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漢雜居區(qū)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路徑

摘要：在民眾日常生活中，各民族的國家認同程度與經(jīng)濟、文化密切相關(guān)。地方實踐國家制度體系及其貫徹執(zhí)行效能，往往可以通過文化交流、日常音樂實踐落實，甚至可以達到比預(yù)期更好的效果。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包頭市土默特右旗將軍堯鎮(zhèn)蒙漢雜居村落——西哈家素村的民眾通過日常音樂實踐、生活實踐的交流，共同促成了“基于文化了解的共同體意識”，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踐行者、宣傳者與推動者。

關(guān)鍵詞：蒙漢雜居區(qū);村落音樂生活;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2）01-0100-09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2.01.014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各民族一律平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現(xiàn)共同團結(jié)奮斗、共同繁榮發(fā)展”， 是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顯著優(yōu)勢之一。2021年8月27—28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發(fā)表重要講話，強調(diào)準確把握和貫徹我們黨關(guān)于加強和改進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促進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團結(jié)統(tǒng)一。

在民眾日常生活中，各民族的國家認同程度與經(jīng)濟、文化密切相關(guān)。地方實踐國家制度體系及其貫徹執(zhí)行效能，往往可以通過文化交流、日常音樂實踐落實，甚至可以達到比預(yù)期更好的效果。文化認同是對一個群體或文化的身份認同，是個人受其所屬文化的影響對文化產(chǎn)生的認同感。少數(shù)民族文化和民族—國家認同之間存在著一種必然的聯(lián)系，由共同的文化產(chǎn)生的歸屬感，成為個人、群體界定自我，區(qū)別他者，加強彼此同一感，凝聚成擁有共同文化群體的標志。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對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包頭市土默特右旗將軍堯鎮(zhèn)蒙漢雜居村落——西哈家素村進行田野調(diào)查，關(guān)注當?shù)孛癖娫谌粘５囊魳飞钪兴从车拿蓾h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現(xiàn)狀。土默特右旗將軍堯鎮(zhèn)西哈家素村是典型的蒙漢雜居村落，即蒙古族與漢族交錯而居，長期以來相互融合和借鑒。在此過程中，該地的蒙古族在物質(zhì)、社會和精神方面，均發(fā)生了諸多變化，并呈現(xiàn)出與漢族相似的民俗特點。在融洽的民族關(guān)系中，蒙漢之間共生共長、互助互通，保持著和諧共處、美美與共的特點。依據(jù)抽樣方法，筆者對選取的蒙漢民眾進行問卷調(diào)查、口述訪談，分析民間音樂作為表征彰顯的文化認同和民族認同，認識和理解當?shù)囟嘣J同現(xiàn)象，探求其共同性與差異性，做到共同性和差異性的辯證統(tǒng)一。

一、西哈家素村概況

西哈家素村位于將軍堯鎮(zhèn)政府西南約3.5公里處，北靠下四卜素村，南連水圪兔堯村，西接六座堯村，東挨東哈家素村。2013年，全村人口總數(shù)為1258人，其中蒙古族145人，漢族1103人，回族10人，總耕地面積8775畝。該村落是將軍堯鎮(zhèn)所轄的以蒙古族為主體，漢族居多數(shù)的少數(shù)民族聚居村。

關(guān)于西哈家素村名的由來，90%以上的村民都說不出原因，但大家都認為是由蒙語轉(zhuǎn)換而來。溫守德老人常年致力于村史編寫，他曾經(jīng)問過兩位年過七旬的蒙古族長者，他們說：“西”指方位，是與村東的東哈家素相區(qū)別。“西哈家素”是“西哈家素圐圇”的簡稱。“哈家素圐圇”圐圇（kelong，helong）：薩拉齊方言，即圓形的圈子，圍墻土堡一類。早期譯文又叫“庫倫”。 為蒙古語，準確發(fā)音為“阿迪斯呼熱”。“阿迪斯”譯為漢語是“圣水”或“像珍珠般純潔的水域”的意思。“呼熱”就是“圐圇、庫倫”，譯為“圈子”，蒙古族常用此來指代地名。

據(jù)村里的老人回憶，西哈家素村與四卜素、蘇家圪旦村之間原本有兩條黃河故道，人們稱“大馬尾壕”“小馬尾壕”。大、小馬尾壕在村東北處交匯，形成一個晶瑩明澈的湖泊，村民稱“東海子”。“阿迪斯”就是當?shù)孛晒抛鍖|海子飽含贊美的稱呼。清朝前中期，因東海子、大小馬尾壕周圍水源充沛，草勢茂盛，成為一處優(yōu)良牧場，準格爾旗蒙古族將其稱為“阿迪斯呼熱”。另外，溫守命介紹，“根據(jù)《準格爾旗扎薩克衙門檔案》記載，嘉慶十八、十九年就有‘阿迪斯庫倫’這一稱謂;道光年間，這里成為準格爾旗達慶章京巴圖蒙克的屬地;道光二十六年，已有東、西阿迪斯庫倫的說法。同治年間，黃河改道，由村北遷往村南8公里處。由于黃河改道南遷，村境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已擺脫大的洪災(zāi)侵擾，故定居的蒙漢人口數(shù)量增多，逐步形成村落。后以東海子南為界，繁衍生息，形成兩個相距不到1公里的村落，即今天的東、西哈家素圐圇。人們也會把自己的村子叫做東、西阿得素。”訪談對象：溫守命，男，西哈家素村退休教師。訪談時間：2018年6月26日。訪談地點：溫守命家中。

二、西哈家素村族群構(gòu)成

根據(jù)調(diào)查資料顯示，西哈家素村2013年人口總數(shù)1258人，主要以蒙、漢、回三個民族組成（其中蒙族145人，漢族1103人，回族10人）。村民主要以農(nóng)業(yè)為主，有些飼養(yǎng)牛、羊，兼營畜牧業(yè)。據(jù)時任西哈家素村支書黃楞虎介紹，村里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

村里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有的出去打工，有的為陪孩子讀書，全家都搬走了。如今，村里只剩下老人了，七八十以上的是一部分，五六十是一部分，四十來歲的壯年很少，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就更少了。種地的都是五六十的老年人，七八十的老人基本什么都干不了。訪談對象：黃楞虎，男，蒙古族，西哈家素村支書，農(nóng)民。訪談時間：2019年6月27日。訪談地點：西哈家素村村頭。

西哈家素是土右旗17個少數(shù)民族聚居村之一，有奇、郝、黃、雷、賈、陳、白、蘇等姓氏的蒙古族在此居住。

奇姓聚居在村東的“登瓜圪旦”。奇姓蒙古族是鄂爾多斯部落的貴族，被統(tǒng)稱為“臺吉”，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據(jù)奇占榮介紹，“《元史》記載，太祖成吉思汗諱‘奇斡溫·孛兒只斤·鐵木真’。大約在1925年前后，準格爾旗護理扎薩克印務(wù)協(xié)理納森達賴的次子熱布騰（二少爺）依據(jù)《元史》的這一記載給自己取漢姓‘奇’（奇子俊），準格爾旗臺吉階層遂效仿此舉，后又傳播至整個鄂爾多斯地區(qū)，這便是當?shù)亍妗盏膩碓础Ｎ鞴宜仄妗衫S嘎的父親罕將曾任準格爾旗的西協(xié)理（類似現(xiàn)在的副旗長），澤拉豐嘎約在1930年左右遷來西哈家素。澤拉豐嘎在西哈家素周圍擁有大片戶口地，曾是村中少數(shù)的富裕人家之一。”訪談對象：奇占榮，男，蒙古族，時任包頭市軍分區(qū)副司令。訪談時間：2019年6月25日。訪談地點：奇占榮家中。

郝姓是村中最早的定居者之一。據(jù)82歲的郝小禿納介紹，他的曾祖父就在村中定居，祖父叫大巴雅爾，父親叫紅通寶，到他這一代已經(jīng)是第四代。由此推算，郝家在村中定居至少已有170年歷史（即清道光初年）。郝姓蒙古族聚居在村南。在村落老人們的記憶中，郝家的戶口地很多。戶口地也叫糊口地，出租戶口地所得的租銀是民國時期準格爾旗蒙古族的主要生計來源。清朝前中期，蒙古族以游牧為生，土地在扎薩克（王爺）的名義下被牧民共同使用。同治年間，準格爾旗的大部分牧場已被開墾為農(nóng)田，當時的盟長王爺扎那戈爾迪將準旗境內(nèi)的土地進行了重新分配，蒙古族會依據(jù)地位、軍功等獲得數(shù)量不等的戶口地。西哈家素郝姓蒙古族的戶口地除分布在村周圍外，紅瓦堯、周和堯那里也有。據(jù)了解，解放前，郝姓補英泰、二后生父子二人每年收取幾百元的租銀，家庭比較富裕。

黃姓蒙古族同姓而不同宗，村北黃俊德一支現(xiàn)已不在村中居住。黃俊德，乳名黃五鎖，因曾任黨三堯西官府糧臺主任（類似地稅局），故人稱黃主任。黃俊德早年跟隨吉林嘎（奇子祥父，漢名奇存善）兵官（相當于連長），奇率領(lǐng)80多個蒙古族騎兵駐守將軍堯營盤，維護當?shù)刂伟病＜指虏∈牛僖宦氂扇芷骧P鳴繼任。奇鳳鳴由兵官升任營長、團長，最后官至西官府（協(xié)理）。黃五鎖在奇鳳鳴部任隊長，是他的心腹。1939年奇鳳鳴去世后，奇子祥繼任西協(xié)理，黃五鎖又任糧臺主任，是將軍堯地區(qū)的顯赫人物。

黃姓另一支于清末由杭錦旗獨貴烏拉遷來準格爾旗布爾陶亥。同治年間分配戶口地時，又隨所分地片遷往陳坡（今準旗）、西哈家素、楊力官堯等地。這一支黃姓有較完整的家譜留存。

阿拜堯的黃姓在民國時期是村中的富裕人家。黃掌圪倘在西官府保安隊駐將軍堯分團負責管理軍需事務(wù)，其弟二板定在王保公跑鄉(xiāng)，任鄉(xiāng)長一類的官職。當時人們有句口頭語：“不怕二綿旦呵托（說大話），就怕二板定篩鑼”。篩鑼是就敲鑼，是跑鄉(xiāng)人用于召集群眾的工具，二綿旦（姓任）是將軍堯有名的大地主。二板定一家在解放初遷往杭錦旗居住。

還有一支黃姓與蟒太營黃姓蒙古族同宗。門戶較小，民國時期僅有阿令嘎（父）、納銀浩雅爾、寧布、黃占奎一家。訪談對象：黃柱，男，蒙古族，西哈家素人。訪談時間：2017年7月3日。訪談地點：黃柱家中。 陳姓蒙古族現(xiàn)已不在村中居住，賈、白、蘇、雷與上述蒙古族既有在外地工作者，也有在村中留守務(wù)農(nóng)者。

三、西哈家素村民眾音樂生活

（一）蒙古族婚禮

西哈家素蒙古族原有的藝術(shù)形式是“蒙古曲兒”，即多種蒙古族曲調(diào)的統(tǒng)稱，大多數(shù)為蒙古族短調(diào)民歌，與長調(diào)有所區(qū)別。從演唱場合來看，常常在婚慶宴席、閑暇之余百姓圍坐在一起演唱。伴奏樂器主要以三弦、四胡、笛子、揚琴為主，演唱者以兩位歌手為主，單獨演唱的情況很少。

談到蒙古曲兒的演唱，白文勣告訴筆者，蒙古族基本都是在婚禮上演唱。民國時期，西哈家素民俗文化的一大亮點是蒙古族婚禮。那時，村里的蒙古族結(jié)婚時，要完整地呈現(xiàn)一套鄂爾多斯婚禮。鄂爾多斯婚禮本身就是一份民俗文化的大餐，它有許多吸引人的情節(jié)，男女雙方的親友們都要借此機會痛快地娛樂一番。婚禮晚宴上的民歌對唱是一個高潮。蒙古族迎、送親的隊伍沒有人數(shù)的限制，這些親友們中就有眾多的蒙古民歌高手。新婚之夜，擺上全羊宴，藝人們手執(zhí)揚琴、四胡、枚等樂器，拉開陣勢，輪番獻藝，一直紅火到雞叫以后方才休息。演唱（奏）的曲目有《白泉水》《特物汗乃畢力格》《壩梁》《甘得鬧令葫蘆絲》《什拉塔勒》《孫達一蘇木》《黑珍珠》《沙亥高勒》《烏嶺花》《五當溝》《騰格里沙漠》《查汗吉其格》《蘇波蓋塔拉》《金菜花》《巴得爾親探慶扎瓦》《檳榔》《白菜花日》《圓泉子》《果樹》《干得淖倫忽勒什》《僧格仁欽王爺》《黑疤子》《廣令召》《森德嘛嘛》《土默特草原》《韓慶大壩》《哈彥梁》《五當溝馬駒》《讀蓋寶力格》《甘迪湖蘆葦》《查干琪琪格》《金菜花日》《妖精太太》《白菜花》《慶王爺》《王愛召》《四公主》《達瓦希力》《森騰嘛莫》等。據(jù)說在過去，蒙古族在娶媳婦、聘姑娘時候，有錢的人家會專門聘請民間藝人演唱蒙古曲兒，吹拉彈唱的蒙古人聚在一起吹拉彈唱。這些民間藝人平時不活動，即便幾個人圍在一起吹拉彈唱，也有季節(jié)性的交流（比如交流會、廟會等）。

婚禮中演唱的每首歌曲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在不同的場合、時間演唱效果不同。但是遺憾的是，真正的土默川婚禮沒有被完整地保留下來。據(jù)白文勣介紹，“鄂爾多斯地區(qū)包括準格爾旗、鄂托克旗、杭錦旗、烏審旗、伊金霍洛旗等，其中準格爾旗的蒙古曲兒最為具體化。清朝同治六年，馬化龍起義反清以后，準格爾旗過去的王爺正好是伊克昭盟的王爺，他結(jié)拜了馬化龍，清朝政府送給準格爾旗一個定王的姑娘‘格格’，隨行的人員還有演奏揚琴、四胡、枚的樂手。聘過的姑娘給王爺當媳婦，這種聯(lián)姻的方式把伊盟的短調(diào)民歌、準格爾旗的蒙古曲兒進行結(jié)合，他們也把搜集來的民歌逐漸應(yīng)用到婚禮上演唱。”白文勣，個人訪談，2015年7月23日。

受訪當時，白文勣已處于肺癌晚期，盡管身受病魔煎熬，但是仍然堅持在病房完成了我的訪談，希望將所述材料留給后人。據(jù)我了解，關(guān)于這些蒙古曲兒背后的故事，土右旗地區(qū)只有白老先生一人知曉，遺憾的是，2015年11月白老先生病逝，隨著白老先生的去世沒能講述的其余部分已無人知曉。謹以此文表達對白老先生的悼念。

白文勣介紹說，在婚禮中所演唱的每一首曲子都必須按照婚禮的節(jié)目順序安排，也有一定的程式化。婚禮上所演唱的歌曲不多，只有少數(shù)幾個，民間流傳的民歌比較多，當?shù)厝税堰@種漢語演唱的蒙古族短調(diào)民歌稱為“漫瀚調(diào)”。鄂爾多斯地區(qū)善于把山、水、沙、河、湖、人物以及人物中所發(fā)生的特殊事編成曲子演唱。幾乎每首歌曲都講述著故事，從歌詞上就可以看出故事。這些歌曲的故事均為白文勣口述材料，個人訪談，2015年7月25日。 下面我們選取白文勣口述的幾首曲目進行介紹：

1.《純凈的白雪水》

這首歌曲講述的是黃河南岸下面自然流出的泉水，叫純凈的白雪水。這種對泉水的形容，用于蒙古族婚禮，唱的時候有休息的過程，當?shù)胤Q為“過門”，民間把“大過門”叫“三不應(yīng)”。為了給演唱者留出歇空，根據(jù)曲調(diào)的尾音加入“三不應(yīng)”，如果尾音時值短則加不進去。這首歌曲表達了人與大自然的融合，講述從山里流淌出的泉水向黃河下流流去。

2.《壩梁》

這首歌曲流傳于準格爾旗西南部地區(qū)，蒙語稱為“達旺（壩）西里（梁）”。講述在清代時候，設(shè)有東、西西里（過去蒙旗的東官府），旗長就是過去的王爺。東西里王爺把姑娘聘到烏拉特中旗，路途離準格爾旗較遠，由于烏拉特中旗當時的生產(chǎn)方式是純牧業(yè)，而準格爾旗則是半農(nóng)半牧，所以生活習慣不太一樣。嫁出去的姑娘時常懷念家鄉(xiāng)，于是就編了一首曲子表達思鄉(xiāng)之情。唱詞大意是：“達旺西里伊里蓋，沙溝里見水就塌了，雖然住的地方地形是軟軟的，但是父親執(zhí)法如山。回憶起父親陪嫁的嫁妝是一群群馬，母親陪嫁的是蒙古人的頭戴”。這首歌曲后來在準格爾旗發(fā)展成為了一首蒙古民歌，流傳至今。

3.《果樹》

這首歌曲講述的并不是真正的果樹，說的是一個姑娘，歌曲中把一個姑娘比喻成果樹，開花、結(jié)果，歌曲只有上下兩句。但是演唱的時候會重復(fù)很多遍，也是當下演唱山曲時常用的曲調(diào)之一。這首歌曲蒙語名字叫《阿拉夢達拉》，最早被人們翻譯成《大草原》，其實都是錯的。

4.《烏令花》

烏令花是一個姑娘的名字，講述這位姑娘生來相當漂亮。這首歌曲通常在婚禮娶媳婦回來的時候演唱。歌詞描寫姑娘的美貌、漂亮。蒙語翻譯過來大意是：“姑娘只是娘生的，不是畫匠畫出來的。”據(jù)白文勣講，“很多人在新媳婦下轎子的時候演唱這首《烏令花》。我們那代人的婚禮中仍然延續(xù)這種風俗，但是現(xiàn)在土右旗的這輩人不行了，白光保會胡琴、揚琴、枚，但是不會唱。”

5.《甘得鬧令葫蘆絲》

這首歌曲在送親時候演唱，過去蒙古人娶媳婦，都是婚禮的前一天來，第二天走。這首歌是第二天走的時候演唱。“甘得鬧令”這個地方位于西門東面和蒙古連接，那有個地方長滿了蘆葦，春季冰水融化，南方的鵝、大雁就飛過來，成為它們的第二故鄉(xiāng)，它們在此住一個夏天，到了秋天又飛回南方。它們離開的時候會從水壩上頭轉(zhuǎn)，正轉(zhuǎn)三圈，反轉(zhuǎn)三圈。歌詞中“得令、得令”描述這種難舍難分的情景，蒙古人編這首曲子就是為了描述它們對第二故鄉(xiāng)的留戀不舍。在婚禮送親時，新娘的車輛也會轉(zhuǎn)三圈，這時母親會扳住門檻叫女兒的靈魂留下（叫魂）。意思是肉體可以走，靈魂不能走。轉(zhuǎn)完之后，大家才上了車。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只用一支枚吹奏，揚琴、胡琴都不用，描述凄婉、不舍的場景。

6.《金菜花》《巴得爾親探慶扎瓦》情歌兩首（除了白文勣沒人會唱）

《金菜花》表現(xiàn)女人偷情有了娃娃，最后沒有男人要她。

《巴得爾親探慶扎瓦》表現(xiàn)女人嫌自己家庭窮，喜歡和別的蒙古族攀比。歌詞大意是：“你看探慶家有這，蓋的房，穿的衣服，我呢跟離婚的女人一樣，最后造成兩口子不和，夫妻不和睦。”

我好奇地問：為什么您要單獨提這兩首歌曲？白文勣回答說：

這兩首歌是民間傳出來的，歌詞中都是關(guān)于愛情的東西，是一種“情歌”，特別典型。《金菜花》是從土默特傳給準格爾旗的。土默特蒙古人有一些人會移民到準格爾，準格爾旗有一個擅長編歌的人，很出名，叫“樂成”。在準格爾旗大路新區(qū)漫乃溝人，流傳這些歌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有牙了，但是從遠處聽起來像是特別年輕的嗓音，近看卻是一位百十來歲的老人。準格爾現(xiàn)在沒有人能拉出這種“韻味”。白文勣，個人訪談，2015年7月25日。

（二）民間音樂與社會地位

“走西口”晉陜漢族移民的遷徙，帶來了民間藝術(shù)形式的繁盛，西哈家素作為蒙漢共生之地，新的方言聲調(diào)也逐漸形成，晉陜一代的漢族移民將自己的音樂風格帶入，使蒙漢雜居區(qū)藝術(shù)形式呈現(xiàn)出交融的特點。于是，傳統(tǒng)的蒙古族婚禮中就會出現(xiàn)這樣一種場景，即辦婚禮的主家同時聘請演奏蒙古曲兒的蒙古族藝人與表演二人臺的漢族藝人。但是，由于二者在唱詞、曲調(diào)、演唱場合、演出形式、表達方式與意境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較長一段時間村落中的老年人在訪談中會反復(fù)強調(diào)民間藝人的社會地位。筆者感到好奇：一種民間音樂為何與人的社會身份、社會地位相關(guān)？其中到底是什么樣的因素影響他們的社會地位呢？蒙古曲兒與二人臺作為土右旗較為流傳的地方劇種，在蒙漢不同藝人評價體系中，有哪些區(qū)別呢？他們又是如何看待二者的差異？

白文勣認為蒙古曲兒檔次高，原因在于蒙古曲兒是在清朝準格爾旗與清政府聯(lián)姻中發(fā)展起來的樂種。在官場上使用較多，相對而言，檔次和表演的場合更加莊重。而二人臺則是走西口的漢族民間流傳到內(nèi)蒙古的地方戲種，唱詞多為情愛內(nèi)容。蒙古族老藝人演唱蒙古曲兒叫“絲弦坐唱”，即演唱的時候要在桌上擺滿奶茶、肉，坐在屋里的炕上演唱，如果炕上坐滿了人，他們就會坐在屋里擺放的紅色柜子上面。藝人坐在炕上的方位是臉朝東，揚琴放在中間，左邊是四胡，右邊是枚，觀眾們都在家中熱鬧，演唱過程中會有間歇，喝喝茶、吃豆芽、炒米和肉，而二人臺大多是在打土攤上以賣唱形式的表演。

辦婚禮的主家非常尊重蒙古族老藝人，原因在于，他們的演唱不收取任何費用，不以掙錢為目的。據(jù)白光保講，“解放前延續(xù)到20世紀80年代，蒙古族婚禮中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模式：蒙古族老藝人通宵達旦地演唱，大家圍坐在屋里。婚禮結(jié)束老藝人離開的時候，主家非常尊重、禮貌地歡送，并且會手捧著哈達，上面放著酒、茶葉等禮品。走的時候會斟滿三杯酒，第一、二杯喝下后，贈送老藝人禮物。其實，那時候的茶葉很值錢，一塊茶葉相當于一個午茶（羊背），當時除了牛馬駱駝羊之外很少有商品流通，茶葉都是南方做買賣的人從內(nèi)地帶過來和蒙古人交換得來的。所以這種將茶葉作為禮物贈送的方式很隆重，老藝人接過茶葉后再喝掉第三杯酒。”白光保，個人訪談，2016年2月5日。

接著我好奇地問，蒙古族婚禮中是否會聘請二人臺藝人表演？白光保的回答是：

過去蒙古族有的人家會請二人臺藝人。但是通常都是家里面絲弦吹拉彈唱蒙古曲兒，院子里唱二人臺，等屋里人閑下來的時候才會讓二人臺藝人進屋唱一段，很可憐。遇到有錢人家給他們一點洋煙，沒有錢的人家隨便給點東西打發(fā)走了。我們當?shù)赜芯渌渍Z：“討吃的老了上了吊了，唱戲的老了住了廟了。”講的就是唱戲的人回到村里就沒人要，只能住在廟里。白光保，個人訪談，2016年2月5日。

為什么那個時候二人臺以及二人臺藝人的地位如此低下呢？他回答：

因為二人臺藝人演唱的目的是為了掙錢，其實最多就是得到一點洋煙，大多數(shù)人家給點吃的東西，蒙古曲兒藝人則不以掙錢為目的，演唱也是為了熱鬧、紅火。而且，演唱的內(nèi)容也不一樣，二人臺演唱的大多數(shù)是情愛的內(nèi)容，蒙古曲兒演唱的都是歌頌王爺、描繪大自然的景色，唱詞都非常文明。每一首曲子背后都有一段故事。白光保，個人訪談，2016年2月5日。

除了是否以賺錢為評價標準，在訪談時，白文勣強調(diào)一點：“蒙古族老藝人唱蒙古曲兒不是唱戲的身份，只不過是婚禮上聚在一起熱鬧，不出臺演戲。舊社會認為只要是唱戲的，即便是名角也都是‘下九流’，蒙古曲兒屬于民族藝術(shù)，二人臺屬于地方戲種，二人臺藝人是在打土攤上掙錢的行當。蒙古曲兒曲調(diào)特別委婉，而二人臺則特別活潑、調(diào)侃，表達方式和意境不同。”可見，在他們的評價體系中，他們將二人臺界定為一種戲曲形式，二人臺藝人是唱戲的角色。那么，既然談到這兩種地方劇種的差異性，讓我們聽聽二人臺藝人郭威對二者社會地位及社會身份的評價。

二人臺藝人在解放前地位低下，當?shù)氐拿晒抛逡驗橛型恋兀瑵h族要上交租銀，原來住在蒙古包里，蒙古族親朋好友聚會時候會在桌上擺滿酒、肉，一邊玩耍一邊聽著蒙古曲兒，這種場合也會邀請二人臺藝人表演，不過通常都是演給旁觀的村民看，所以肯定是在蒙古包外面。這種地位等級的區(qū)別持續(xù)到新中國建國前后，我記得有一次有人請我去伊克昭盟參加一場婚禮，讓我?guī)讉€人去，同時還請了一個彈三弦的，一個拉四胡的、一男一女兩位蒙古族歌手。我記得當時主家住的是平房，晚上大家開始活動后，蒙古族藝人坐在屋里唱，我們站在外面唱。蒙古族有個習慣就是結(jié)婚的前一天晚上，女婿會提前來，一晚上不停地喝酒、唱歌，大家都從很遠的地方來，由于家里地方有限，大家基本都是站在屋里高興、熱鬧。通常情況下，蒙古族藝人演唱到凌晨一兩點，他們累了，這時候才會把唱二人臺的叫回家里演唱。郭威，個人訪談，2015年8月20日。

由此可見，蒙漢藝人的身份、地位的確存在很大差異，但是這種差異產(chǎn)生的原因，郭威并不完全認同白光保所談及的與曲目的內(nèi)容有關(guān)，他認為：“二人臺曲目中的確存在情愛內(nèi)容的題材，但是也有很多表古的曲目，例如《三國題》《赤壁大戰(zhàn)》，他本人包括一些政府官員都非常喜歡表現(xiàn)這類題材的劇目，而在蒙古曲兒的曲目中也不完全是歌功頌德、描繪自然景觀，其中《王愛召》就是講述一個喇嘛和漢族女人的愛情故事，歌詞中也有愛情的內(nèi)容”。郭威，個人訪談，2015年8月20日。

通過蒙漢不同身份的訪談材料可以看出，由曲目所引發(fā)的爭議發(fā)生在不同族群身份的藝人當中，他們對待蒙漢藝人不同社會地位的看法不一，評價不同。在調(diào)查中，我深切地感受到，蒙漢藝人地位、評價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其藝人的身份，即蒙古族藝人的身份是婚禮中鬧紅火的尊貴的客人，而二人臺藝人的身份則是唱戲的民間藝人。

新中國成立后，村民的文化生活有了較大改觀。1950年至1953年期間，村里組織起秧歌隊，領(lǐng)隊的叫孫六禿。秧歌隊里有旱船、高蹺、花轎、霸王鞭。村子里的蒙漢民族男女青年，還有部分三四十歲的壯年人都參加進去。冬閑時節(jié)，沒有緊要的農(nóng)活，遇有晴朗的天氣，大家就聚在一起排練。正月，秧歌隊先在本村挨家挨戶表演，然后再到周圍的村子去表演，深受群眾喜愛。

1958年，為了活躍村民的文化生活，西哈家素創(chuàng)辦了二人臺劇班，并聘請二人臺老藝人趙王保傳授技藝。學員有本村的，也有曾家圪旦等外村的。其中，薛和、張挨蓮兒、周金花、高憨憨等后來成為二人臺演員。他們不但在本村演，還組團到包頭及后山一帶演出，頗受好評。

1970年前后，西哈家素的部分年輕人，自動組織起來，用當?shù)氐母鑴⌒问綄W演革命樣板戲《紅燈記》《沙家浜》等，很受群眾歡迎，也曾到黃河對岸的準旗一帶演出，任連榮、張靈園等人的演技得到群眾的肯定。

（三）文化大院

2009年底，村中成立起民族文化大院，村民有了固定的文化活動場所。文化大院將傳統(tǒng)的打坐腔、秧歌等藝術(shù)再度繁榮起來。秧歌隊男的少，女的多，以50～60歲者居多，大都是哄孫子抱外孫的人了。她們穿著華麗的服飾，邁著輕盈矯健的步子，輕松地踩著鼓點，并在領(lǐng)隊哨聲的指揮下，不斷變換著各種隊形。

西哈家素每年正月十四至十六要在村里的廟上“平安社”舉行社火活動，這是從民國時期就留下來的傳統(tǒng)活動。屆時，廟前的院里籠起大旺火，點著九曲彩色燈，掛上紅燈籠。在旺火前面的場地上，秧歌隊敲鑼打鼓，隊員們排著隊，穿著花花綠綠的服裝，歡快地扭起了秧歌。村民有進廟上香祈求平安幸福的，也有轉(zhuǎn)轉(zhuǎn)廟前五色彩燈圍成的九曲黃河陣，希望兒孫興旺的。

扭完秧歌，開始燃放煙花爆竹。地上火樹銀花，空中五彩斑斕，炮聲連天，把社火活動推向高潮。2000年后，村里還蓋起了一座戲臺，每年秋天消閑時，有山西的晉劇團來村里唱幾場戲。男女老少坐在戲場里享受著戲劇藝術(shù)帶給人們的快樂。

為了了解文化大院的現(xiàn)狀，2017年5月2日，我們來到了將軍堯鎮(zhèn)西哈家素村，經(jīng)人介紹首先找到了住在村莊最西面的黃柱一家，他是該村蒙古曲兒藝人，也是當?shù)亍按蛐“唷钡陌嘀鳌?jù)他介紹，“西哈家素村是全旗典型的少數(shù)民族聚居村，全村總?cè)丝?258人，其中蒙古族150人，48戶，黨員27人，總耕地面積7000余畝。與西哈家素村毗鄰的東哈家素村，蒙古族人口約130人，38戶。由于歷史原因，我們兩個村老百姓的習俗、方言基本與準格爾旗相近，大家都很喜歡聽蒙古曲兒，偶爾會聽二人臺。”黃柱，個人訪談，2017年6月27日。

通過訪談得知，從2008年開始，類似黃柱這樣的愛好者由于退休等原因回到村里居住，這些能唱（奏）的愛好者們連同村民在農(nóng)閑時候便會聚在一起進行蒙古坐唱。蒙漢雜居區(qū)的日常音樂生活與民族宗教局關(guān)系密切，2009年開始大家便為此進行宣傳，為此，黃柱談到：

當初我們的音樂活動以及文化大院掛牌的確是為了配合民族宗教局和計劃生育局做宣傳。文化大院的活動場地最初在村子西面的戲臺，后來村委會進行修建，專門留出三間房，其中一間是文化大院，另外兩間是圖書室和棋牌室。記得2009年我們?yōu)槊褡遄诮叹峙啪毩艘粋€冬天，第二年在元宵節(jié)晚會上出演了一次，2013年在消夏節(jié)晚會上出演了一次。我們以蒙古坐唱、少數(shù)民族歌唱為主，這是我們民族文化大院的特色。因為我們是蒙古族聚居村，村民大多數(shù)是蒙古族，所以我們要辦出我們的特色。如果弄二人臺，我們也沒有優(yōu)勢，比賽、演出未必有我們參與的機會。政府也想把蒙古族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下去，繼續(xù)發(fā)揚下去，這樣下一代也可以沿著我們這代的路子走。黃柱，個人訪談，2017年6月28日。

那么，既然是西哈家素村委會提供場地，大家為了民族宗教局排練、演出、宣傳，為什么從文化大院的命名上看是“蘇維新”的名字呢？原來，在民族文化大院申報、命名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些小小的插曲。據(jù)村民黃占魁介紹：

當初我們申請文化大院本來是以村委會的名義，由我執(zhí)筆寫了一份申報材料。但是由于我們申報的是民族文化大院，旗文廣局要求必須以個人名義，而且身份必須是蒙古族。所以，只好在同行去的申報人中找一位蒙古族，恰好蘇維新就是蒙古族，于是文化大院便以他的個人名義掛牌命名。黃占魁，個人訪談，2016年6月28日。

據(jù)進一步了解，掛牌申報成功后，政府開始分發(fā)樂器、配備演出車等，村里經(jīng)常排練，參加旗里組織的各項活動。但是后來，由于文化大院日益增多，旗文廣局演出場次有限，農(nóng)忙時節(jié)演員參與人數(shù)有限，村委員內(nèi)部意見不一致等多重因素，導致大家活動積極性不高，對文化大院樂器等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發(fā)生爭議，現(xiàn)在的狀況是平時較少有人活動，他們偶爾會參與政府演出和節(jié)慶儀式，完全可以作為蒙古族特色文化大院的典型。

結(jié)語

2014—2018年，筆者集中對土默特右旗不同類型文化大院進行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隨著蒙漢融合程度的提高，在音樂實踐者心目中，已經(jīng)不存在蒙漢藝人社會地位的區(qū)分，更不會有意識地考慮民族屬性與民族邊界。平時大家在一起自娛自樂，蒙古曲兒、二人臺曲目混合在一起，大家更加強調(diào)彼此之間的共同性，而弱化“我們”與“他們”之間的民族邊界。土默特右旗政府打造“二人臺藝術(shù)之鄉(xiāng)”，頒發(fā)蒙漢文化大院牌匾，對民眾自發(fā)組織的民間藝術(shù)形式予以支持，出現(xiàn)了同一個民間班社，蒙古曲兒、二人臺同臺演出的狀況。

蒙漢民族之間通過多年物質(zhì)、利益層面的交往交流，在蒙漢雜居區(qū)形成了精神層面（思想文化）方面交融的狀況。當?shù)孛癖娡ㄟ^日常的音樂實踐交流、生活實踐交流，共同促成了“基于文化了解的共同體意識”。這種基于政治認知的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在尊重差異性基礎(chǔ)上的認同。因此，基于文化交流交融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相比基于利益與政治認知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更加深入。筆者發(fā)現(xiàn)，在文化大院的場域中，民眾自發(fā)將國家、政府傳達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強化，他們會創(chuàng)編、改編傳統(tǒng)劇目，將原有經(jīng)典唱腔保留，唱詞替代成為響應(yīng)政府號召的唱詞。文化大院的場域，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踐行者、宣傳者與推動者。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各民族對國家的認同程度與民眾意識、文化交流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各民族民眾對國家制度的合法性和有效性產(chǎn)生高度認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了保障和根基。國家政策的貫徹落實與地方性實踐往往存在差距，筆者在田野調(diào)查中得知，部分官員苦惱于國家政策宣傳與支持力度不夠，但是“文化大院”的場域為地方政府提供了政策實施的平臺，并且在現(xiàn)實中取得了很好的成效。

收稿日期：2021-10-15

基金項目：2021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shù)學項目“民族融合視域下蒙漢雜居區(qū)的音樂與文化認同研究”（項目編號：21BD071）;2020年江蘇省雙創(chuàng)計劃（文化創(chuàng)新）研究;2020年度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大運河文化帶’視域下的節(jié)慶儀式音樂與國家認同研究”（項目編號：2020SJA1986）。

作者簡介：魏琳琳，博士，博士后，揚州大學特聘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民族音樂學。

The Practice Path of Enhanc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in the Mixed Residential Areas of Mongolian and Han Nationalities：

A Case Study of the Music Life in Xi-ha-jia-su Village in Tumed Right Banner Area

WEI Linlin/Conservatory of Music，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Jiangsu， 225009， China

Abstract：In people’s daily life， all nationalities’ national identity is closely related to economy and culture. The local practice of the national system and its efficiency in implementation can often be achieved through cultural exchanges and daily music practices which can even achieve better results than expected. Xi-ha-jia-su village is a mixed Mongolian and Han village in Tumed Right Banner area， Baotou City， Inner Mongolia Autonomous Region where people jointly contribute to the “community consciousness based on cultural understanding” through daily exchanges of music practice and exchanges of life practice， and they have become the practitioners， publicists and pushers of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Key words：mixed residential area of Mongolian and Han nationalities; music life in villag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