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變遷下的壺關秧歌唱詞文本

張雨超

壺關縣隸屬于山西省長治市，位于山西的東南部，漢初設立，因山形似壺，且于此設關壺關，故名壺關縣，屬于上黨郡，隋初更名上黨縣，唐重稱壺關縣，自此沿用至今。

壺關秧歌作為近代潞商的衍生文化，是對山西長治地區社會生活的藝術再現。作為地方小戲，學界對其的研究聚焦于文化藝術、發展歷程、藝人等方面，不涉及壺關秧歌唱詞與社會互動方面的研究。筆者將壺關秧歌唱詞文本回歸至當地社會風貌下進行分析探討。

地方戲劇的形成對民間音樂有重大的影響。長治地區濃厚的音樂文化底蘊和豐富多彩的民間藝術形式，為壺關秧歌的產生提供了文化條件。其中，上黨八音會的表演劇目復雜多樣?！短茦沸菆D》《迎神賽社禮節傳薄四十曲宮調》吸收了唐代大曲，最早的劇目表演時間可追溯到唐代。1127年，金攻陷北宋都城汴京，一些藝伎與樂人流落在上黨地區。宮廷音樂與民間表演相互融合，豐富了上黨地區的吹打樂。

上黨梆子是一種古老的劇種，山西四大梆子之一，已有400年歷史，對于地方小戲的形成也產生了影響。各種音樂表演形式相互影響，造就了上黨地區豐富的音樂土壤。

新中國成立前的唱詞文本

（一）唱詞文本中的女性形象

壺關秧歌作為民間小戲，是民眾表達思想觀念的方式之一。在中國封建社會，文人墨客筆下的婦女多是烈女、守節、貞女的形象，女性的其他業績很少被記載。壺關秧歌《侍女登科》劇目則不然?！案冈谑琅c我把親定，抬親日就在這一年。草堂上遵定了母親命，通州城來投岳父田中元?！眲∧棵枋隽丝h令田中元嫌貧愛富，將女兒田秀英另外許配給巡撫江山寶做妾，丫鬟玉葉救出田秀英的故事。該劇目表達了底層民眾反抗壓迫、追求戀愛自由的觀念。劇目最后，“我晉升你為司馬女官，執掌刑事”，超越了時代，女性因才學出眾被晉升為女官，反映出人們對尊重女性的渴望。其具有進步意義的婚姻觀念和對知識女性的尊重，是民眾對新生活的渴望和多樣化表達。

（二）商業背景下的唱詞文本

明清時期潞商的發展，豐富了秧歌戲內容，同時秧歌戲的發展也反映了潞商的繁盛。

《雇驢》劇目：“喇嘛包頭販過馬，寧夏販過羊幾群;煙臺販過黃花魚，濟南販過落花生;元氏寧晉賣過花，販海帶賣木耳得兒啊得兒啊，打道過天津;綏遠賣過好羊毛，安徽賣過好豬鬃;川廣云貴賣過藥，石柱參、高麗參下過關東;洪山的瓷貨懂得好壞，蔭城的好鐵貨到過八省。說我能就是能，到現在賭錢又把金丹崩。大買賣做不成，小買賣日搗人，販瓜子，賣花生，擔韭菜，賣小蔥，磨豆腐那個賣燒餅，剪毛騸蛋趕腳開店俺都能行?！鄙虡I屬于地域之間物質交換的一種服務性活動，流動性是其特點之一。劇目中提到的包頭、寧夏、煙臺、濟南、寧晉、天津、綏遠、安徽等反映了商業活動之廣。

“李有能真高興，得手的買賣干它幾宗，綢緞買他幾十匹，顏料買他幾十桶，洋線買他幾十碼，棉花買他幾十捆。從漢口到南京，上海跑到蘇州城，順德府到北京，走口外下關東，看我買賣多興隆?！笨梢钥闯雎荷虖V袤的商業版圖和多樣的商品交換。商業貿易的繁榮和發展帶來了可觀的經濟利益，為晉東南地區夯實了經濟基礎。

新中國成立后的唱詞文本

新中國成立后，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的指引下，壺關秧歌由鄉里走向三晉舞臺。1960年，壺關縣委決定將流轉于民間的秧歌培育成新劇種，10月成立了壺關秧歌職業劇團，壺關秧歌迎來了新發展，從業人員創作出一批反映新社會的劇目。

（一）反映物質生活的唱詞文本

《三頂燈》劇目：“豬羊肉割上十來斤，老蔥買上一大捆。花椒茴香和海帶，還有白菜和青菜。香蠟紙炮配門神，再加粉條十幾斤。各樣的東西都買上，咱夫妻好好過個年?！背~中提到豬肉、白菜、青菜等食物，反映了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而P英女罵街》劇目：“正月初三來拜年，一心住到二月底。二月里吃了節節糕，一心住到三月底。四月趕罷西火會，再叫你住到五月里。五月里吃了端午粽，我還要住六月里。六月里吃了小羊則，一心住到八月里。九月里瞧了西火香，還要住到九月底。九月里九重陽，給媽媽繡上幾身新衣裳?！眲∧刻岬皆S多傳統習俗，傳統節日的慶?；顒佑械湫偷募o念儀式。穩定的經濟環境為民俗文化提供了條件，當人們最基礎的需求滿足之后，才有一定精力和財力去追求精神文化享受。此時壺關秧歌的內容更多地展現了文化活動和人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短忑R廟》劇目：“想起來各村社火真出奇。要看駝妝數北皇，天池的扛妝把人迷，上河的鼓樓打得好，神郊的小車真美氣。瓜掌的高蹺多花妙，李掌的八音會無人比。城關的獅子滾繡球，樹掌的龍燈真出奇。竹馬旱船數橋上，石南底的國術好武藝。各種社火且不提，天齊廟上我趕會去?！背~提到社火、高蹺、八音會、武術等民眾娛樂生活，反映了人民物質充實之后，娛樂生活隨之更加豐富。

（二）反映政治新面貌的唱詞文本

基層社會治理是國家政治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基層政權建設對于國家政治生活穩定有著重要意義。歌頌鄉村書記為題材的秧歌劇目的出現，反映了基層民主制度的新建設對民眾社會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

《漳河渡》劇目：“你看這條漳河吧，你今天也看到了，該不該在這里架一座大橋？讓老百姓來回順當些。大伯實話告訴你吧，大橋的圖紙有了，不信你瞧（遞圖紙）?！薄多l村書記》劇目：“石灰廠、編織廠、電石廠、玻璃廠，一個接著一個廠，致富大道奔康莊。百姓的生活大變樣，個個臉上報春光。”《大學生村官》反映了大學生村官政策影響下的農村經濟新變化。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一系列反腐倡廉的思想?！渡嗉馍系慕逃枴穭∧浚骸鞍隧椧幎@神通，剎住了公款吃喝風，紀檢委明察暗訪抓得緊，誰也怕抓他一個活典型活典型……他們說我官最大，我就用公款付了錢。到如今免了職退了款斷送了前程后悔晚。”黨風廉政建設成果顯著，成為最深得人心的事情，成為民眾最為關注的地方。唱詞內容切實反映了廉政建設的成效。

（三）反映經濟建設的唱詞文本

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山西作為全國重要的煤炭基地，大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改進傳統的采煤工藝和方法，促進山西煤炭產業提升，帶動了山西經濟的發展。對農業發展大力扶持的農村建設的新政策，使人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愛在深處》劇目：“改革使城鄉面貌巨變，開放使人們更新觀念?！薄白〈髽呛檬呛貌槐闵舷?，搬煤那個掏灰把人累煞。如今實現電氣化，工人上下坐電梯，幾十層樓房一屹眨?！薄叭缃袷前耸甏氵€要干涉女兒的婚姻自由，不怕別人笑話？”唱詞內容反映了煤炭產業的發展和民眾思想觀念的變化。煤炭產業得到大力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的發展進入快車道，思想觀念進一步開放。

中國是農業大國，解決好“三農”問題始終是國家改革、發展、建設最為重要的問題之一。《接霞飛》劇目講述了女主人公高霞飛作為農村技術員幫助太行山村的故事：“改革開放30年展，湖光農業發展有亮點。三項工作全國領了先，十大重點自主創新成效顯。胡主席講話樹三觀，服務‘三農’記心間。”

《唱唱郭氏羊湯》：“郭氏羊湯先說羊，羊湯師傅慧眼識羊。宰得利索洗得干凈，后院拴羊前鋪賣……先進技術已引進，現代化設備已安裝。新的城區建得好，規模擴大乘勢上，產品品種在增加，連鎖店遍布三晉和上黨。”唱詞反映了壺關縣在旅游業上取得的成績，打造地方小吃品牌，對傳統名吃羊湯進行現代工藝的加工包裝，將傳統手藝和現代工藝相結合，形成一體化的產業新模式，帶動經濟的發展。

從壺關秧歌的唱詞內容中可以窺探出壺關地區社會變化的印跡，內容貼近生活，符合勞動人民的審美需求，反映著不同歷史時期民眾的價值取向和思維習慣。壺關秧歌是“小人物”的歷史，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底層人物的歷史并不顯眼，但其生動活潑的語言，反映了普通民眾鮮活的底層生活。

作者單位：湘潭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