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金剛石財務造假事件分析及預防措施

林茜

豫金剛石2019年業績表現劇烈波動，鄭州華晶公司在收到深交所的問詢函不僅不回復，股價反而詭異上漲多倍，此等“妖股”在創業板上引發輿論風暴。2020年年底，證監會查實豫金剛石存在重大財務造假行為，令其退市。本文以豫金剛石財務造假事件為研究對象，深入分析豫金剛石財務造假背景、事實及其原因，并提出相關具體對策。

2020年2月，豫金剛石披露業績預告，預告稱2019年可實現的盈利可達8000多萬，但之后正式披露的2019年年報卻報告了50多億的巨額虧損，其審計意見為保留意見。業績的“變臉”行為引發市場的質疑和監管部門的問詢，然而豫金剛石就深交所的問詢遲遲不進行答復，其股價詭異地漲了多倍，市場一片嘩然。深交所再次發函征詢，證監會展開相關調查，使得豫金剛石最終無所遁形，其2020年年報審計意見為“無法出具意見”，最終因重大財務造假行為，面臨著在2021年下旬退市的黯淡結局。具體財務造假手段和相關背景有待深入分析研究，警醒世人。

一、豫金剛石財務造假案例分析

（一）公司介紹

成立于2004年12月，鄭州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于2010年3月在深圳證券交易所創業板上市（股票簡稱：豫金剛石，股票代碼：300064），是一家集合超硬材料及其制品專業研究、生產和銷售為一體的高新技術企業，是行業的棟梁企業合當地的骨干企業。公司掌握人造金剛石相關產品的合成技藝、設備、原材料和輔助材料的核心技術和自主知識產權，擁有國家認可的檢測中心。公司產品應用范圍廣，不僅涉及機械石材，電子電器等傳統領域，同時還可參與國防軍工、航天航空、電子技術、醫療器械以及珠寶首飾等新興領域。

2020年2月底，豫金剛石發布2019年業績快報，在歸屬凈利潤（元）一欄中聲稱有8000多萬利潤。然而，4月24號，根據豫金剛石發布修正后的財務數據，歸屬凈利潤（元）欄顯示凈虧損為51.97億，而彼時公司本身市值僅為20.61億。換言之，豫金剛石當年經營不僅賠了，還賠了兩倍多于公司市值進去。

站在另一個角度觀察，最近7年以來，豫金剛石到2018年利潤共計8.43億左右，然而2019年財報的虧損表現顯示，這7年以來超過6倍的利潤都被一口氣賠進去，彼時公司高層辯稱2019年的虧損失因為2020年新冠疫情引起的，不得不計提減值損失和預計負債，因此導致金額巨大。

耐人尋味的是，會計師事務所對豫金剛石2019年會計期間財務報告的審計意見是保留意見，因為事務所對各種各樣的減值無法取得相應的證據，無法保證減值的合理性以及準確性;事務所對2020年會計期間財務報告的審計意見是無法出具意見。同時，公司3位獨立董事都表明，無法保證年報的真實性。

相關異常行為引起了深圳交易所的警戒。2020年9月份，深交所向豫金剛石發了兩封函件（一封問詢函，一封關注函），詢問其是否觸及其他風險警示情形，是否有可行的解決方案及預計解決期限，但豫金剛石公司未就此進行答復。遲遲未收到答復的深交所在2020年10月27號再次發了一封關注函，要求豫金剛石就之前問詢函所問及的事件進行答復，若不及時回復，則深交所將根據相關規則將豫金剛石“帶帽”，成為*ST金剛。

然而詭異且魔幻的一幕發生了，豫金剛石的股價在拒絕答復深圳交易所的問詢之后不跌反漲，甚至在10月20號漲到了8.52元，整體股價漲了接近300%，成為風靡一時的大妖股，引起了投資者和各方利益相關者關注。經濟學報等相關雜志紛紛發表評論，要求證監會對此進行嚴查。

（二）豫金剛石造假事實

2020年12月31日，證監會披露了豫金剛石案，認為該上市公司涉及重大財務造假，且這種財務造假是長期的、系統性的造假，其涉案金額巨大，違法性質嚴重，市場影響極其惡劣。消息一出，市場輿論一片嘩然，豫金剛石股價應聲下跌。

2021年8月31日，中國證監會下發了《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以下簡稱《告知書》），豫金剛石或將面臨強制退市的事實。

根據《告知書》顯示，豫金剛石涉嫌違法的事實包括：（一）通過編造虛假銷售交易以及股權轉讓交易，虛增營業收入和利潤總額;（二）通過編造采買交易等方式，人為增加存貨、固定資產和非流動資產，增加資產金額;（三）通過編造采購業務、支付采購價款、賬外借款以及開具商業匯票（商票）等方式，想實際控制人及其關聯方提供貨幣資金，這涉嫌不按規定披露關聯方交易，以及不按規定披露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交易;（四）涉嫌未按照規定將關聯擔保及對第三方公司擔保，導致未能及時披露相關擔保事項;（五）涉嫌未按照規定披露相關官司引起的預計負債以及或有負債，這導致2018年年度財務報告存在虛假記載和重大遺漏，2019年年度報告存在錯誤記載;（六）其披露的《2019 年度業績預告》與《2019 年度業績快報》涉嫌虛假記載，誤導信息使用者。

（三）豫金剛石造假原因

1.大環境經濟下行，壓力增加

2016年開始，中國GDP增速首次跌破7%，之后從2016年開始，中國GDP增長速率再也沒有超過7%，經濟大環境下行趨勢明顯。但是，2016年的財報顯示，豫金剛石的歸屬利潤反而比上一年年度增加了0.38億元人民幣（財報顯示為1.38億人民幣）。這可能是為了顯示豫金剛石能夠在逆境中順勢上揚，提振市場信心，維持股價上漲，吸引更多投資者的注意，所以豫金剛石才會從2016年開始財務造假，通過虛構采購業務、支付采購款和相關交易事項，虛增存貨、固定資產、非流動資產、營業收入和利潤總額，人為創造出虛假利潤，編造“欣欣向榮”、“交易火爆”等假象維持股價。然而這種虛構如同鏡花水月，一旦撒了一個謊言，開了一個口子，后續期間，豫金剛石需要不斷拆東墻補西墻，在2017-2018年的后續會計期間里，營業收入虛增一年比一年高，即通過新的財務造假填補之前的賬務，又使公司歸屬利潤維持在相對合理的區間，直至2019年瞞不住財務造假，才爆出51.97億的虧損，而這個數值還是無法得到會計師事務擔保的數值（會計師事務所出具保留意見），真正的虧損可能比51.97億還更加嚴重。 大環境下，經濟壓力迫使豫金剛石冒險一搏，但是一旦享受了假賬帶來的好處，容易戒不掉其中的快感，導致越走越錯的“財務造假”之路。

2. 內部控制存在缺陷

根據葉凡、葉欽華、黃世忠三位學者調查發現，豫金剛石存在貨幣資金異常問題，例如：未依法披露40多億元的對外擔保交易;實際控制人（即郭留希）累計占用公司23億元資金;公司募集到手資金頻繁變更用途且金額巨大;在債務較高且募集資金用于補充流動性時，豫金剛石還對外提供財務資助，不符合一般的經營邏輯等。這反映出豫金剛石存在實際控制人“一言堂”的情況，只有實際控制人控制著豫金剛石，卻沒有相應的內部監督機構對權利進行監督和鉗制，使得實際控制人在2016年開始肆無忌憚造假，甚至挪用、占用公司資金。除此之外，實際控制人不僅沒有將募集的資金用于流動性的補充，反而將其借出，這一不符合財務邏輯的事實發生，側面說明，實際控制人權利極大，控制人按照自己的邏輯進行經營，以至于沒有人就此進行內部警示，或者哪怕警示了也無法傳達至管理層和外界，存在著監管的“真空地帶”。

根據楊坪記者在《21世紀經濟報道》上的記載，面對即將而來的退市風險，實際控制人郭留希及其一致行動人河南華晶超硬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合計持股27.42%，第一大股東）歡迎新的資金注入，但不希望控制權被拿走。認為對方 “不是合適的人選”。

投資者認為，豫金剛石面臨的最大的問題還是公司治理問題，證監會評價這是一起系統性造假的案例，換言之，原有的管理層從上到下有預謀、有計劃地實施了長達4年的財務舞弊行為，直到今年瞞不住了才希望借重整計劃續命。然而，面對遲遲未定的破產重整計劃和證監所發出的《告知書》，處于風雨飄搖中的豫金剛石不知能否等到真正的“合適的人選”。

3. 造假成本低

在我國，新修訂的《證券法》出臺后，一定程度上完善了監管的執法標準，加大了對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的懲罰力度，但在財務造假方面的處罰機制還有待加強。我國《刑法》對此設置的最高處罰是：5年有期徒刑且繳納非法募集資金所得的5% 罰 金 。懲罰力度相對國外較輕，與其帶來的社會危害程度和對投資者的傷害不成正比。 《會計法》中，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其他直接責任人參與財務造假的，最高罰款5萬元。但實際控制人所占用資金高達23億人民幣，卻只需要承擔5萬元的罰款，財務造假的收益遠遠超出了被查處時所要付出的財務造假成本。通過對比可看出，面對如此之低的犯罪成本，企業大概率會為了超過300%的收益選擇鋌而走險。這不僅沒有起到勸誡和威嚇財務造假的效用，反而鼓勵了企業財務造假，傷害投資者，消耗市場信任。

4 地方政府可能兜底

作為產業中的“第三”和河南當地的骨干企業，豫金剛石目前雇員數量達1239名，若公司倒閉，不僅本地企業會遭受重創，同時還導致一千多個高質量就業崗位消弭，因此，當地政府可能會參與其中，保證就業機會穩定，緩解民生問題和社會問題。早在2018年末，河南投金控曾戰略投資豫金剛石，持股7.42%（第四大股東），這是按照政府“化解風險，紓困民企”的指示而進行的支援。雖然2021年豫金剛石的破產重整計劃可能無法執行，但不排除當地政府會為了豫金剛石而采取進一步措施，保障民生。豫金剛石變相綁架政府，讓當地政府和當地居民為其財務造假行為“買單”，無疑增加了違法企業肆無忌憚的資本，加劇財務造假行為的泛濫成災。

二、豫金剛石財務造假事件預防措施

（一）加強監管力度

熊錦秋建議，深交所和上交所可以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現代高新技術，及時揪出異常交易行為主體，然后根據改革后的規范類強制退市指標，強制讓未達標或存在重大缺陷的上市公司直接“ST戴帽”，警示其他公司，規范市場，保護公民財產，這是廣大人民和法律賦予深交所和上交所的權利。只有監管態度和監管措施強硬起來，才能對財務造假行為產生威懾，才能對上市公司形成強有力的約束。

（二）完善退市制度

周科競學者表示，改革后，注冊制下，IPO公司上市效率較注冊制改革前有極大的提升，門檻也因此放寬，使得“殼資源”價值愈發低廉。但是“只進不出”，或“只進少出”顯示現階段配套退市制度尚且不完善，目前退市股數量依舊十分稀少，缺乏對問題股的威脅和震懾，依舊會產生大股東和實際控制人損耗上市公司利益和少數股東權利以達到自身利益最大化等情況。然而，通過借鑒目前豫金剛石等相關案例和進行相關的嘗試性操作，監管部門可以從中完善相關退市制度，加強監管威信，在后續注冊制全面開放的情況下，無情清理“問題股”和興風作浪的“妖股”，還市場一個安寧。

（三）增加板塊之間遞進關系

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標準分為三個層級：納斯達克資本市場、納斯達克全球市場和納斯達克全球精選市場。上市標準依次遞進，相關上市企業若滿足納斯達克全球精選市場的標準，甚至可以自動轉移為該市場的股票。三大市場之間存在逐級遞進關系。 然而，我國深交所三大板塊（中小板、主板、創業板）之間并未明顯遞進邏輯，估值水平與其真正市場價值存在差異。小市值高風險的公司的創業板公司的估值反而最高，加上創業板采用20%的漲跌停板制度，相比主板10% 的漲跌停幅度，留在創業板的公司有足夠大的“溢價”區間進行“投機”行為，這也導致一部分創業板公司寧愿留在創業板“興風作浪”，也不愿升級轉移成為主板的股票。因此，有學者建議，相關監管部門可重新整合規劃好深交所板塊間的邏輯，實施一體化發展，將滿足條件的創業板股票自動轉移為主板股票，同時加強對創業板股票的異常行為的監控，遏制投機炒作行為，引導投資者投資抗風險能力強、確定性強的大公司，避免參與到易被操縱的垃圾股，避免被“割韭菜”。

（四）數據挖掘

廈門大學學者表示，還可以從數據挖掘方面進一步甄別貨幣資金是否存在舞弊的問題，防微杜漸。 會計師事務所應不局限于對狹義的貨幣資金（庫存現金、銀行存款）的核查，還應核查受限貨幣資金和其他流動資產中購買的銀行理財產品等。只有這樣，才能判斷出上市公司是否存在“高存高貸”的現象。 同時，審計人員還應高度關注實際控制人和大股東的個人財務狀況。許多財務舞弊是由于二者太有錢或太缺錢導致的，一般而言，“太缺錢”更容易引發財務舞弊行為。審計人員可關注實際控制人與大股東的股權質押率、股權凍結、股權減持、涉訴情況等特征，結合財務稅務方面的特征進行綜合比較分析，這有助于描繪出舞弊動機、舞弊路徑，進而“精準打擊”，震懾“投機倒把”分子，挽回人民財產，肅清市場風氣。

結 語

豫金剛石，這一在創業板中興風作浪的“妖股”，最終面臨著退市的后果，窮途末路。這和公司治理不善、市場機制不完善以及人性漏洞有關。然而，注冊制即將推廣，監管部門約束市場行為的態度愈發堅定，退市機制不斷完善，投資者接受更加專業的投資教育，類似的“妖股”將不斷減少，促進社會主義制度下市場經濟的新發展。

[作者單位：廣州城市理工學院（原華南理工大學廣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