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煤改電的鄉村生活空間演變研究
——以山西省太原市小婁峰村為例

東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 李佳 杜冰

中國建筑西南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張杰（通信作者）

為調整能源結構、保護生態環境，2013 年以來《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等一系列政策文件大力推進以北方地區冬季清潔取暖為重要內容的能源應用改革，表現出了由京津冀地區試點城市向北方采暖地區城市、由城鎮向郊區進而推進向農村地區的特點。2016 年山西頒布實施《推進城鄉采暖“煤改電”試點工作實施方案》，2018 年在太原、陽泉、晉中、長治、晉城、臨汾市所屬縣區，以及靈丘縣、繁峙縣政府部門確村確戶范圍內的“煤改電”居民用戶和執行居民電價的非居民用戶范圍內試點，農村地區能源應用改革由推廣試行進入以電力、天然氣改革應用為主的深化應用階段，相應的村民生活與所對應的鄉村生活空間也發生了變化[1]。

1 鄉村聚落生活空間

從既有研究來看，關于鄉村空間的研究多以經濟產業、地域文化、建設政策、社會制度等為動因視角及以空間句法、類型學、地理學、人類聚居學等為理論的視角進行[2]。文章將行為學研究范式引入空間研究，以生活空間類型表征居民的個體生活行為，以生活空間環境映射居民的生活方式，以能源改革影響下的居民行為選擇與空間環境約束的交互作用詮釋鄉村生活的空間變化，探討以“煤改電”為動因的鄉村聚落生活空間變化的特征[3]。

作為人居環境系統社區及建筑層面居住子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鄉村聚落的生活空間是一定地域鄉村居民的日常生活場所，是鄉村居民居住、勞動、消費和休閑等日常活動迭置而成的空間聚合體，也是一定鄉村地域空間形式、空間內涵與意義內在關聯的有機統一體[4]。文章基于宏觀村落層面、中觀院落層面和微觀建筑層面的物質性空間要素進行識別分析，綜合理解鄉村聚落生活空間在形式、布局、結構等方面受“煤改電”影響的變化特征。在對鄉村居民個人及其家庭的日常生活進行行為觀察后，將睡覺休息、做飯吃飯、看電視、曬太陽、陪護老人小孩、串門聊天、做各種家務等居家行為，總結為睡眠、飲食、娛樂休閑、交往溝通、勞動五類；將放養牛羊、下田農作、外出做工、串門遛街、體育鍛煉、購物、祭祀還愿等外出行為，總結為勞動、社交、娛樂、消費、精神五類進行深入調查分析。

2 小婁峰村村落調研

作為生態文明建設要求下跨越轉型發展的重點省份，山西省自2016 年開始逐步推進以“煤改氣”“煤改電”為主要形式的能源應用改革，并且由城市深入農村地區，小婁峰村作為以農業相傳的典型傳統村落，最初以木柴為取暖做飯的主要能源，1950年期間隨著工礦企業發展煤炭開采量的增加，村戶逐漸以煤炭為取暖做飯的主要能源，改革開放后村戶通電，2018 年推行“煤改電”深化改革，形成了用電、氣進行照明、取暖、做飯的能源應用現狀。小婁峰村具有能源應用改革背景的典型性，因此文章以此為案例，著眼于2018 年“煤改電”的清潔能源全面改革行動，對聚落空間環境及農民生活行為進行了橫縱向對比[5]。

山西省太原市古交市小婁峰村位于黃土高原黃河流域汾河支流原平河河谷，據宗族族譜考證已有超過700 年的定居歷史。村落坐北朝南，村域面積為662.84 公頃，其中農業用地568.11 公頃、建設用地15.19 公頃、未利用土地79.54 公頃，總戶數260戶，人口616 人。以農耕為主要生產活動，村莊緊鄰狐爺山礦區，1950 年左右礦業開采興盛，當前逐漸進行畜牧、種植業的轉型發展（圖1）。

圖1 小婁峰村村莊全貌

通過查閱歷史記載資料及與相關人員進行訪談，依照重大事件動因將小婁峰村聚落空間環境演進歷史劃分為1300—1900 年、1940—1950 年、1958—1966 年、1980—2000 年，以 及2008 年至今5 個發展階段。在1900 年代以前，整個村落發展受河流山勢等自然地理條件的影響，坐落于山南水北，呈組團式發展，同時受宗族制度，以趙、武、張三大姓為主，莊內建筑呈點狀聚集分布，整體演進過程緩慢。而在20 世紀40 年代，由于戰爭原因，大量民宅被燒毀，戰后部分農宅進行了原址翻修。在整個漫長的過程中，木柴是鄉村能源供給的主要燃料。新中國成立后，地方工礦企業大興發展，沿河修建道路。進一步受交通建設的影響，開始沿道路新建農宅。改革開放后，本村村民可以在自屬地新建住宅，無地村民可以在統一規劃建設用地內新建住宅。這一階段鄉村發展迅速，呈現出沿河沿路線性發展的態勢，自建與統規統建同時進行[6]。在這一時期，由于煤礦開采量的增加，煤炭成為了鄉村能源供給的主要燃料。而自2008 年開始，由于政策的支持，加上新農村建設的大力推進，開始出現鄉村日間照料中心、村民廣場等公共活動空間[7]。以政府政策扶持的農村危房改造建設活動，也幫助村內農宅進行了點狀的更新。同時，由于生態環境保護的需要，天然氣等新興能源開始應用。綜上，能夠看出，村莊在地理條件、宗族制度、戰爭、交通建設、經濟發展、土地制度、政策支持等因素的影響下，發展速度由緩慢向快速，空間形式上呈現出由點狀組團向線狀發展的特征，能源應用逐漸以電力、天然氣取代了木柴煤炭[8]。

基于對于村莊的初步了解，進一步進行詳盡的數據調查。數據來源于2020 年3 月—5 月前期的資料搜集和村落的實地調研，主要分為兩部分：一是鄉村聚落空間環境的相關數據，包括Google earth 衛星影像、無人機采集圖像、現場測繪等，利用CAD 和DEPTHMAP 軟件分析村落、院落、室內空間要素、形式、結構；二是村民空間行為的相關數據，首先收集大量新聞報道采訪進行語義分析，采用訪談法、問卷法、觀察法和內容分析法等方法收集數據，獲取居民行為類型、效率及需求評價等資料。經調查發現，全村共有完整結構院落122 座，其中有人居住的共71 座，對60 座進行了圖像采集。對122 處院落進行走訪觀察調查電力供暖設施的安裝情況，了解到已安裝使用的用戶27 戶，已安裝未使用的用戶5 戶，已安裝使用情況未知的用戶40 戶，未安裝有人居住的用戶14 戶，未安裝無人居住的用戶36 戶。對36 處院落進行入戶調研，共訪談人數45 人，獲得42 份有效的行為活動記錄，36 份室內空間布局測繪記錄，對3 戶未改用用戶進行了全天行為觀察記錄。

3 小婁峰村鄉村生活空間的演變分析

3.1 村民生活行為模式的高效化

在實地調研期間，通過訪談及觀察分別記錄了已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已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未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未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的一天24 小時內所有行為活動，共獲得424 項記錄數據。根據活動場所的不同，首先將所有活動分為居家行為（發生于院內與室內）和外出行為（發生于院落以外的公共場所），進一步將居家行為分為睡眠、飲食、休閑娛樂、交流溝通、勞動五大類，將外出行為分為勞動、社交、娛樂、消費、精神行為五大類。就四類人群十種活動的頻率、時長及日變化規律進行了對比分析，獲得了以下三方面發現：

1）活動類型豐富。通過不同類別活動頻率的對比分析，發現睡眠休息、做飯飲食、勞動是村民日常活動的主要組成部分，分別占20%、30%、30%左右。性別因素對已完成煤改電與未完成煤改電用戶的活動類型造成了相同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勞動活動方面，女性居家勞動活動頻率平均為23%，高于男性的15.5%；而男性外出勞動活動頻率平均為17.5%，高于女性的6.5%；“煤改電”對農民的活動類型影響主要表現在勞動和飲食方面，已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居家勞動活動頻率為14%，較未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低3%，外出勞動活動頻率為19%，較未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高5%；已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居家飲食活動頻率為31%，較未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高3%。

2）活動效率提升。通過對不同類別活動平均時長的對比分析，“煤改電”對農民的活動類型影響主要表現在勞動、飲食和娛樂休閑等方面。數據顯示，已完成煤改電男性用戶居家勞動活動平均時長為1.3h，較未完成煤改電的男用戶少2.2h，外出勞動活動時長為6h 較未改男用戶多3.7h；已完成煤改電的女性用戶居家勞動活動時長為2.7h，較未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少0.5h，飲食活動平均時長為4.3h 較未完成煤改電女性用戶少0.9h，同時已完成煤改電女用戶居家娛樂休閑活動時長為2.3h，較未完成煤改電女用戶長1h，外出社交活動時長為1.8h，較未完成煤改電女用戶長0.8h（圖2）。從這一數據中，能夠看出來，煤改電的確解放了女性用戶的部分居家勞動時間，使其不用從事家中燒煤等勞動，同時也提升了家庭主婦的工作效率，使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從事娛樂、外出等行為，整體帶動了村民活動效率的提升。

圖2 村民活動平均時長柱狀圖

3）活動時刻規律變化。進一步對活動時刻規律進行分析，通過不同類型活動在一日內隨時間變化的折線圖，對比分析已進行煤改電用戶與未進行煤改電用戶的行為活動日變化規律，發現在一日內的相同時刻，未進行煤改電用戶的居家行為活動普遍多于已進行煤改電的用戶；已進行煤改電用戶起床時間為5 點30 分至8 點，晚上睡覺時間為20 點30 分至23 點，而未進行煤改電用戶起床時間為6 點至7 點，晚上睡覺時間為21 點半至23 點，起床與睡覺時刻較為集中（圖3）。從這點能夠看出，在進行煤改電之后，村民的生活變得更為多元與豐富。

圖3 村民行為活動日變化折線圖

3.2 聚落生活空間的精細化

1）村落公共活動空間多元化。村落中的公共活動空間主要承載了農民的日常勞動、社交、娛樂、消費和精神活動，主要的空間類型有三種：第一種是區域面狀空間，緊鄰自然生態環境承載了村民的農作耕種等外出勞動行為；第一種是沿路線狀空間，承載村民晨起鍛煉、駐足閑聊等活動；第三種是散布點狀空間，主要為廣場、公園、小賣鋪、日間照料中心等，承載了村民下棋娛樂、購物消費等活動。在這一次的調研中，發現“煤改電”并未對公共空間的形式與布局等特征造成影響，但在通過人群訪談，發現在煤改電之后村民普遍認為相比以前有了更多時間可以參與公共活動，促進了公共空間活力的提升。

2）院落空間集約化。相對于公共村落公共空間，院落空間是鄉村公共性與私密性的重要中介空間。根據調查情況，依照房屋布局可以將院落空間分為三種類型：一字型、L 型和三面圍合型。進一步對完成圖像采集的47 處院落進行空間要素識別，總結出五類空間要素：大門入口、樹池花池、雜貨堆、煤堆、空氣源熱泵。將五類要素的位置布局、面積邊界描繪在院落圖像上之后進行疊合分析，繪制了已完成煤改電與未完成煤改電兩種情形的，一字型、L 型和三面圍合型三種院落的基本布局形式。

進一步通過對比分析發現，“煤改電”對不同類型的院落空間內容和布局造成了相同的影響，未進行煤改電的用戶院落中煤堆占據了接近一半的面積，各類要素布局雜亂限定了多條路徑，而已進行煤改電用戶的院落綠化面積、雜物堆面積、空地面積較多，布局清晰，路徑明確（圖4）。應該說，煤改電之后院落空間的確變得更為集約了。

圖4 院落空間布局示意圖

3）室內空間精細化。通過觀察測繪室內空間的要素、形式與結構發現，20 世紀60 年代及以前的房屋多為木構架夯土房，開間3 米，進深4 米，無隔間，同一空間承載了睡覺、吃飯、待客、儲物等日常生活行為；20 世紀80 年代左右的房屋多為磚石砌筑，開間3.3 米，進深6 米，出現了里外套間的格局，室內出現起居與儲藏的功能劃分；20 世紀90 年代及以后的房屋為紅磚砌筑，開間4 米，進深7 米，出現了里外套間和明暗隔間的格局，室內空間功能進一步細化，出現了廚房、起居室、儲藏室、臥室等。

通過對比分析發現“煤改電”對20 世紀80 年代及以前的房屋室內空間格局幾乎沒有造成影響，只不過是取暖和做飯使用電器取代了火爐、煙囪等生活用品。對20 世紀90 年代以后的房屋室內空間的功能使用造成了部分改變，未進行煤改電前，用戶為節約煤炭經常做飯取暖合用一座火爐，因而做飯、睡覺、待客、娛樂等活動仍集中在同一個房間[9]。“煤改電”之后取暖做飯分別使用水暖、電磁爐，原本儲物的空間功能發生了改變，承載了做飯、起居等活動。雖然只是一些細小的改動，但也讓室內空間變得更加精細化[10]。

4 結論

村民生活空間行為是鄉村聚落的重要組成部分，以農村“煤改電”為動因視角研究鄉村聚落生活空間的變化特征，發現了以下幾點結論：（1）“煤改電”改變了農民取暖、做飯的方式，節省了更多時間，使得農民更多地參與體育鍛煉、休閑娛樂活動，進而提升了鄉村街道廣場等公共空間的活力；（2）煤炭使用量的減少，使得院落中的綠化面積增多，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局部的生態環境；（3）“煤改電”促進了農居室內空間功能的細分，有利于農民居家活動類型的多樣化，提高了空間的使用效率。由于鄉村發展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同時小婁峰村推行煤改電深化改革的時間較短，能源應用改革對鄉村聚落生活空間的影響仍不夠深入。在研究過程中發現由于煤改電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鄉村活動類型，提升了空間使用效率，部分村民有意愿進行民宿改造開發當地紅色文化的旅游潛力、應用直播設備作為電商賣貨等。由此可以預測，能源應用改革具有帶動鄉村文化旅游、能源服務等多種產業良性發展的趨勢，有利于提升鄉村的吸引力與發展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