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入化·民族化·寓言化：讓中國影游融合作品走出去

□ 肖鴻月

新冠疫情的暴發使影視行業進入寒冬，但也為互聯網與影視行業的融合提供了新路徑，為應對生存危機，影視行業傳統發展模式打破重組，與互聯網實現跨媒介融合。影游融合作品作為融合的產物，利用游戲情節或游戲IP承載起受眾的內心需要和消費訴求，借助豐富的想象力、互動性、探索性，成功吸引了大批受眾，尤其是作為網絡原住民的青年一代。廣闊的受眾面和巨大的消費潛力，使得影游融合已成為未來影視行業發展的一大趨勢。[1]

當國外《頭號玩家》《生化危機》《魔獸》《古墓麗影》等影游融合作品大獲成功之時，中國的影游融合產業仍處于起步階段，缺乏具有當下現實意義的代表性作品。在國際化、全球化發展大勢下，影游融合作品作為中國樹立文化自信形象和弘揚中國精神的重要途徑，其如何以技術創新為驅動，將游戲良好融入影視作品；如何對中華文化進行傳承與革新，在影游融合作品中賦予新的時代內涵；如何扮演好傳聲筒的角色，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影游融合發展路徑，形成獨特的中國IP，讓世界聽到中國聲音，具有十分深刻的意義。

介入化：多重沉浸式體驗的再創新

麥克盧漢曾指出“媒介即人體的延伸”，伴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虛擬現實、增強現實乃至“5G元年”的到來，技術的革新已經改變了人們的感官體驗，創造出全新的環境，通過改變個體繼而改變社會。影游融合正是通過技術的革新，實現了電影與游戲兩大媒介之間的融合，[2]為受眾帶來了全新的感官體驗，為電影生產吹來了一股創新之風，也為中國影視作品走出去貢獻了新思路。

介入化體驗的主觀心理初探。當都市的快節奏與新冠疫情蔓延的凝重氛圍充斥著現實世界時，在虛擬網絡尋求個人精神的凈化與解脫就成為了當代受眾的主要訴求，影游融合作品能讓受眾得到“身心介入影像”的沉浸式和強刺激性體驗，[3]通過暫時拋棄掉現實生活中的身份與壓力，以游戲角色的身份進入光怪陸離的游戲世界，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進行再創作，[4]由此，影視融合作品成為后疫情時代受眾遠離現實進行解壓的一大方式。Quest Mobile數據顯示，疫情期間，游戲《王者榮耀》日均用戶增加了2629萬，全網用戶每日使用總時長由原來的50億小時一路飆升到61.1億小時，而《和平精英》的日均用戶也增長至2747萬，說明人們渴望在游戲世界里獲得暫時的宣泄。

同時，因為封控、隔離等因素，人們長期宅家，缺乏社交，在網絡上獲取認同感就成為他們內心的另一大訴求。在克里斯朵夫·庫克里克構建的“微粒社會”中，缺乏歸屬感與安全感的微粒個體會本能尋求新的連接方式與結構，而影游融合作品中的游戲屬性、互動感與社交性恰好為人們提供了一種新型的連接方式和虛擬的交流場域。例如疫情期間爆紅的IP《魷魚游戲》，全民換上紅衣人的衣服在抖音上拍攝相關熱點視頻，徹底帶紅了“魷魚游戲”這個話題。通過跟風，人們獲得的是一種自我認同與情感共振，這正是影游融合作品的介入化體驗能收獲受眾喜愛的心理基礎。

介入化體驗的客觀技術依托。新技術的產生使得媒介的敘事方式得以再創造，人工智能的應用將影游融合的智能化和大數據化推向高峰，VR、AR技術的不斷革新為影游融合注入了新的活力，以及4D技術、語音識別等的發展，都讓受眾由此轉變了介入其中的語態，達到超越主客的狀態。例如，騰訊公司的《大家一起來捉妖》運用VR技術在游戲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構筑一座橋梁，仿佛現實世界里確實存在著一個游戲者可見的平行世界一般。

但事實上，中國的影游融合作品與受眾仍處于彼此對立的狀態，或者說即使具有一定的沉浸性但依然未達到完全的物我融合。究其原因，是受眾與作品之間仍然存在著一定的阻隔，這種阻隔包括受到顯示器、游戲手柄等設備的非同步性操作的限制，也包括觀影時觀眾僅僅只是接收到眼前的視覺感受和耳覺感受，雖已產生“心流體驗”但并未真正在影游融合產品中實現介入化體驗。對比國外的相關優秀作品，如特效和沉浸感為人所稱道的《頭號玩家》，中國的影游融合做得還遠遠不夠，人們應力求達到脫離冰冷的設備或感官或行為的約束，重構出一個融技術之善和藝術之真為一體的包容真善美的影游世界，讓受眾完全介入其中。這就要求人們順應科技創新之大潮，加快技術轉型，賦予影游融合電影以更新鮮的面貌，以更高參與度、沉浸感和互動性，更好地將影視故事傳遞給受眾，讓中國的影游融合作品真正地能在世界范圍內產生影響。

民族化:基于文化血脈的巧創新

縱觀中國影游融合作品，題材往往以仙俠、神話等為主，例如《仙劍奇俠傳》《花千骨》《三國志》等，題材不夠廣泛，內里的故事也未被賦予新的含義，缺乏對文化血脈的接續性發展和對外來文化的良好吸收，如有部分作品甚至存在著抄襲國外電影內容的嫌疑，使得中國影游融合作品少有走出國門之作。想要講好中國故事，有必要對傳統文化進行取舍，同時兼容并蓄，取長補短，在創新文化策略上做到巧創新，延續中華文化血脈，才能讓中國故事在我國乃至世界范圍歷久彌新。

本土化的彰顯與外來文化的吸收。縱觀國內外，各國本土的影游融合作品各有特色。在新冠疫情暴發前，中國熱衷于武俠、神仙等題材改編，常以一個架空且虛無縹緲的世界觀為敘事起點，各類武打招數、仙界、人間等術語幾乎常見于所有涵蓋了這類元素的影視作品中，人物故事或有變動，但總體世界觀少有不同。日本則是體現出強烈的二次元漫改風格，或熱血或清新或機械或懸疑，但總體來說都是構建在其成熟且龐大的漫畫體系之上。美國從《星球大戰》到《魔獸》再到《頭號玩家》，[5]類型與主題雖是各不相同，但同樣能看出本土文化的影子。

新冠疫情的到來為中國影游融合作品打開了發展空間，但中國影游融合作品并沒能走上良好吸收外國影游融合作品優勢的道路，反而陷入抄襲困境。如2020年夏季上映的游戲電影《征途》畫面直接抄襲電影《刺客信條》與《瘋狂的麥克斯4》，這對于中國影游融合作品走出去只會有百害而無一利。

要想讓世界聽到中國聲音，本土化的文化必須得到彰顯，但不應該是千篇一律的“俠文化”，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文化有更多值得挖掘的優秀主題，如《山海經》、金沙文化、巫文化等，打破題材局限定勢，有效汲取海外優秀影游融合作品的制作技巧，取長補短，方能創造出能被世界記住的中國優秀影游融合作品。

傳統符號的再編碼與創新性的文化策略。我國近幾年的經典作品改編確實有很大創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在講述國家故事和文化傳播的道路上，除了彰顯本土文化及吸收外來文化，還需要進行深入的探索和進一步的總結。中國的影游融合電影想要走出去，必須認識到傳統民族文化符號的拼接不完全等于民族化，美國符號意象的疊加也并不等于跨文化，缺乏對經典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深度挖掘和創新，就會走向盲目模仿或者追求跨文化而丟失民族性的歧途，這并非傳統文化的現代性發展。

所謂的現代性，應該是用充滿民族特色、民族風格、民族形式的審美對象表達符合大眾審美需要的作品，把民族文化置于新時代的語境中，尋找大眾之間的共通感；應該在本土文化和跨文化的敘事中，表征出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價值、倫理價值和意識形態話語，以獲得跨文化的情感共鳴，實現民族文化的增值。此外，民族的不等于傳統的，國家故事的取材上也不應僅僅停留于經典文化，而應轉向不斷更新的新文化，甚至可以在互聯網的各色亞文化中取材，講述中國新故事，著眼于能表現民族精神的青年化、現代化文化，這才是對傳統符號進行再編碼乃至創新的可行之策。

例如，電影《流浪地球》講述“帶著地球流浪”的典型中國原型敘事，它在突破天際的想象和蕩氣回腸的敘事下，所傳達的不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救世精神，而是以中國人的世界觀、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中國人的行為邏輯，突出以家國情懷為核心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哲思。《流浪地球》打破了好萊塢式科幻電影的敘事套路，帶著具有濃烈的中國色彩的符號走向國際，取得了極為不錯的反響，堪稱為近年來科幻類型的典范之作，[6]為運用具有中國特色的IP和故事情節來進行創作提供了新的思路。

因此，在思考我國影游融合電影現代改編尋求民族文化、現代文化和跨文化的發展策略時，應該重視民族文化吸收到再編碼的創新化道路，實現基于文化血脈的巧創新，讓中國影游融合作品搭載著中國符號走向世界，向受眾講述好的中國故事，讓中國聲音被世界聽到。

寓言化：共同體敘事的軟創新

優質敘事：轉化與軟創新潛在IP。參考《王者榮耀》《穿越火線》《和平精英》，這些如今在互聯網上爆火的各類游戲都是不錯的IP打造素材，具有巨大的IP轉化潛力，由于擁有自帶的優質敘事和世界觀背景，加上龐大的用戶群體，它們可以為影游融合類影視作品的創作提供良好的題材支撐與IP轉化支撐。其中，較為成功的例子有網劇《穿越火線》，即便有粗糙的游戲改編影視劇案例在先，《穿越火線》一開始并不被大眾看好，但仍能在播出之后扭轉口碑，獲超14萬人打分，評分8.0。究其原因，和結合游戲設定的劇情、超高還原度的地圖、優質的特效、經得起推敲的細節脫離不開關系。這說明中國并非制作不出優質的影游融合作品，而是作品的精良程度沒有達到大眾預期，導致影游融合作品的真正影響力被低估。據2021年底中國音數協游戲工委與中國游戲產業研究院發布的《2021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游戲用戶規模保持穩定增長，用戶規模達6.66億人。中國的游戲用戶眾多，市場前景廣闊，若能充分利用中國影游融合市場必能得到良好的開發，其故事也能發揮良好的說服力和影響力，推動中國故事走出國門。

深沉情感：續寫國家共同體寓言史。除了要講好的中國故事，還要講好中國故事。影游融合電影要想講好中國故事，便是續寫已有經典故事的寓言史，從中汲取元素和靈感，形成一個龐大的IP體系，引發受眾共鳴，激發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感和民族自豪感。例如，2022年憑借一段操作演示便爆紅網絡的《黑神話·悟空》給了人們很好的啟示，它一改往常對西游取經故事的再造，而是續寫故事，以師徒取經之后的故事為背景，采用暗黑的畫風，通過細膩而真實的藝術效果進行渲染，創造出一個更加細致寫實、性格飽滿的悟空形象，還未上線便引起了各界的矚目，這便是能讓受眾有代入感的優秀IP。

當美國有《魔獸》，日本有《陰陽師》時，中國也要選擇具有中國元素的游戲進行融合。《王者榮耀》中李白、魯班、諸葛亮等人人熟知的英雄背后鏈接的是中國博大精深的歷史文化，是真正能在敘事中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個路徑，選擇這類足夠成熟且有中國元素的世界觀體系進行IP打造，將其進行寓言化，受眾一定會產生情感震撼和沉浸式體驗。以此為媒介，用軟植入軟創新的方式在中國乃至世界形成能產生共鳴的共同體，加強中華文化對外的輸出力度，必能收到良好的反響。

不論是《黑神話·悟空》這一成功案例，還是《王者榮耀》等潛在轉化素材，究其受歡迎原因，除了經典難以超越外，更重要的是反映了中華民族迎來了全新的發展時機，表現出強烈的反抗精神和民族自信心，各色英雄形象重新燃起了中華兒女的民族斗志。這種深刻的寓意和意識形態的表達充分彰顯了民族文化的信心和走向世界的決心，在這樣龐大的寓言體系之中，西方受眾也許很難理解其真正內在意義，但這份承載了萬千中華兒女的磅礴情感卻能夠在具體現實中實現相融相通，從而為全體人類所共享。總之，打造寓言化體系的中國影游融合作品，是讓世界聽見中國聲音的重要序曲。

結語

綜上所述，我國部分影游融合電影在尋求當代價值的敘事策略時，應根植于傳統文化，通過多重沉浸式體驗的再創新實現介入化，通過基于文化血脈的巧創新實現民族化，通過共同體敘事的軟創新實現寓言化。由此路徑，相信中國影游融合電影將會有一個廣闊的發展空間，迎來一個新的產業轉折點，影視行業也會迎來嶄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