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良 錢鵬明
偉大事業需要偉大奮斗,偉大奮斗鑄就偉大精神。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弘揚偉大建黨精神,在長期奮斗中構建起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錘煉出鮮明的政治品格。”[1]《中國共產黨的一百年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黨史出版社,2022年,第4頁。隱蔽戰線與黨相伴而生,中央特科是周恩來建議黨中央成立的黨的第一個比較成熟的情報保衛機構[2]穆欣:《隱蔽戰線統帥周恩來》,中共黨史出版社,2018年,第10頁。,為保衛黨中央、服務黨中央,建立了不朽功勛。在革命斗爭中,特科成員出生入死、智斗頑敵、忠心護黨,鍛造出的寶貴精神品格,是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黨的二十大提出“三個務必”,強調“敢于斗爭、善于斗爭”[3]《黨的二十大文件匯編》,黨建讀物出版社,2022年,第2頁。,2022年又恰逢中央特科成立95周年,研究總結提煉中央特科的斗爭精神,對深入學習領會黨的二十大精神,賡續紅色基因、弘揚優良傳統,具有重要的歷史和現實意義。
1921年7月下旬,中共一大在上海秘密召開。會議期間,李達的妻子王會悟負責警戒,在會議遭到法租界巡捕干擾后,她提議赴嘉興租一條游船繼續舉行。在煙雨蒙蒙的南湖上,王會悟穩坐船頭、站崗放哨,應付敵人汽艇盤查。可以說,這是黨最早的保衛工作。1924年第一次國共合作后,黨組建了一些具有情報保衛性質的組織,掩護、情報、營救、鋤奸、軍運等工作逐次展開,為中央特科的成立打下堅實基礎。
(一)五卅運動期間秘密建立“打狗隊”。五卅運動期間,為了維持罷工秩序,防止工賊破壞,中共上海滬西、滬東、浦東區委組織了工人糾察隊,并在內部秘密建立“打狗隊”,專責鎮壓破壞罷工、不斷作惡的工賊。“打狗隊”又稱“赤衛隊”,是中央特科“紅隊”的前身。五卅運動后期,工人糾察隊開始嘗試在敵人內部發展消息源。經陳獨秀同意,工人糾察隊早期組織者徐梅坤與英法租界的華人探長秘密聯系、收買情報、探聽敵情,這些具有情報保衛性質的活動,對黨的隱蔽戰線的建立和發展起到重要作用。
(二)蘇聯支持開展情報保衛工作。1925年8月,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明確支持我們黨開展軍事工作。10月,黨中央在上海成立軍事部,內設組織和情報兩部門,并向全國各地秘密派出干部,開展實地調研、明察暗訪,以獲取重要情報供黨中央作決策依據。同時,俄共(布)還為我黨開設軍事訓練班,對中國革命者進行特別訓練。
(三)中央特科成立于黨中央危難之時。1927年,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政變前夜,周恩來被扣押在閘北天主堂國民黨二十六軍第二師師部[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傳》(一),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第142頁。,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經多方營救才得以脫險。血的教訓使黨清楚認識到,要在殘酷的對敵斗爭中,提前掌握敵人破壞動向,切實保障黨的安全,必須建立情報保衛工作專門機構。同年5月,中共中央在武漢成立軍委特務工作處,當時稱“特務科”[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年譜(1898-1949)》,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第115頁。。它的誕生揭開了黨有組織開展情報保衛工作的序幕,為中央特科的成立奠定組織基礎、做好干部準備、積累斗爭經驗。
1927年11月,中央機構大調整,在中央常委下設立組織局,領導組織、宣傳、軍事、調查、特務、交通、文書、出版分配等科[3]《周恩來傳》(一),第174頁。,其中“特務科”即為中央特科。中央特科由周恩來實際負責,設立總務科(一科)、情報科(二科)、行動科(三科)、交通科(四科),交通科后改為無線電通訊科,4個科首任科長分別為洪揚生、陳賡、顧順章、李強。中央特科是黨第一個比較成熟的情報保衛工作專門機構,主要在白色恐怖籠罩下的上海開展工作。周恩來創建的這條隱蔽戰線,在反革命勢力掀起的腥風血雨中英勇斗爭,淬煉成保衛黨中央安全的紅色堡壘。
1927年11月成立的中央特科,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在保衛黨中央安全、營救被捕同志、嚴懲叛徒、搜集情報、溝通同各蘇區的電訊聯系、配合根據地紅軍作戰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4]《中國共產黨簡史》,人民出版社、中共黨史出版社,2021年,第46頁。
(一)顧順章叛變后及時獲取破壞計劃,發揮保衛黨中央關鍵作用。李克農、錢壯飛和胡底是黨第一個打入敵特核心部門的情報小組,被譽為“龍潭三杰”。三位同志在敵人的陣營中深謀遠慮,設計拿到國民黨調查科科長徐恩曾電臺的專用密碼本,為及時獲取核心機密創造條件。1931年4月,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被捕叛變,國民黨武漢行營接連向南京發出6封特急密電,被時任徐恩曾秘書的錢壯飛及時截獲。錢壯飛不顧個人安危親赴上海尋找黨組織。幾經周折,終于在非接頭時段,通過中共江蘇省委找到陳賡、李克農等,并將這緊急情況轉告黨中央。周恩來迅速召集人員,采取一系列果斷措施,搶在敵人動手前,完成黨中央重要機關人員的轉移安置,中共中央、江蘇省委和共產國際遠東局的機關也得已全部轉移。對于“龍潭三杰”的功績,毛澤東曾說:“李克農、錢壯飛等同志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他們,當時許多中央領導同志,包括周恩來這些同志,都不存在了。”[5]楊尚昆:《追憶領袖戰友同志》,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262頁。特科早期領導聶榮臻說:“這兩三天里面,我們緊張極了,恩來和我們都沒有合眼,夜以繼日地戰斗,終于把一切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等敵人動手的時候,我們都已轉移,結果,他們一一撲空,什么也沒撈著。”[6]楊敏瑞:《錢壯飛傳》,中共黨史出版社,2022年,第142頁。
(二)對任弼時開展特殊營救。特科負責營救被捕中央領導,稱特殊營救。由總務科負主責,其他各科配合、協同行動。特殊營救的方式有多種,主要包括:通過敵人內線關系直接營救;花錢收買國民黨官吏和租界捕房探目,打通關節爭取盡快釋放;利用租界與國民黨當局的矛盾,通過反引渡,爭取回旋余地;運用合法斗爭,聘請著名律師出庭辯護,爭取減免刑。在以上方法都無效,或是緊急情況下,特科還曾組織力量進行武裝劫救。1929年2月,任弼時在上海接頭時被捕,由于使用化名,未暴露真實身份,特科通過從國民黨特務機關“拉出來”為我所用的楊登瀛(鮑君甫)[1]楊登瀛,廣東人,原名鮑君甫,別名劉君珊。1901年出生于廣東中山縣(時名香山縣),自幼在日本生活和求學,1919年回國后在一家日商銀行擔任高級職員,是個典型的“日本通”。楊登瀛是由中央特科陳賡、陳養山發展的,在敵人專業的反共領導機關內建立的第一個反間諜關系,為深入敵人要害部門,及時獲知上海敵人偵察機關破壞我黨的計劃陰謀,提供重要情報源。了解到敵人沒有掌握確鑿證據,陳賡便通過關系買通公共租界巡捕房華人探長,同時邀請著名律師出庭辯護,最終任弼時順利獲得營救。
(三)懲治出賣楊殷、彭湃等人的叛徒白鑫。1929年8月,楊殷、彭湃等人不幸被捕,特科通過內線獲知,中央軍委秘書白鑫是叛徒,黨中央要求特科予以嚴懲。然而,白鑫叛變后,在敵人保護下隱藏起來。特科決定由二科負責查明行蹤,三科負責執行懲處。以開診所為掩護的柯麟借白鑫來看病之機,摸清了其藏匿于霞飛路和合坊國民黨官員范爭波家的情況。特科晝夜監控白鑫動向,并制定了周密的行動方案。11月11日當晚,在白鑫離開范家準備出逃之際,埋伏已久的“紅隊”隊員突然沖出,將白鑫當場處決。懲處白鑫的行動經媒體報道,在舊上海引起轟動,極大震懾了叛徒和國民黨特務。敵人為了對付“紅隊”的襲擊,各租界和華界巡捕、特務立即從500人驟增至1700人,仍感束手無策。[2]《隱蔽戰線統帥周恩來》,第154頁。
(四)組織開展情報搜集。潘漢年領導特科情報工作期間,重視挖掘可資利用的社會資源,聯系有社會地位和聲望,同情革命的各黨派上層人士,在交往中獲得內幕情報,策動工作對象配合黨的中心工作。比如,發揮辛亥革命元老胡鄂公熟悉上層政治關系和新老官員政客情況的優勢,指導其搜集政治情報;胡鄂公提供了國民黨當局政治、軍事、外交動向等帶有戰略意義的情報。同盟會元老章太炎的學生王紹鏊協助黨掌握桂系和國民黨左派力量的政治動向,在爭取陳濟棠等地方實力派反蔣抗日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也在掩護黨的秘密活動、保護情報組織、充當情報交聯樞紐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指導著名民主人士章乃器之弟章秋陽,搜集反映金融市場動向的經濟情報,同時掩護黨的秘密金融活動。
(五)開辟黨的無線電通訊事業,溝通與蘇區聯系。隨著紅軍和蘇區根據地不斷發展,駐扎在上海的黨中央需要加強與各地黨組織和紅軍的聯系,因此組建無線電通訊機構成為形勢所需。1928年11月,周恩來著手選調人員,在特科建立無線電通訊科(四科),由李強負責,利用蔡叔厚開辦的“紹敦電機公司”為掩護,建立裝配電臺的地下工廠。1929年春末,李強等人自行裝配成功第一臺收報機,10月又自制成功了第一臺收發報機,11月經周恩來批準,無線電通訊科建立了黨的第一個秘密電臺,實現了黨中央與中共南方局等白區黨組織之間的無線電通訊聯絡。1929年底,李強、黃尚英先后兩次前往香港籌建秘密電臺,實現滬港兩地通報成功,標志著黨的機要交聯實現了“劃時代的通信革命”[3]同上,第227頁。。1931年間,黨中央先后向各主要革命根據地派遣人員,攜帶密碼、縮語、波長和呼號,利用紅軍繳獲的敵臺,幫助各地建立電臺,進一步加強聯系,促進革命形勢發展。
(六)獲取國民黨“圍剿”情報,配合根據地紅軍作戰。特科后期,隨著軍委情報系統的并入,工作向全國拓展,工作重心全面轉為軍政類情報搜集,配合紅軍開展反“圍剿”斗爭。在江西,特科派劉啞佛、盧志英、項與年(又名梁明德)等骨干打入德安保安司令莫雄處,在蔣介石第五次“圍剿”中,獲取其合圍中央紅軍的“鐵桶計劃”。項與年冒著生命危險,將會議信息偽裝在字典里,以最快的速度報送至瑞金黨中央,獲取情報后中央紅軍加快了戰略轉移的步伐,挫敗了蔣介石的“圍剿”陰謀。在湖北,特科干部謝甫生與武昌“剿匪”總司令部機要參謀劉景武聯系,獲取國民黨軍隊“圍剿”紅二十五軍的具體計劃、部隊番號、武器配備等重要軍事情報,對黨中央部署紅二十五軍及時突圍、進行長征起了關鍵作用。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中央特科在斗爭中培養和鍛煉了一批忠誠精干的情報保衛干部,他們篳路藍縷、為人所不能,創造了一系列經典戰例,展現出可貴的精神特質。
(一)信仰堅定、絕對忠誠。中央特科要求隊員堅定共產主義信仰,保衛黨的安全,為黨中央服務,對黨絕對忠誠,在任何危難險境面前毫不動搖。特科建立后成立了黨支部,不斷加強思想教育,在選拔干部時特別注重政治質量。尤其是在顧順章叛變后,特科進行了大整頓,對黨員領導干部的要求進一步提高,中央決定“特委的負責人必須以政治堅定、黨籍較長,有斗爭歷史的干部特別是工人干部擔任”[1]金沖及、陳群主編:《陳云傳》(一),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年,第106頁。。陳云、潘漢年等一批政治堅定、業務過硬,符合中央要求的干部,領導特科繼續戰斗。在嚴酷的環境下,特科隊員堅持以隱秘的方式過組織生活,鍛煉堅強黨性和革命意志,大多同志在被捕后,面對敵人的威逼利誘和嚴刑拷打,表現出堅定的革命氣節,經受住生死考驗。
(二)敢于亮劍、冒險犯難。敢于斗爭、善于斗爭,是隱蔽戰線光榮的革命傳統。中央特科長期處在對敵斗爭的最前線,從來不信邪、不怕鬼、不怕壓,不當軟骨頭,有股“偏向虎山行”的勇氣,越是艱險越向前,在關鍵時候能豁得出,做到逢敵亮劍、克敵制勝。情報人員不顧個人安危、深入敵營,如同尖刀插入敵人心臟,為黨火中取栗,偵獲重要情報,做到敵動我知、未動先知;“紅隊”始終堅持“為何種主義而戰、為誰而戰、槍口指向誰”三個關于信仰、立場、方向的重大原則,堅決懲叛鋤奸、清除隱患、打擊敵人;無線電通訊科突破技術封鎖,駕馭馳騁天空的無線電波,加強黨中央對工農紅軍和地方黨組織的領導,有力促進革命形勢發展;總務科承擔大量繁雜具體、周密細致的后勤工作,為掩護、保障中央機關在上海生存發展作出突出貢獻。
(三)奮勇擔當、精干內行。特科工作專業性強、風險高、難度大,干部勇于承擔急難險重任務,具備過硬的能力素質。為打擊顧順章叛變后敵人的囂張氣焰,懲處對黨組織危害嚴重的首惡分子,特科“紅隊”在華界龍門路設伏,果斷擊斃手上沾滿共產黨人鮮血的淞滬警備司令部督察長王斌,有力消除現實危害,在敵特陣營中引起震動,對叛徒內奸產生威懾,極大鼓舞了革命群眾的斗志。特科成員注重加強專業建設,適應斗爭需要,不僅勇于“入虎穴”,還有為人所不能的“得虎子”能力。周恩來曾牽頭舉辦訓練班,親自審定學習大綱、完善培訓科目,為學員作政治動員,講解對敵斗爭的方針政策和原則。同時,學員們還要掌握多種秘密斗爭手段,如易容變裝、密碼破譯、密函密寫、解鎖開鐐、制作炸藥、偵察與反偵察等技術,苦練手槍、手雷、短刀等各類武器的使用,熟背市區道路名稱和居民住宅情況。
(四)嚴守紀律、甘當無名。中央特科注重作風建設,要求干部“入污泥而不染”,具有嚴格的組織紀律性。特科干部嚴守黨的紀律,服從組織安排,受氣不叫、受苦不說、長期埋頭苦干,甘當無名英雄,忠實完成黨交付的任務。陳云領導特科期間,實行嚴格的隱蔽紀律,更強調深入社會,完全同黨的其他組織隔離,隊員少而精,限制成員往來。陳云回憶:“當時特科同志間,除相互有一二人聯系外,并無其他聯系。”[2]《陳云傳》(一),第107頁。很多特科老同志一輩子淡泊名利、廉潔自律,經得住誘惑,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有的僅僅留下一個代號,有的甚至什么都沒留下,終生不為人知。
隱蔽戰線成長于民族奮進之中,發展于民族振興之時,無名英雄們頑強拼搏、前仆后繼,為建立、保衛和建設新中國立下不朽功勛。中央特科前輩把光榮的革命傳統和寶貴的精神品格傳承給后輩,新一代“趕考人”應當繼承發揚,矢志不渝、篤行不怠,不負時代、不負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