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鳥的距離只隔著空氣（組詩）

許小婷

再也沒有什么能藏住我

夜色中，我躲進防空洞

聽見玩伴漸行漸遠的

喊叫：“快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我聽得出那是誰的聲音

我可不會被她詐出來

可我也藏不了多久

因為我忍受不了不被人找到的

孤寂

出了防空洞，我看到月光下的槐樹

一半白一半黑

仿佛在進行一場生與死的對弈——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個夜晚

如今，玩伴已離開人世

防空洞也被人填埋

再也沒人滿世界尋找

我刻意隱藏的自我

凌晨四點十分

我被一聲鳥叫喚醒

過不了多久，整個城市心境小區的上空

鳥叫不絕于耳

將自己放進天空，鳥在我體內叫著

那一刻，我與鳥的距離

只隔著空氣

鳥不叫的時候

什么聲音也沒有，似乎連空氣

也沒有

牡 丹

鋪開生宣紙，調色，蘸墨

側鋒起筆，運筆

鋒長墨飽

——姚黃，魏紫，趙粉

在宣紙上春暖花開

活色生香的妖嬈

在《詩經》中孕育出愛的信物

從西京長安到東都洛陽

從宮廷到鄉野

姹紫嫣紅的華麗，在傳說中

綻放

添色，中鋒，筆尖吐出

枝干上的花芽

懸墨，花苞待放

揮毫，繁花似錦

春潮沿著宣紙的紋路暈染

幾枝虬枝，葳蕤成

一種蒼勁

頓筆，慢慢打開每一朵花瓣

黃的紅的粉的

宣紙未老，妙筆生花

硯不干，墨不盡，花朵在紙上

一生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