有自由,但他們天生就是一個固定的社會,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們的生活空間有限,他們的社會地位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他們并不擔心,也不會害怕。社會秩序是一種自然的秩序,人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使個人有一種安全感和歸屬感。這是一個傳統的、生活在一個固定的建筑中的人,他們生活得很安全,但沒有自由,沒有自己的生活。
在文藝復興、宗教改革之后,社會發展的動力得以釋放,社會持續發展,生產力的發展推動了社會的不斷變革,社會的變革也隨之而起,追求自由、平等、個性的現代主體追求著自由與變革,打破了傳統的社會秩序,改革了舊的國家制度;不停地拓展新的居住空間,不被狹隘的生存環境所束縛;現代主體用自己的努力打破了社會階級的桎梏,打破了一成不變的社會身份,打破了舊思想的束縛,朝著自由的方向邁進。但同時,現代主體也在慢慢地與那些他們所熟知的老家伙們拉開距離,他們的安全感在下降,他們的生存壓力在不斷增加,他們的生活方式也在改變,他們的人生充滿了矛盾,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他們的自由,但是他們必須忍受孤獨、不安和焦慮。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用自己的力量去重建自己和他人。他們在構建了一個良好的社會環境后,又會回歸到原來的社會,或者說,為了緩解社會的壓力,放棄對自由的追逐。在這一封閉的社會中,人若喪失了自己的位置,便會喪失人生的意義,從而開始質疑自己的人生。生活中也會有超人的能力,有資金,有市場。而在人際關系方面,個體與個體間缺乏基于人性的良好關系,凸顯了陰險、利用、狡詐等消極因素,使個體成為潛在的競爭者,使個體關系變得更加惡劣;個體自由的出現,也就是一種孤獨的、孤立的感覺,以及在所有層面上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不僅人類缺乏相互的關愛和理解,更無法感受到真正的自我,換句話說,人類正在逐漸地從自我中分離出來。在市場經濟的今天,人們變成了一個沒有自我、只需要迎合市場需求的商品,這樣的人只需要迎合市場需求,而不需要自己。“逃避”的心理機理是“不追求自由,就可以從‘自由’中解脫出來,也可以降低‘去’我的風險”。與此同時,現代人所面臨的問題也遠超一般人,無論大小,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所以很多人都會感到恐懼和抗拒,因為恐懼會使他們失去對自由的追求,從而逃避自由。
通過對這些問題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當代人類在獲得充分的自由的同時,也存在著一種心理上的逃離。弗洛姆著的《逃避自由》中指出,人可以通過專制性、破壞性和機械性的方式來表達逃避自由的外顯。
第一,極權主義傾向。極權主義是由兩個相互依存的極端組成的,即受虐一方和施虐一方。從表面上來看,施虐方和被虐方是完全不同的,受虐方是弱小的,施虐方是強大的,受虐方任由施虐方壓迫、擺布,而施虐方則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控制別人。但本質上,受虐一方是依靠他人,害怕自由的寂寞,從而屈服于他人,從而被控制,而施虐方則會因為害怕沒有權力而更加依賴于受虐者,因為他們必須控制受虐者,這樣他們就能獲得對抗現實的力量,哪怕這股力量并非來自自身。從本質上講,盡管受虐方和施虐方在不同的心理機制下都有不同的表現,但是他們的目標卻是相同的:擺脫因自由而產生的寂寞。
第二,破壞性傾向。這種逃避的心理機制就是要摧毀所有妨礙他們的自由的力量,以此來緩解他們在獲得自由后的孤獨、缺乏安全感和權利。在現實生活中,由于無法適應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人們可能會利用具有破壞性的傾向而逃離自由,他們會感到孤獨、恐懼,并以暴力來表達對真實世界的無力。破壞性傾向是一種對自由的規避機制,它具有很強的消極性。
第三,機械趨同傾向,也可稱之為順世與隨俗。大多數現代人追求的是自由,為了逃避社會的種種限制,他們采取了一種封閉的方式。弗洛姆說:“許多現代人將他們的心理活動當作一種逃離現實的方式。”換句話說,經驗會依據不同的文化模式,與他人的性格相匹配,因此與他人的期望一致。這樣,就能消化掉和這個世界的矛盾,不再感到寂寞和無助。如果一個人與他身邊的人保持一致,那么他就不會感到寂寞和不安了。弗洛姆提到的這種情形在當今中國非常普遍,很多人都會選擇把自己的個性隱藏起來,而不會把自己當成一個群體的一員。由此,我們可以看到,人類對逃避自由心理機制的表現逐漸明顯,以至于失去主體,進而導致人格的消退。
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一書中對“逃避自由”的心理機理進行了論述:“一味地逃避自由是一種負面的行為,人必須獲得自由與安全的共存,這樣才能獲得自由,而不是孤獨”,弗洛姆認為,“積極地、自由地生存”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條件,它可以幫助個人建立健全的人格,建立一個健全的社會。要達到這樣的境界,最關鍵的就是要用愛來工作,要在維持自己的健全人格的基礎上,找到和別人一樣的步調,在發展自己的個性的基礎上,一起創造,以使自己的潛力得到充分的發揮,使自己的人格更加健全,進而推動整個社會的健康發展。
對于還沒有走出校門的大學生,他們更為自己的未來擔憂,為自己的人生擔憂,正如弗洛姆所言,中國經濟的發展使人民的思想更加自由,中國的年輕人,就如同新世紀的學生一樣,有著廣闊的視野和廣闊的發展空間,他們不必拘泥于一塊土地,當前,經濟全球化的推進迅速,促使他們可以在世界的舞臺上大展身手。正因為如此,很多人才會選擇放棄自己的自由。然而,現代人處在一個個體化的進程中,面對生活的被動逃避和積極的抉擇,我們應該摒棄其回避的心理機制,避免其消極性的負面影響,努力使自己的性格與人格的發展相輔相成。
弗洛姆從人與自然的關系入手,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進行了分析,認為人與自然的分離是人在個體化的過程中由于缺乏自主性而導致的一種“逃避自由”的心理機制。中國自改革開放后,由于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生態環境受到了極大的破壞,農業、城市建設對耕地的過度開發,導致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日益密切,而與自然的關系卻日益疏離。經濟全球化給中國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但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外來的思想糟粕,由于資本主義的異化,產生了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消費主義、欲望膨脹等社會不良現象,這使得人民喪失了最起碼的親情,成為了中國人民的一道無形的屏障。弗洛姆的“以愛為本”“發展自身潛能、完善自我”的思想指導了我們,我們要完善自己的個性、完善自己、為社會服務、為社會建設作出自己的貢獻,收獲豐富的物質和精神生活,從而實現社會主義建設和諧社會的理想,從而使人類在沒有寂寞的情況下,得到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