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數字經濟推動了全球跨境數字貿易的發展,也對基于傳統經濟模式構建的全球稅收體系產生了巨大的挑戰,現有的稅收體系已經不能滿足實際需求,由此,對數字服務稅相關規則的建立引發了多個國家的談判,其中以法國和美國間的矛盾最為突出。本文在分析法國對美國征收數字服務稅導致雙方沖突的基礎上進行探討,深挖問題焦點及其本質原因,以及這一事件對全球數字服務稅制改革造成的影響,最后從中國對待數字服務稅的態度出發,嘗試提出我國數字服務稅發展的可行性策略。
關鍵詞:數字經濟;數字服務稅;美法矛盾;301調查;趨勢
本文索引:張甜甜.數字經濟下的國際數字服務稅制分析及中國的應對策略[J].中國商論,2022(01):-136.
中圖分類號:F2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2)01(a)--04
數字經濟的發展為跨國技術企業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這些公司通過創新能力、用戶資源和平臺效應,為自己和整個社會創造了巨大的商業價值,并對現有的全球稅收制度產生了巨大影響。面對這種國際形勢,一些國家和地區為大型科技企業發起了一場數字服務稅浪潮,OECD、G7、歐盟等對征收數字服務稅納入議程的舉動進一步將其推向國際輿論焦點。法國實行數字服務稅的主要目的是促進調整全球數字經濟的規則,爭取全球經濟治理權和博弈權,并在歐盟推廣互聯網監管理念,但是在執行中不可避免地與美國發生了沖突。
由此可以看出,數字服務稅是對全球數字經濟治理規則的重大調整。目前,各國政府面臨著雙重困境:如何避免市場分裂,確保公平競爭;同時鼓勵創新和挖掘經濟潛力。因此,如何構建適合數字時代商業環境優化的稅收制度,實現國際稅收基礎的合理分配已成為當務之急,中國必須為此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1 數字服務稅的發展現狀
1.1 數字服務稅的發展歷程
數字稅,又稱數字服務稅,是一國政府向數字服務企業就社交平臺、在線廣告、搜索引擎、電子商務、移動支付等領域的經營活動所征收的稅款。
1.2 數字服務稅近期主要爭議事件
從圖1可以看出,數字服務稅自提出就廣泛受到爭議。依據現有資料,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向跨國科技巨頭征收數字稅的國家已不是個例,新冠疫情的爆發促使多國政府為籌措抗疫資金,也加入了征收數字稅的行列。由此引發的一系列爭端,尤以法國和美國之間的分歧最為強烈。
2019年7月24日,法國國民議會與參議院在歐盟提案的藍圖上通過數字服務稅立法,共同批準《“GAFA”數字稅法案》,成為歐盟第一個征收數字服務稅的國家。這意味著,法國政府將對全球數字企業年度營業收入超過7.5億歐元、年度營業收入超過2500萬歐元的高科技企業征收3%的數字服務稅,這無疑是對美國數名數字巨頭的歧視性稅收政策,征收數字稅被認為違反了公平貿易原則,美國不可能坐以待斃。2019年7月,美國總統特朗普下令啟動“301調查”,這是美國第一次對法國進行調查,并威脅對從美國進口的奶酪和葡萄酒征收高達100%的報復性關稅[1]。2020年1月,在OECD的領導下,美國和法國開始與世界135個其他國家和地區就數字服務稅進行多邊談判,但僅六個月后,美國就退出了談判,并對包括法國在內的若干貿易伙伴進行了301次調查。此外,由于與OECD的談判,法國停止征收數字服務稅,但于2020年10月19日表示,法國將于2020年12月恢復對大型互聯網公司征收數字服務稅。
事件還在進一步發酵中,一觸即發的美歐貿易摩擦很有可能取代中美貿易摩擦,成為新的世界焦點。
2 案例分析
2.1 問題焦點
本案例中,法國宣布征收數字貿易服務稅,引起美國的不滿,每一個矛盾的產生,必然有站在不同立場的雙方所爭執的焦點及數字服務稅作為新興事物亟待解決的問題。
2.1.1 數字服務稅的正當性和歧視性
在法國通過《法案》前夕,美國就決定對法國開啟“301調查”,美國認為數字服務稅的征收存在不正當性和歧視性。從《“GAFA”數字稅法案》第299條規定可以看出,以下應稅企業的收入被納入征稅范圍:通過銷售在線廣告的收入、通過數字平臺促進用戶交易獲得的收入、銷售用戶提供信息所生成數據而獲得的收入。就在線廣告而言,首先想到的是Google和Facebook;就數字平臺而言,具有代表性的數字平臺包括但不限于Amazon、eBay、Uber及Airbnb;就用戶數據而言,最具代表性的是Facebook和Twitter。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典型的大型跨國企業恰巧都是美國企業。提供在線廣告服務并可能達到課稅門檻的9家公司中有8家美國公司;提供數字界面服務并可能達到課稅門檻的21家公司中有12家美國公司。此外,對于法國和美國的稅負是存在差別待遇的,而這極有可能違反貿易的非歧視原則。
2.1.2 數字服務稅的課稅依據
征稅必不可少的是課稅依據,不同稅目具有不同的課稅理論和要素。對于數字服務稅,現今的爭議是屬于直接稅還是間接稅,現行稅收方案為對納稅人提供的數字服務的總收入而非凈所得課稅,屬于間接稅。但并非對企業的收入增加值課稅,存在重復征稅的問題,雖然數字服務稅方案允許將數字企業繳納的增值稅從數字服務稅稅基中扣除,但是仍然難以解釋同一服務被兩次課征商品稅的情況。面對此困境,歐盟出臺了建立顯著數字存在的立法提案,當第三國企業在歐盟境內有顯著數字存在時,如果該國與歐盟成員國之間的稅收協定沒有類似顯著數字存在的規定,該法就不能適用[2]。雖然法國允許納稅人將繳納的數字服務稅從公司所得稅稅基中扣除,但是由于數字服務稅針對企業的收入而非凈所得課稅,美國公司在美國是不能主張所得稅抵免的。因此,對于美國企業來說,課稅依據是不公平的,數字服務稅的課稅依據仍需得到完善解決。
2.1.3 數據的跨境流動和本地化
數字貿易不同于傳統貿易,其主要依賴于數據,而數據并非實物,具有太多的風險性和可篡改性。針對數據跨境流動自由化和本地化的問題,美歐持有不同的觀點[3],美國強調數據流動的“全球屬性”和非本地化,數據不應該受限于國界和網界的劃分,這一主張在美國近年來推進的RTAs框架下的美式貿易規則得到了充分體現[4];法國則主張“主權屬性”和本地化,認為各個國家都有網絡自治權,不應該任由數據流竄,積極建設數據保護制度和法律法規保障,2018年,歐盟《一般數據保護條例》也提出,將增強個人信息保護,原則上禁止向歐盟以外轉移個人數據。
2.2 本質原因
2.2.1 跨國企業利潤分配不均衡
數字經濟落后的國家,不愿意成為發達國家數字服務的數據來源和傾銷市場,希望通過稅收再分配分享利益,改善數字基礎設施,縮小數字鴻溝或與發達國家的差距。美國采取的反措施主要是利用雙邊利益來施加壓力和保護國內數字巨頭的利益,美國的數字巨頭繼續逃避公平納稅制度,收入和利潤急劇上升,法國和其他國家的稅收利益卻在逐漸下降[5]。總而言之,數字服務稅最主要的爭端是各國經濟形態進化不均衡、不同步,實質是跨國公司利潤在國家間的再分配。所以,數字服務稅是披著公平正義的外衣,目的在于想在跨國企業利潤中分得一杯羹。
2.2.2 法國財政年年赤字
法國因減稅和增加福利等措施,使得國家赤字劇增,與2018年927億歐元相比,2019年的預算赤字增加了167億歐元,是連續第二年赤字增加(2018年增加了83億歐元),是2010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雖然赤字從2011—2017年一直緩慢減少,但2018年開始上升,這一趨勢一直延續至2019年,法國政府的總債務為當年GDP的124%,位列OECD國家中的第五名,可謂是債務累累。此外,隨著預提稅制度以減輕雇主分擔費用的建議,法國又增加了社會福利的支出。而法國政府的收入幾乎90%以上由稅收承擔,既然法國一方面在面對財政赤字,另一方面又在減免國內稅收,那么對于這一困境的解決只能是從外國征稅以減輕財政負擔,所以法國在數字服務稅征收方面顯得尤為激進。
2.3 法國對美國征收數字服務稅事件上升到全球層面可能帶來的后果和影響
2.3.1 法國數字服務稅將帶來全球稅制改革
(1)數字稅爭端成為新一輪全球貿易摩擦的潛在引爆點
2020年1月以來,超過30多個國家要求向美國征收數字稅。奧地利、意大利、英國等國的數字稅法案也相繼出臺并納入實踐,歐盟、波蘭、奧地利、捷克、西班牙等經濟體也在醞釀各自的數字稅法案。2021年2月底開始,歐洲新冠疫情大面積爆發,加大了對數字稅落地的迫切性。2020年6月17日,美國宣布退出OECD框架下數字稅的國際協議談判,其后對已經執行或者擬定征收數字稅的國家發起“301調查”。于是7月6日,歐盟27國通過了可支持歐盟快速對美反擊的提案。
(2)在國際層面上法國對數字稅的征收起到了革新的作用
OECD于2019年5月31日發布了一份題為《形成應對經濟數字化稅收挑戰共識性解決方案的工作計劃》[6]。這份工作計劃重新劃分全球的征稅權,要求按照商品或者服務的出售地征稅,即使一個公司在該國沒有實體也沒有從該國流入或者流出的現金流,但是也有可能要在該國納稅。所以,為了打擊將避稅和利益留存的行為,OECD希望在全球實行最低稅收稅率征收稅款,任何國家的實際所得稅稅率不得低于這個稅率,這是對全球避稅治本的方法。
2.3.2 對大型公司的影響
(1)大型互聯網企業的專屬
由于一些小型網絡公司達不到征稅的門檻,所以數字稅看起來似乎是專門對谷歌、亞馬遜等網絡巨頭進行的限制,這些互聯網巨頭可以通過很多辦法來降低稅收。通過子公司或者采取代理的形式分割收入,讓自己達不到征稅的門檻;或者利用各種貨幣證券等不同形式計量,使收入復雜化,這將會不利于稅務部門的統計。
(2)數字稅征收會影響各國經濟的發展
如今,大量互聯網公司扎根于歐洲低稅收國家,一方面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稅務壓力,另一方面給當地帶來了工廠和崗位就業。比如愛爾蘭,作為OECD成員,雖然支持一些改革,但政府為了吸引國際投資,其實不愿意向公司征收歐洲數字銷售稅。這將產生連鎖反應,由于數字稅影響大型互聯網公司,這些互聯網公司所扎根的歐洲低稅收國家,外資企業投資將減少。大型公司在此之前,從其他國家獲得的利潤轉移到總部所在的低稅率甚至零稅率國家進行納稅,利用稅法漏洞和商業慣例達到避稅的目的。
2.3.3 對消費者的影響
增加稅收和研發成本,最終價格可能會加到產品上,從而增加消費者的負擔。數字稅可以理解成壟斷稅,但是由于尖端領域競爭者少,此類壟斷稅最終由消費者買單。大型互聯網公司可以通過改變定價來保證利潤率,只要擁有穩定的科技,對于企業來說基本沒什么影響,最終受影響的將是消費者。
3 中國對數字服務稅的態度及未來發展建議
3.1 中國對數字服務稅的態度
李克強總理在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強調,要實施更大規模的減稅,確保所有領域內稅負只減不增,在這種情況下,若我國征收數字服務稅無疑與政府宏觀政策沖突,違背了我國的整體經濟形勢。阿里巴巴、騰訊、中興、華為等數字企業在國內做大做強后,響應“一帶一路”倡議,積極帶動自身數字產業走向國際,在“一帶一路”諸多國家和地區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市場優勢。但是短期內在英國這些開征數字稅的國家,還達不到交稅的門檻。
如果近期我國對數字經濟展開征稅,首先受創的就是中國本土的數字經濟產業,對于我國數字經濟產業的發展可能起到很大的抑制作用,同時增加的財政收入也是微乎其微。當然,隨著我國開放型經濟的不斷發展,數字經濟市場也將進一步開放,《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等文件特別指出,未來我國將分階段開放數字經濟領域中的外國投資,包括通信及互聯網領域,屆時數字經濟產業將會受到極大的沖擊,因此在未來,我國也會借鑒數字服務稅相關經驗,制定國際稅收沖突儲備方案[7]。綜合來看,對于是否征收數字服務稅,目前我國的態度是延長對數字服務免征關稅。
3.2 對我國數字服務稅發展的建議
3.2.1 加快確定新的課稅標準,避免重復征稅
應該將稅種及其有關稅費全部精簡合并為統一的稅種,其他稅種及其稅費一律取消?,F在,國內存在對已分配利潤和未分配利潤的重復征稅,在稅法上要做出相應的制度安排,可以通過如下方式:建立法人所得稅制度,將企業劃分為法人企業與非法人企業;應該健全國內“稅收饒讓抵免”機制;完善免除國際重復征稅方式。
3.2.2 審視中國實際國情,短期內慎行
為了形成我國在數字經濟領域的核心競爭力,需要加強在該領域稅收立法的推進落實。該稅種具有雙刃劍性質,一方面可能帶動數字經濟轉型,推動互聯網企業國際競爭力的提高,增強海外投資的能力。另一方面,有可能抑制互聯網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由于我國生活消費數字經濟中,以互聯網企業構成為主,具有易管理、高度聚集于國內等特點,開發該稅種的預期收益要遠低于歐盟。
3.2.3 積極參與國際稅收規則的制定,提高我國的競爭力和話語權
在履行大國責任,積極參與國際稅收立法過程中,應當堅定地維護我國應有權益,在管轄權劃分中堅持主張地域管轄權與居民管轄權相輔相成,對常設機構的劃分認定需進行合理拓展,維護合法權益,保護機構的利潤 [8],提供具有大國擔當的中國方案。在方案中,堅持稅收中立性,推動構建公平有序的國際稅收環境,助力各國構建多層次、寬領域合作,努力幫助我國企業營造一個更有利的國際稅收環境。
4 結語
數字服務稅在國際上逐漸推行的過程中,會不可避免地遭到反對的聲音,一方面與稅制制定本身存在缺陷相關,另一方面與利益受損方的不平衡相關。法國對美國征收數字服務稅引發的矛盾歸根結底也是如此,凸顯了全球數字服務稅收體系亟待完善的國際需求。我國作為國際大國,在保證國內數字經濟環境向好發展,努力創建良好數字稅收體系的同時,也有責任為世界數字服務稅收體系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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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甜甜(2000-),女,漢族,河北滄州人,本科在讀,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經濟學院,國際商務專業。
Analysis of the International Digital Service Tax System under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China’s Countermeasure Strategy
—— Taking the France’s Digital Services Tax on the United States as an Example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Hubei? 430000
ZHANG Tiantian
Abstract: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global cross-border digital trade, meanwhile, it has a great challenge to the global tax system based on the traditional economic model. The existing tax system can’t meet the practical needs any more. Thus,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rules related to digital service tax has triggered negotiations in many countries, among which the contradictions between France and the United States are the most prominent.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conflict caused by the France’s imposition of digital services tax on the United States, this paper digs deep into the focus of this problem and its essential causes, and the impact of this event on the reform of the global digital service tax system. Finally, starting from China’s attitude towards digital service tax, this paper tries to give the feasible strategy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digital service tax.
Keywords: digital economy; digital services tax; U.S.-French contradictions; 301 surveys; tre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