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友奎,王 興,彭文波
(重慶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重慶 401331)
偶像崇拜(celebrity worship)是一種常見于青少年群體中的擬社會關系,包括情感依戀、內部認同以及外部的行為傾向[1].青少年為什么偶像崇拜,沒有標準答案,研究者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有研究者認為,青少年在成長期間需要一個寄托情感的對象,偶像恰好能扮演這一角色,青少年以偶像為學習的榜樣[2].也有研究者認為偶像崇拜就是人們喜愛偶像的一切并愿意接受、樂意模仿偶像行為[3].還有研究者認為,偶像崇拜是青少年主觀上認同其他人,并對其加以關注、情感投射以及樂意為其付出的主觀愿望[4].青少年認同和模仿偶像的一系列行為,對崇拜的對象易產生情感依戀[5].偶像崇拜是青少年時期的過渡性需求,包括情感依附和心理認同兩個方面,即一個人在情感、個性和認知發展上認可、欣賞另一個人,并會在心理上認同對方的外在形象、價值觀和行為模式,進而產生模仿和崇拜行為[6].隨著時代發展、社會環境以及生活條件的急劇變化,青少年偶像崇拜現象不再那么單調和缺乏系統,而是變得更加多元化和更具理論化特征[7].
綜合以上觀點,我們可以發現,偶像崇拜是一種多發生于青少年時期,且伴隨一定情感投入的社會心理現象.Raviv認為,青少年早期不再完全認同和接納父母的教導,他們開始嘗試從心理上脫離父母的控制、追求獨立,他們對流行歌手異常追捧[8].有研究發現,青少年偶像崇拜的對象以娛樂明星為主,受娛樂明星的影響較大.還有研究發現,青少年難以有效應對來自人際關系、健康、學習壓力等方面的生活事件,易出現心理障礙或心理疾病[9].
相關研究發現,中學生偶像崇拜具有兩面性:理性積極和非理性消極.偶像崇拜一方面能滿足青少年的情感需求,另一方面也可能讓青少年沉溺其中.處于“非常喜歡”偶像階段的中學生,對偶像的認同程度、依賴程度和崇拜程度較高,易卷入非理性崇拜[10].既往關于偶像崇拜的研究大多采用McCutcheon等在2002年編制的《偶像崇拜量表》(CAS,Celebrity Attitude Scale)作為測查偶像崇拜卷入程度的工具[11],彭文波等在此基礎上對該量表作了修訂,本研究在基于以往研究的基礎上,使用偶像崇拜問卷中文修訂版對某市中學生的偶像崇拜卷入特征進行調查研究.
采用整群抽樣的方法,在某市抽取9所中學(縣城3所、鄉鎮3所、農村3所)的初中生、高中生為研究對象.以班級為單位,發放偶像崇拜中文修訂版問卷,共填寫問卷900份,刪除無效問卷(疑似規律作答)91份,保留有效問卷809份.其中,男生315人,女生494人;初一30人,初二123人,初三75人,高一203人,高二200人,高三178人;城市181人,鄉鎮274人,農村354人.
該問卷由彭文波等修訂,修訂版最終保留共同度介于0.41-0.70之間的27道題目,采用李克特5級計分法.依照Maltby等對偶像崇拜檢測的處理方式,以3分為臨界值,均分低于3分說明個體在該維度上表現出理性特征,反之則是非理性特征,各維度得分越高,則表明該被試在對應維度上以及整體上對偶像崇拜的卷入程度越深[12].
采用SPSS22.0對全部數據進行描述統計分析、獨立樣本t檢驗、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等,以探究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特征.
通過描述性分析,探討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程度,參照Maltby等研究,以3分為臨界值,高于3分為非理性,低于3分為理性.分析發現,中學生偶像崇拜總體上低于臨界值3分,說明中學生偶像崇拜總體上趨于理性.娛樂社交維度得分最高,病理邊緣維度得分最低,說明中學生偶像崇拜多以娛樂為主要方式,病理邊緣卷入程度較低.各維度均值和標準差得分差距小,說明中學生偶像崇拜離散程度相近.具體如表1所示.
通過獨立樣本t檢驗,探討不同性別的中學生在偶像崇拜各維度上的差異,分析發現,中學生偶像崇拜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p<0.001),在娛樂社交(p<0.001)、情感投射(p<0.001)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女中學生得分更高,這說明女中學生比男中學生更易卷入偶像崇拜.具體如表2所示.

表1 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程度描述性統計

表2 中學生偶像崇拜的性別差異分析M(SD)
采用方差分析,探討中學生偶像崇拜在不同崇拜階段上的差異.分析發現,中學生不同崇拜階段在每個維度上差異極其顯著(p<0.001).在娛樂社交維度上,處于“非常喜歡”階段的中學生均值高于3分,說明位于“非常喜歡”階段的中學生偶像崇拜偏向非理性;在病理邊緣維度上,均值屬于5個維度中最低的,說明中學生偶像崇拜總體偏向于理性.此外,中學生偶像崇拜在娛樂社交、情感投射2個維度中卷入較深.具體如表3所示.

表3 中學生喜愛偶像的階段性特征M(SD)
采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探討各影響因素在中學生偶像崇拜中的預測力度.總體而言,家庭經濟情況和喜歡程度是影響偶像崇拜的重要因素.具體來說,家庭經濟情況一般的學生,在3種卷入類型上均具有正向預測力(p<0.05),在移情型上表現更為明顯(p<0.01);除“沒有以前喜歡”在移情型上不具有預測力外,其余均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力(p<0.001).具體如表4所示.

續表4 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影響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
中學生偶像崇拜受多種因素的影響.本研究主要從性別差異、學業水平、家庭經濟水平和居住地4個角度分析中學生偶像崇拜.以往研究發現,青少年偶像崇拜男女傾向不同,男性傾向于崇拜那些有杰出成就的英雄人物,而女性更多地選擇外貌俊美的異性,女性也容易將自己對異性的美好想象寄托在某一個偶像明星身上[13].本研究同樣也發現了這一現象.也有研究者發現,性別差異因偶像類別而不同,且性別差異在偶像崇拜上發揮著重要作用[14].本研究同樣發現,在非理性崇拜維度上,中學生偶像崇拜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且女中學生崇拜現象比男中學生更為明顯,也更趨向于非理性特征.在理性崇拜維度上差異不明顯,說明男女中學生偶像崇拜總體上尚處于比較理性的狀態.
家庭經濟水平同樣是影響中學生偶像崇拜的重要因素之一.青少年偶像崇拜會影響其消費行為,他們認為,偶像代言或偶像售賣的產品有特別的象征意義,并通過購買與偶像相關的產品獲得心理依賴感和尋求心理、社會共鳴.近年來,由偶像崇拜引起的崇拜性消費行為在青少年人群中隨處可見[15].此外,偶像崇拜蘊含著較強的情感依托,粉絲們是否消費偶像產品、投入多少取決于他們對偶像的認同和崇拜程度,購買偶像代言的產品也是為了追求心理上的歸屬感.粉絲經濟一方面反映了粉絲對偶像的喜愛與崇拜,另一方面也折射出炫耀、攀比或受到粉絲群體影響被迫消費的非理性現象[16].但并不是所有的粉絲家庭都很富裕,尤其對于中學生而言,家庭給予是中學生最主要的經濟來源,家庭經濟水平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中學生購買偶像產品的能力.經濟水平好的中學生,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滿足其偶像崇拜行為,因此,在這一人群中偶像行為較為明顯.但對于家庭經濟水平極低的中學生而言,他們因為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滿足,便會把情感寄托到某一個偶像身上,從偶像身上獲得心理安慰,因此,在這一人群中也會表現出較高的偶像崇拜行為.
本研究同樣發現,居住地也是影響中學生偶像崇拜的重要因素之一,總體上呈現城市>鄉鎮>農村的特點.城市由于交通便利、信息渠道廣、人群密集等因素的影響,明星會更多的出現,也更易出現偶像崇拜行為;農村相比于城市和鄉鎮而言,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信息渠道少、人流量少,加上經濟條件的限制,因此偶像崇拜行為相對較少.
中學生偶像崇拜存在一定的階段性差異特征,不同的學業階段存在一定的差異性,在中學生成長過程中存在暫時性和過渡性.本研究發現,初中生偶像崇拜程度總體上較高中生更深,在娛樂社交和情感投射上存在顯著差異(p<0.05).初一、初三、高一學生較其他年級偶像崇拜行為更為明顯.一方面,這可能是因為初一學生剛進入初中階段,自我意識高漲,他們開始以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待自己和別人,對身邊的一切事情感到驚奇,他們渴望從心理上擺脫家長和教師的控制,也向往追求一段新的人際關系.他們進入新的班級群體,開始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加上大眾傳媒的快速發展,為初中生了解偶像提供了技術支持和情緒宣泄出口[17],他們需要尋找情感上的替代品來彌補心理上的空虛.而初三學生生理、心理發育更加成熟,加上他們面臨較大的中考壓力,需要找到情感依托的對象.家長、教師更多地關注學生的學習以及其他生活瑣事,很難成為他們情感依托的對象,相比于初一學生而言,初三學生更想擺脫父母的控制,他們開始崇拜偶像,并逐漸狂熱化;另一方面,可能因為高中生學業壓力較初中生更大,他們學習任務繁重,受到來自父母、學校、社會等各方更大的壓力,尤其是高考在即,他們忙于備戰無暇關注偶像,同時,高中生心理發展更加成熟,認知能力、判斷能力和自我控制力更強,且在控制情緒、控制行為以及選擇認同上優于初中生[18],因此高中生偶像崇拜相比于初中生而言顯得更為理性.
此外,高一學生和初一學生一樣,都是剛進入了新的學習階段,對身邊的一切較為陌生,他們暫時找不到可以寄托情感的合適對象,更多地想從偶像身上尋求情感上的安慰,所以這兩個年級學生偶像崇拜現象較其他年級明顯.本研究同樣發現,中學生偶像崇拜行為總體上處于理性狀態,但也存在部分非理性偶像崇拜行為.偶像崇拜的階段性差異特征要求我們要學會結合青少年生理、心理發展特點,正確理解、理性分析、適當引導中學生的偶像崇拜行為,幫助他們改變非理性偶像崇拜觀.
中學生對偶像的喜愛和崇拜在每個維度上的差異都顯著,總體上比較穩定和理性,但處于“非常喜歡”階段的中學生偶像崇拜偏向于非理性特征,這與彭文波等(2010)研究結果一致. 不同中學生崇拜類型在偶像崇拜的每個維度及偶像崇拜上呈現的差異都極其顯著(p< 0.001).調查數據顯示,中學生崇拜的名人以娛體明星(有366人)、作家學者(有122人)和商界精英(有75人)為主,其中娛體明星所占比例最大.此外,病理邊緣在5個維度中平均數最低,說明中學生偶像崇拜總體上表現較為理性.中學生偶像崇拜的對象中娛體明星所占比例最大,這與王萍[19]、宋歡[20]等研究結果相吻合,說明娛樂社交是中學生偶像崇拜的主要目的.而中學生在崇拜偶像的過程中,情感投射和完全認同2個維度卷入較深,說明中學生對崇拜的偶像有較強的心理依附和心理認同,這與岳曉東(2004)、Horton(1956)等人的說法相一致.此外,本研究結果也發現,女中學生相比于男中學生而言,表現出更明顯的非理性偶像崇拜特征,需要得到重點關注.
為進一步判斷各影響因素在中學生偶像崇拜中的預測力度,采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從表4可以看出,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受多種因素的影響,較為復雜.總體而言,家庭經濟情況、喜歡程度具有顯著的回歸效應(p<0.05),對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有正向的預測作用.但是,年級、學業水平對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不具備顯著的回歸效應(p>0.05),并未發現年級、學業水平同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之間存在顯著的線性關系,這說明中學生學業水平和年級不能正向預測其偶像崇拜的類型.通過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可以發現,家庭經濟情況和喜歡程度是影響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類型的主要影響因素,在對中學生非理性偶像崇拜的干預中,可以考慮從控制金錢支配和引導理性崇拜2個方面進行干預.
1)從班主任的反映中發現,個別學生在填寫問卷的過程中存在失控行為,即另一名同學討論到某一明星時,該學生情緒反應異常激烈.故猜測,中學生偶像崇拜可能會對中學生的自控能力產生一定的影響,但目前缺少相關研究,后續研究可增加偶像崇拜同自我控制之間的關系研究.
2)本研究僅選取了該地區的中學生作為研究對象,該地區中學生偶像崇拜現象特征是否在其他地區也普遍存在尚不明確,后續研究可增加對其他地區的相關研究.
1)中學生偶像崇拜現象普遍存在,但對偶像的崇拜較穩定和理性.中學生在娛樂社交上卷入較深,已達臨界值.
2)中學生偶像崇拜存在顯著性別差異和階段性差異,總體上女生高于男生,初中高于高中,非理性偶像崇拜比例較小,但仍需要引起重視.
3)喜歡程度對中學生偶像崇拜卷入有正向預測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