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國際化的現實意義與推進路徑

張慧敏

2022年2月27日，美國、歐盟及英國發布對俄羅斯制裁“升級版”的聯合聲明，宣稱對選定的俄羅斯銀行禁用 SWIFT 系統，同時對俄央行的外匯儲備實施制裁。美歐對俄金融制裁的實施敲響了我國金融穩定發展的警鐘。據Wind數據顯示，2021年第四季度全球外匯儲備份額中，美元占比高達58.81%，而人民幣占比卻只有2.79%。美國很容易利用美元的核心儲備地位將其債務危機轉變為債權國的危機，構成“美元陷阱”。一旦美債出現價格大幅下跌或者違約現象，我國將是除美國本土持有國債民眾外最大的受損方。2022年3月5日，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強調：“綜合研判國內外形勢，今年我國發展面臨的風險挑戰明顯增多，必須爬坡過坎?！碑斍叭蛎媾R著“去美元化”浪潮，我國作為經濟大國，若能順勢而為掌握國際貨幣的發行權，將有助于打通國際大循環，穩住經濟高質量發展基本盤。因此，我國應抓住時機，推進人民幣國際化。

一、人民幣國際化是必然之路

（一）警惕俄烏沖突引發的匯率波動

自1971年尼克松政府宣告布雷頓森林體系結束以來，美元不再與黃金掛鉤。美元已然成為依賴于美國在國際上強大的經濟和政治地位的一種價值符號，美元的價值尺度職能使其能夠決定大宗商品的價格以及其他貨幣匯率。美國常借助貨幣及財政政策，甚至采用政治施壓的手段對美元及他國貨幣的匯率進行操控。即便美國只是在美聯儲釋放美元變動的信號，他國匯率也會產生相應波動。美國可以憑借美元作為世界貨幣的優勢，加大美元的發行規模將自身的通貨膨脹外部化，據Wind數據顯示，2020年美國M2占GDP比率已經高達92.11%。美國擁有眾多成熟金融市場，金融產品種類豐富，支持創新的風險投資及私募基金發展亦較為成熟?？梢哉f，美國具備為全球提供安全可靠投資環境的優勢，也進一步保障了美元幣值的穩定性。然而，當前俄烏沖突不斷升級，美國干涉他國政治的舉措必然引發美元匯率波動風險，中國通過對外貿易、海外融資及國際資本流入渠道積累了大量美元儲備，必然面臨人民幣匯率隨美元匯率波動的風險。

（二）警惕美國對中金融制裁

雖然我國已經加入SDR，但人民幣所能發揮的作用仍較小，據Wind 數據顯示，2022年2月人民幣只占國際支付市場份額的2.23%，而美元和歐元占比分別為38.85%和37.79%。美國作為擁有超大規模金融市場的第一大經濟體，具備消化我國大規模外匯儲備的優勢，能夠為我國投資提供便捷。因此，我國目前的外匯儲備中美元占比頗高，應警惕因大量持有美元儲備而陷入“美元陷阱”。在全球經濟金融化大背景下，金融制裁的影響力與日俱增。美國就烏克蘭問題對中國發起威脅，甚至還聲稱要讓中國因此而受到懲罰。按照以往美國“套路”，其可能通過聯合他國對我國進行金融施壓，編造理由凍結我國金融資產。美國也可依靠自身在國際上的金融影響力切斷我國使用美元的合法權益，在人民幣還未達到國際化成熟階段之前，我國將面臨進出口貿易以及金融交易的巨大阻礙。美國已經利用其掌握全球兩大交易結算系統的優勢地位將俄羅斯移出SWIFT系統，并且直接凍結了俄羅斯的海外資產，堪稱對俄羅斯發射了“金融核武器”。因此，我國要警惕美俄摩擦中美國對我國實施金融制裁。

（三）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正當其時

自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以來，各國匯率皆經歷了劇烈波動，世界上對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呼聲也愈發高漲。根據SWIFT的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9月，人民幣已經是美、歐、英、日這四國貨幣之外的第五大支付貨幣，說明人民幣作為支付手段和流通手段的貨幣職能已然初具規模。自中日韓簽署“清邁協議”起，人民幣與世界其他各國的央行進行貨幣互換的范圍不斷擴大，當前已有七十多個境外央行、貨幣當局將人民幣納入官方外匯儲備；人民幣在國際上的貯藏手段及流通手段職能亦不斷深化。人民幣在國際上的認可度不斷提升，有利于降低各國因美元儲備過高而帶來的金融風險。各國常將儲蓄外國貨幣視為一種投資，一旦人民幣被證實穩定且具有收益性時，在當今“去美元化”浪潮盛行的背景下，對于全球各國來講，將人民幣作為主要儲備貨幣，將成為遠離“美元陷阱”的重要抓手。而人民幣的國際化亦是我國防范外部金融風險的關鍵一招。我國應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避免美元作為世界貨幣制約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二、人民幣國際化發展的主要挑戰

（一）人民幣國際化造成我國資金監管難度升級

人民幣加入SDR后，中國必然面臨跨境資本流動問題，短時間內國際資本的大幅流進，必然會促進人民幣升值，亦會推高房價，催生房產泡沫化風險。同時，央行為保本幣幣值穩定將會采用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加大人民幣投放力度，進而引發國內通貨膨脹，沖擊本國經濟的穩定性。國際資本大幅流出會對其原本投資的行業造成打擊，對我國資金監管能力提出挑戰。監管系統不僅要對國內資金流向進行監測管控，還要對國際交易、國際貨幣流通、貯藏過程實行監督，且人民幣匯率波動受國內經濟政策影響，亦對我國監管體系提出更高的要求。目前我國的監管體系管理能力相對較弱，很難有效應對跨境資本流動所帶來的沖擊。這必然會降低我國制定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及政策實施的有效性，甚至會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

（二）“一帶一路”給人民幣國際化帶來新的挑戰

“一帶一路”倡議能夠促進我國開拓國際市場，亦對人民幣國際化產生積極影響，但人民幣“走入”國際流通，必將面臨一系列的風險和挑戰。我國企業在進駐他國市場時，需要有成熟的發展規劃和經驗來適應當地的市場規則，但是這些國家大多數市場化水平不高，市場體系不夠完善，我國企業必然會面臨違約風險與其他現實挑戰，對推動人民幣國際化亦產生消極影響?！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政治體制各異，很多國家政局的穩定性難以得到保障，且有些國家的地緣環境脆弱，嚴重限制了資源的開發與利用，這些因素都制約著國際投資活動的積極性，阻礙了人民幣在這些區域投資交易的進一步深化，必然影響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三）經濟轉型壓力阻礙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經濟實力對于人民幣國際化具有決定性作用。四十多年來，我國經濟高速發展，經濟總量僅次于美國躍居全球第二。但是以往的粗放型生產方式難以為繼，傳統經濟發展動能已經衰減，產能過剩等問題突出，而新的增長動能、技術仍不夠成熟，無法在較短時間內抵消因傳統產業發展動力不足而導致的經濟下行負面影響。當前我國創新能力相對薄弱，很多傳統產業需要轉型升級，而那些能夠拉動經濟增長的核心產業目前尚未成熟，高耗能產業的產值對GDP的貢獻仍然較高。我國正面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關鍵時期，金融風險加劇了經濟轉型的不確定性，亦阻礙了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四）國內金融體系開放度不高且成熟度尚有欠缺

一國貨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必須滿足兩大前提條件：一是流動性必須要好，儲備該貨幣的風險一定要低；二是金融市場必須健全，能夠滿足國外投資者購買相關金融資產的合理需求。但我國金融體系仍有待完善，不利于人民幣加入SDR以后的長期發展。目前，受全球疫情蔓延影響，我國銀行業境外分支機構的業務多元化程度不足，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亟待提高。我國人民幣債券市場的廣度和深度亦非常有限，對于那些國外投資者或者發行者給予的份額很少，而美國、德國與日本對境外投資者持有其本國國債給予較大份額。相較于發達市場，我國金融市場起步晚，股市、債券市場發育不夠完善，存在很多投機行為，這些都影響了國內外投資者長期參與國內投資的熱情，也降低了國際上對人民幣的信心和預期。

三、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主要路徑

（一）加強金融市場建設，保持國內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打鐵還需自身硬，在推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我國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強對金融市場的建設力度，增強其他國家對人民幣幣值穩定的信心。2008年金融危機的爆發為世界各國敲響了警鐘，想要有效防范金融風險，就必須加強金融市場的監管力度。因此，我國應構建宏觀審慎管理體系來監管跨境資金流動，充分總結國內過去的經驗，借鑒國外相關先進經驗，加強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建設，為擴大人民幣在國際貿易中的結算規模奠定基礎。人民幣國際化水平必然依賴于我國自身的經濟發展水平，只有國內經濟高質量發展得到保障，人民幣的國際影響力才能得到提升。

（二）提升對企業引導力，發揮亞投行與絲路基金作用

我國應發揮積極引導作用，設立專門的企業教育部門，將國內企業在外發展總結的經驗進行匯總，聘請經營管理方面的專家根據相關國家的發展環境進行調研，并作出適合我國企業的調研報告，組織專業人員對企業進行指導，避免企業因缺乏成熟的經營管理經驗進行盲目投資，造成其內部資源浪費，對國內經濟亦產生不利影響。我國應對在“一帶一路”沿線發展的企業給予鼓勵，以財政支持提升國內企業參與我國“一帶一路”倡議的積極性。要充分發揮亞投行和絲路基金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設中的作用。當我國將大量人民幣作為建設資金支持他國發展時，既可以提升人民幣所占融資的比例，又可以獲得他國的政治認同，也必然會促進人民幣的進一步國際化。

（三）深化金融供給側改革，強化金融服務實體能力

一個國家貨幣的國際地位必然與這個國家的興衰密切相關，而實體經濟則是國家經濟實力以及綜合國力的基礎。因此，我國應注重實體經濟的發展，在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進程中，要充分發揮創新驅動、綠色發展等比較優勢。注重保護知識產權，擴大內需、增大出口。著力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促進我國結構轉型，從低端轉向中高端發展，從高耗能產業向低耗能產業過渡，為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提供保障。中興、華為事件讓我們深刻認識到只有自主創新，率先突破關鍵技術，占領技術的高地，才不會讓別人扼制住發展的“喉嚨”。我國擁有龐大的消費人口，當消費者需求不能得到滿足時，他們會買進口商品甚至出國搶購。我國應充分利用國內的消費市場，根據消費者需求以及比較優勢，擴展產業鏈，推進金融產品創新與技術發展，為實體經濟夯實基礎。

（四）簽署貨幣互換協議，協助拓展國外資金運作渠道

如今“去美元化”浪潮不斷加劇，各國都在尋找更為穩定的貨幣用以國際貿易活動的支付和結算。我國已經與一些周邊國家簽署了貨幣互換協議，這會減少金融危機發生時因匯率大幅變動而造成的結算損失。貨幣互換亦會減少對美元的依賴，促進簽訂國家之間的貿易往來，有利于形成人民幣使用慣性。因此，我國應努力與更多的國家簽署貨幣互換協議。此外，我國應以更高水平的金融開放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必要保障。我國向其他國家輸出人民幣的主要途徑為邊貿和旅游，但是他國的商業銀行在受理了流入的人民幣之后，卻缺乏人民幣運作的渠道，經常出現難以消化過剩的人民幣頭寸問題，這會打擊他國銀行受理人民幣的積極性，阻礙人民幣國際化。因此，我國應協助他國拓展資金的運作渠道，在人民幣流通量大的一些國家，可借鑒中銀香港在海外區域化經營的相關經驗，鼓勵本國銀行積極受理人民幣業務，減少人民幣被動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