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滾燙的人生

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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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在12月中旬，滑了2021年的最后一趟雪，之后他就離開北京為其他工作奔忙。從2013年8月到現在，他已經出道8年多，從一個少年成長為青年，經歷諸多事，慢慢明白了一些道理，也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多思考和掌控。

滑雪場的壓雪車在山坡上來來回回。工作人員遞給王源一個木箱子，他拎著往坡上跑去，一身綠色滑雪服在雪地里格外顯眼。有人擔心地在身后叮囑：“小心點！”他頭也不回：“沒事的！”一眨眼就坐在木箱子上順著山坡溜了下來。

滑雪的技巧和平時走路不一樣，要把身體重心從前后調整為左右，“只要你克服恐懼，找出那個規律就好了。”王源上雪道累計已達30天，不算多也不算少。

有時候他會一個人開上兩三小時車從北京到張家口去滑雪，滑雪可以讓他主動早起。前一天開車到滑雪場，第二天早上7：00起來洗澡，8：00吃早飯，8：30穿上裝備，9：00就要滑第一趟沒有人滑過的雪。那時候雪質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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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滑得不快，安全的范圍是時速40公里以內，現在除了幾條十分陡峭的雪道他基本都可以滑了。“去不同的雪場能看不一樣的風景，跟不同的人去滑也會聊不同的事情，是不同的心情。”今年還有一次滑雪遇上大風，帶著公司同事一起去張家口滑了三天，想起來有些得意：“他們都停留在初級道，只有我在高級道馳騁。”

出道8年亦是如此，時疾時徐。為了鍛煉膽量而在地下通道唱過的《旋木》，15歲生日時被粉絲印在輕軌、公交和摩天輪的照片，17歲一身牛仔背著吉他壓低嗓音唱過的崔健的《一塊紅布》，18歲寫下的歌詞“生而自由，愛而無畏”，19歲去往的異國他鄉，20歲之后的密集創作……這些構成了王源的成長之路，仿佛一路駛過大海，又沿著那道蜿蜒小徑，爬上過山巔，又回荒野。

準備了很久的演唱會今年因為疫情終止，燈光、舞美等準備都已進入尾聲，甚至舞臺裝置也快要焊接完成，只等剩余設備進場。最后遺憾未成行，但也覺得“要是真開成了，大家去了我也不安心，特殊情況下還是安全第一”。

演唱會取消后，王源繼續打磨專輯，那張線上發行的《夏野了》在冬天推出了實體：冬收夏藏紀念版本，并且在每一張專輯里放入了一包花種，希望一年結束雖有遺憾，但也能有一份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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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察覺到了自己的明顯變化，“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見過的人也越來越多，從很多東西中學會辨別是非對錯。”另一方面，隨著年紀增長，他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自律：“以前不愿意健身，現在自己沒事會約個教練練一練。”

而偶爾的滑雪或開車變成了一個出口，“一直工作會覺得很難堅持，換一種方式去生活兩天也挺好的” 。

下午4點，京郊日暮，雪場有一半籠罩在陰影里，月亮開始掛上天空，氣溫降至零度。王源滑雪的用具從木箱換成了單板，再次跑上山坡，刷地往下滑，在平整的茫茫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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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條分縷析對一件事物的喜歡呢？

比如滑雪。“怎么解釋呢……”王源感到為難，“它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為什么。”

或者做音樂。最近和朋友們約吃飯的時候，王源會突然說想早點回家，朋友問回家干嗎，他說寫歌，“他們說你寫歌啥時候不能寫，朋友又不是都會在北京，也不是每次都能把人聚齊。”他感到為難，但仍然堅持：“我今天很想寫，就得回去寫。”

吸引力導向許多嘗試與突破。4年前他決定參加綜藝節目《蒙面唱將猜猜猜》，歌手頭戴面具唱歌，用音樂證明自己，他主動拋下偶像濾鏡，希望大家在不知道他是誰的情況下聽到他的歌聲。兩年后又堅持參加《我是唱作人》，一期一首原創歌曲，對于沒有太多庫存的王源來說壓力不小，可是必須“以一個創作歌手的姿態站在舞臺上”，同時越來越意識到：那些印象深刻的經典旋律可以讓人產生“肌肉記憶”，并成為時代記憶的獨特載體。

雖然講不清為什么喜歡音樂，但目前他清楚的一點是—太需要學習了。“每當你學習到一個東西，就是打開一個新的驚喜。”

2019年《源》演唱會結束，第二天他從南京回到北京，剪了寸頭，第三天坐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王源很早就有系統學音樂的想法，后來到了異鄉認識他的人不多，反倒是碰到許多不同語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排練也不能全由著自己，還要去參加其他同學的排練，這使他更開闊。

前段時間王源從朋友那里得知了一個可以購買正版beat的網站，有時他會買一首beat，然后根據不同的節奏、律動作詞作曲。它們沒那么成熟，但“可以打開不同音樂風格的嘗試，通過這樣的創作練習打開了新的思維”，像是某種自我訓練。

寫好了歌他會發給朋友們聽，獲得反饋，以前聽完之后紛紛采納，后來發現無法全然接受，索性多聽聽自己的想法，遵從內心。

開盲盒一樣的成長過程也用在了專輯《夏野了》上，8首歌曲分為4個部分，獨立成章又組成復調。比如想嘗試快節奏和舞臺表演好看的歌曲，于是有了《瘋人公園》;喜歡的《飄》更像是不帶感情地在陳述一件事情;受十幾年前華語音樂的影響，發現華語歌六七成都是情歌，情歌里邊又有八九成是苦情歌，所以寫了《希望你聽懂的歌越少越好》……

“經常聽別人說一句話，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什么，說年少不聽李宗盛，聽懂已是不惑年。所以希望你聽懂的歌越少越好，能夠做一個快樂的、沒有經歷那么多傷痛的人。”

“你覺得少年那種不諳世事的狀態更好嗎？”

“人需要長大，但是保持少年的心氣才是最珍貴的。”王源說，“我不太希望別人在疼痛中成長，我覺得快樂過一輩子是最好的。如果音樂只是用來謀生，就沒有那么純粹了，把它當做愛好和喜好吧，跟滑雪跟開車一樣是一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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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環球人物》的訪談中，王源曾說到獨處帶給他的某種感觸：人生無常，還是應該讓自己快樂一點，還是應該多去做自己內心真正想要追求的事情。

有時候，華語音樂行業不見得那么樂觀，但王源覺得音樂是他喜歡的，因此會有所堅持。何況聽到好聽的音樂，會有一種“喜歡古董的人突然看到一個超級無敵傳世珍寶放在面前那種感覺”。

“學得越多越覺得不夠，但是學得越多越覺得返璞歸真。”21歲的年輕人忽然說出返璞歸真這四個字，一時恍惚，但在密度極大的生命經歷之下又完全不突兀，好像去外面走了很大一圈，回頭發現了最重要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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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說璞玉是沒有被雕琢過的，返璞就是說，回到沒有被雕琢過的最真實的不加修飾的狀態。”王源說。

他會思考音樂是什么—

“音樂是大自然發展出來的，你知道為什么嗎？”王源自問自答，“因為每一個頻率、赫茲（都來自自然），比如說我現在在雨林里，下雨了，先擊打樹葉，再擊打石頭，然后再擊打到水面，三個不一樣的頻率同時進行，其實就是音樂。音樂的本質，就是把不同頻率不同音色的東西組合起來。樂器的出現就是因為我們發現可以產生不同頻率不同音色的聲音，然后把它們組合起來變得好聽。所以說音樂不是人類創造的，是自然創造的。”

也思考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不足—

“以前我會焦慮，覺得不足的地方太多了，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可能一輩子都學不完。后來我就不焦慮了，因為我每天學一點點，不管什么我都看一看，學無止境，慢慢學就不焦慮了。”

現在回頭看，更早時候寫的那些歌有表達的缺憾，有些甚至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用很多華麗的詞藻、復雜的邏輯去表達一個主題，那是因為我沒有能力用一句直接的話把它解釋出來。”慢慢地他不再寫那些，而試圖用最簡單的準確的方式來表達，比如《驕傲》和《姑娘》，比如《你的名字是世界瞞著我最大的事情》，用簡單的旋律與詞語敘述懵懂、離別、少年心氣與心動。

至今，王源在《環球人物》上開設的專欄寫作連載了4年，2021年11月刊的那篇他取名為《返璞歸真》，他如此寫：回想自己的成長與希望，也像電影展現的那樣，在童年和老年歸于自然：一個是找到自己和世界的關聯，探尋自己為何生，要去往何方;另一個是醒悟生命的延續，撰寫故事的續篇，回歸最原始的初心。

在巨量的人氣、注視和期待下，王源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引領時代的能力，“因為這個時代發展得很快，它給了每個人無數機會和可能性”，能做的是，在自己的領域把握住機會，做出自己喜歡又能被人認可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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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有一天發了首歌，收獲了很多人的喜歡，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情特別開心，但我回家之后躺在床上會想，這個地球少了我不會不轉，這世界上其實有我沒我都一樣。”他最近看《北野武的小酒館》，看到北野武說即使是有機會讓人生重新來過，還是會選擇那種會以幾億度的高溫飛速燃燒的人生。他覺得挺酷的，“正是因為有我沒我都一樣，所以我才想說，自己要繼續努力，讓這個世界好像沒了我會有稍微那么一點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