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玲 丁振斌 肖瑞豐



摘 要:脫貧攻堅戰中出現了大量的“扶貧志愿者”,他們在精準扶貧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本文以313位扶貧志愿者為研究樣本,通過探討扶貧志愿者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以及角色認同的中介效應和感知政府支持的調節效應,回答“扶貧志愿者為什么參與志愿活動”以及“扶貧志愿者是否能夠成為志愿活動的持續性人力資源”兩個重要問題。研究結果表明,價值動機、社會動機、理解動機、事業動機、自我強化動機、自我保護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且角色認同在該影響中具有中介作用;感知政府支持正向調節扶貧志愿者的自主性動機,即價值動機、理解動機和事業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
關鍵詞:扶貧志愿者;動機;角色認同;感知政府支持;持續服務意愿
中圖分類號:F272.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5192(2021)06-0053-08
doi:10.11847/fj.40.6.53
Abstract:A large number of “poverty alleviation volunteers” have emerged in the battle against poverty, and they hav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argeted poverty alleviation. Based on 313 volunteers as the research sample, this research answers two important questions: “why do poverty alleviation volunteers participate in voluntary activities” and “will poverty alleviation volunteers be able to become sustainable human resources of volunteers” by analyzing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role identity and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perception of government support. The results show that value motivation, social motivation, understand motivation, career motivation, enhancement motivation and protective motivation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s on the intention to continue volunteering, and role identity plays a mediating role in this effect. Perception of government support positively moderates the autonomy motivation of poverty alleviation volunteers, that is, the impact of value motivation, understand motivation and career motivation on the intention to continue volunteering. Key words:poverty alleviation volunteers; motivation; role identity; perception of government
support; intention to continue
1 引言
扶貧志愿者群體近年來得到了快速增長。隨著“精準扶貧”理念的提出,志愿服務的使命感更加凸顯,志愿者和各種組織參與扶貧的形式也更加靈活多樣。我國第十四個五年規劃提出要積極引導社會力量參與基層治理,支持和發展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和志愿服務組織,健全志愿服務體系,為志愿服務事業發展指明了方向。廣大志愿者組織和志愿者積極響應國家號召,踴躍投身于產業、教育、生態等扶貧領域。目前,我國志愿扶貧的參與主體涵蓋了社會的各個階層,包括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在校學生以及社區居民等。
國內對于志愿扶貧的關注點聚焦于現狀及問題的梳理,或是對實施路徑的研究,鮮有學者利用實證研究方法,從志愿者個體出發,探討志愿者的心理動機和持續行為的影響因素。Snyder和Omoto[1]曾提出兩個問題,與扶貧志愿者研究對應:一是志愿者為什么會參加志愿服務?二是哪些因素影響志愿者持續參與志愿服務?Clary等[2]根據功能分析理論提出了六維度模型,對志愿者動機進行了全面的分析,而Penner[3]整合了以往的研究成果,識別出了影響持續志愿的主要因素,認為志愿者動機是影響初始志愿意愿和行為的重要因素,而初始階段的志愿服務經歷將會促使志愿者形成角色認同,進而影響長期的持續服務意愿及行為。
具體到我國的扶貧志愿者,同樣存在動機轉化以及持續服務意愿變化的過程。Haski-Leventhal等[4,5]提出的社會化模型將志愿者分為潛在志愿者、新志愿者、情感化志愿者、資深化志愿者和退出五個階段,前兩個階段以組織任務、社會壓力等外在動機為主要特征,而情感化、資深化階段則以認同感和價值實現為主要動機。由于受到扶貧政策的號召,潛在的志愿者受到激勵,開始參與到扶貧志愿活動中,即初始扶貧志愿行為可能是“政府支持”、“組織任務”等外在動機引起的。但是隨著志愿時間和情緒體驗的增加,志愿動機很可能發生改變,對志愿者的角色認知也會更加清晰。在脫貧攻堅向鄉村振興轉化的銜接期,扶貧志愿者也逐步進入情感化,甚至資深化的階段,促使志愿者從動機驅動到高度認同,繼而實現服務意愿的長期化,既是助力鄉村振興的需要,也是志愿服務事業發展的需要。
以往研究中以扶貧志愿者為對象進行的實證研究較少,本研究在收集數據的基礎上聚焦扶貧志愿者的動機并驗證了其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關注扶貧志愿者角色認同在其動機向意愿轉化中的作用;聚焦政府支持等政策影響,探討感知政府支持作為情境變量對扶貧志愿者及其未來持續參與行為的影響。
2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2.1 扶貧志愿者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
扶貧志愿者的動機多樣化。根據Rodell[6],丁元竹和江汛清[7]對志愿者的定義,本文將扶貧志愿者定義為“自愿地、有組織地參與到扶貧開發活動中,但是卻不以獲得物質報酬為目的、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人”。研究使用Clary等[2]提出的六維度模型進行扶貧志愿者動機分析,包括價值動機——表達對別人的人道關懷及個人價值觀;社會動機——滿足他人的期望及維護社會關系;理解動機——增加知識技能,了解外部環境;事業動機——尋求職業機會,提升工作經驗及技能;自我強化動機——獲得某種心理傾向的內在滿足感,例如自尊等;自我保護動機——減少順境帶來的自我愧疚感,或解決個人煩惱。
基于Clary等[2]的動機模型,學者們對持續服務意愿有不少研究。Clary和Snyder[8],Finkelstein[9]都認為個人動機是影響持續服務意愿的重要因素,當志愿者的某個或多個功能動機得到滿足時,志愿者便會更傾向于持續參與志愿活動。Welty等[10]研究了體育活動中的志愿者動機,發現除了自我保護動機以外,其他五類動機都對志愿者的持續意愿產生積極的影響,并強調了個人組織價值觀契合的重要作用。扶貧志愿者通過“一對一”或“一對多”等結對幫扶模式,深入了解受助者的生活和工作情況,定期給予關心與慰問,并針對性地為他們解決困難,助力脫貧[11],能夠滿足價值動機需求,實現其自我價值。社會動機的來源是對重要的人的期望感知[12],當個體越能感受到親近的人希望他做志愿者,其越有可能實現持續參與,以減輕社會關系壓力。并且如果志愿者的經歷帶來自尊或意義感等的提升,其持續意愿將有顯著提高。基于理解動機和事業動機,志愿者參與科技扶貧、產業扶貧,根據自身的專業特長提供知識或技術支持,建立長效脫貧機制,獲得知識技能。扶貧志愿活動參與還能夠鍛煉能力、助力職業發展,同時也促進志愿者開闊眼界,拓展人際關系,滿足其自我強化動機,從而實現進一步的持續參與。Wilson[13]的研究表明,在志愿服務中增強個體自尊感,加強社會融合等措施都有助于留住志愿者。具有自我保護動機的志愿者通常會尋找機會提供社會支持來減輕愧疚感或擺脫煩惱,而此類動機會促使扶貧志愿者與受助者的關系更加親密,有助于解決內疚、孤獨等個人困境,從而增加了持續服務意愿[14]。因此,研究提出假設:
H1 扶貧志愿者的價值動機(H1a)、社會動機(H1b)、理解動機(H1c)、事業動機(H1d)、自我強化動機(H1e)和自我保護動機(H1f)對持續服務意愿有正向影響。
2.2 角色認同的中介作用
扶貧志愿者的動機實現會促進角色認同的發展。Grube和Piliavin[12]將角色認同理論應用到志愿者領域,認為一個人會在持續的社會互動中,獲得特定的志愿者身份,進而使得該角色逐漸內化為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形成角色認同[14]。扶貧志愿者基于對受助者同情和關心的價值動機,幫助他們擺脫貧困,其中反映的利他主義價值觀與我國的扶貧理念高度契合。Finkelstein等[15]驗證了這種以同理心和責任感為導向的利他主義動機會對角色認同產生正向影響。在志愿扶貧過程中的社交平臺分享行為能夠促使個體遵守“扶貧志愿者”的角色規范,從而逐漸形成角色認同。李若璇等[16]通過數據驗證了父母規范和同伴規范會對角色認同有顯著影響。扶貧志愿者在參與到各類扶貧工作中時,可以運用并鍛煉自己的知識和技能完成任務目標,提升其自我效能感、獲得感和價值感,進而對未來的職業發展產生影響,進一步認為志愿者角色對自身有重要意義。當個體在志愿活動中獲得正向的評價時,自尊感會提升,認為志愿者的角色給自己帶來了價值和意義,從而促進了角色認同的發展。Stolinski等[17]通過研究AIDS志愿者發現,具有愧疚感的志愿者會通過提供社會支持的方式為他們的受助者提供幫助,比如陪伴、主動傾聽等,這會讓他們建立深厚的友誼和情感,也幫助志愿者減輕了煩惱,感知到志愿服務的重要性,從而增加了角色認同。
志愿者角色認同的形成能夠提升持續服務意愿。當扶貧志愿者形成對角色的認同和歸屬后,通常會履行志愿者的角色規范,與角色身份保持一致,此時志愿者角色已經成為自我意識的一部分,志愿意愿和行為會變成“潛意識”的決定,從而成為穩定的志愿者。Marta等[18]對230名意大利志愿者進行了為期3年的跟蹤調查,分析了志愿者角色認同的功能,結果顯示,角色認同對3年后志愿者績效有顯著影響,而且角色認同在態度和社會規范對持續意愿的影響過程中起完全中介的作用。Clary等[2], Grube和Piliavin[12],Finkelstein等[15]的研究結果也驗證了角色認同的影響。因此,研究提出假設:
H2 角色認同在扶貧志愿者的價值動機(H2a)、社會動機(H2b)、理解動機(H2c)、事業動機(H2d)、自我強化動機(H2e)和自我保護動機(H2f)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過程中起中介作用。
2.3 感知政府支持的調節作用
感知政府支持作為情境因素對持續扶貧志愿行為的產生具有重要作用。陳天祥和周珺[19]的研究發現外部環境感知會影響個體的工作投入,個體志愿服務的時長也會受到環境的影響[20]。人的行為是在一定的情境下做出的,情境會驅使動機更加有效地轉化為行為[21]。對于我國的扶貧志愿者而言,這種情境主要是志愿者感知到的政府支持。我國志愿者組織發展與政府的支持密切聯系[22],政府為志愿服務提供了政策保障,包括物資、輿論宣傳、信息指導等,既影響志愿者動機實現過程中的體驗,又在角色認同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中發揮積極作用。一方面,有效的政策支持為不同動機的實現提供了平臺與途徑;另一方面,志愿者能否堅持參與志愿活動,與動機實現及情緒體驗過程有著直接的關系,感知政府支持能夠增強這種滿足感和體驗。基于自身不同動機參與到志愿服務中的個體,政策支持賦予其更多的力量參與志愿活動,促進了動機實現對持續服務意愿提升的效果。此外,當個體越認同扶貧志愿者身份,就越關注政府在這一領域的各項宣傳和政策,其持續服務的意愿也就會受到政策的更多影響。因此,研究提出假設:
H3 感知政府支持在扶貧志愿者價值動機(H3a)、社會動機(H3b)、理解動機(H3c)、事業動機(H3d)、自我強化動機(H3e)和自我保護動機(H3f)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過程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H4 感知政府支持在扶貧志愿者的角色認同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過程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3 研究設計
3.1 研究樣本與數據收集
本研究的樣本來自于三個方面:一是陜西省商洛市的政府、銀行、企業等組織中的志愿者;二是高校中的大學生志愿者;三是其他社區和社會組織中的志愿者。商洛市全域7縣1區均為國家扶貧開發重點縣,較多的單位和個人通過產業扶貧、科技扶貧等多種方式參與其中,志愿扶貧的滲透度較高,志愿者群體的分布較為集中,研究采取線下發放、現場填寫的方式進行問卷調查。后兩個群體采用線上發放問卷的方式進行數據收集。調研開展時間為2019年1月至2019年5月,共回收744份調查問卷,剔除無效回答問卷后,共回收有效問卷608份,其中參與過扶貧志愿活動的有313人,此外非扶貧志愿者295人。從扶貧志愿者樣本的描述性統計來看,男性占58.5%,女性占41.5%;20歲及以下占7%,21到30歲占38.4%,31到40歲占到49.8%,41歲及以上占4.8%;受教育程度中大專及以下占22.7%,本科占65.8%,碩士及以上占11.5%左右;在職業的分布上,國家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占33.8%,企業工作人員占47.9%,學生占14.1%,其他職業占4.2%。
3.2 變量測量
所用量表均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志愿者動機借鑒Clary等[2]的量表,從價值動機(例如“我很同情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社會動機(例如“與我關系親近的人想要我成為志愿者”)、理解動機(例如“志愿者活動讓我對事物有了新的看法”)、事業動機(例如“志愿者活動將會幫助我在自己的事業中取得成功”)、自我強化動機(例如“志愿者活動提升了我的自尊”)和自我保護動機(例如“我經常會因為自己比別人更幸運而感到內疚,而志愿者活動可以幫我減輕這種內疚感”)六個維度進行測量。角色認同借鑒Turner[23]編制的個人-角色融合度的量表,將其中的角色進一步明確為志愿者,例如“對我來說,做一名志愿者的意義遠超過志愿服務本身”。感知政府支持借鑒馬藍和安立仁[21]的量表,通過總結我國政府在志愿服務中提供的支持內容,修正為志愿者領域中的感知政府支持量表,例如“政府為扶貧志愿者參與志愿服務提供了資金支持”。持續服務意愿借鑒Wu等[24]的量表,例如“我愿意繼續參與志愿者活動”。
3.3 數據分析和結果
3.3.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研究通過程序性及統計控制方式避免人為共變誤差。一方面,在問卷調查前告知研究對象其匿名回答的問卷數據僅用作學術研究;另一方面采用Harman單因子方法檢驗共同方法偏差,第一個未經旋轉的主成分解釋了方差變異的28.02%,表明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3.2 信效度檢驗
通過問卷數據進行信效度分析,結果顯示量表信效度良好。各量表的Cronbachα均大于0.7,具有良好信度。通過AMOS 22.0分析表明,以角色認同為中介的8因子模型(χ2/df=1.133,RMSEA=0.021,GFI=0.932,NFI=0.927,RFI=0.912,TLI=0.989,CFI=0.991)比其他模型的擬合度要好,區分效度及聚合效度良好。同時,通過計算組合信度(CR)、平均方差抽取量(AVE)等指標進一步檢驗效度,各題項的因子載荷在0.717到0.921之間,達到0.6的臨界值,研究變量的CR值都大于0.6,AVE值都大于0.5,且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AVE的平方根,具有良好的收斂效度。
3.3.3 相關性分析
對測量的變量間相關性分析的結果顯示,志愿者的價值動機(r=0.395,p<0.01)、社會動機(r=0.430,p<0.01)、理解動機(r=0.430,p<0.01)、事業動機(r=0.436,p<0.01)、自我強化動機(r=0.390,p<0.01)、自我保護動機(r=0.382,p<0.01)與角色認同顯著正相關;價值動機(r=0.190,p<0.01)、社會動機(r=0.228,p<0.01)、理解動機(r=0.147,p<0.01)、事業動機(r=0.224,p<0.01)、自我強化動機(r=0.174,p<0.01)、自我保護動機(r=0.160,p<0.01)、角色認同(r=0.214,p<0.01)與感知政府支持顯著正相關;價值動機(r=0.495,p<0.01)、社會動機(r=0.503,p<0.01)、理解動機(r=0.492,p<0.01)、事業動機(r=0.452,p<0.01)、自我強化動機(r=0.503,p<0.01)、自我保護動機(r=0.402,p<0.01)、角色認同(r=0.598,p<0.01)、感知政府支持(r=0.286,p<0.01)與持續服務意愿顯著正相關。部分假設得到初步驗證,可進行下一步假設檢驗。
3.3.4 實證分析結果
(1)主效應與中介效應檢驗
采用層級回歸的方法進行主效應及中介效應檢驗。研究發現,價值動機(β=0.549,p<0.001)、社會動機(β=0.595,p<0.001)、理解動機(β=0.582,p<0.001)、事業動機(β=0.532,p<0.001)、自我強化動機(β=0.568,p<0.001)、自我保護動機(β=0.468,p<0.001)均能夠顯著影響持續服務意愿,其中影響系數最大的為社會動機(β=0.595),而影響系數最小的為自我保護動機(β=0.468)。假設H1a、H1b、H1c、H1d、H1e和H1f得到驗證。
在主效應檢驗基礎上,進行角色認同的中介效應檢驗。首先檢驗不同動機對角色認同的影響,模型9~模型15的分析結果表明,價值動機(β=0.347,p<0.001)、社會動機(β=0.402,p<0.001)、理解動機(β=0.410,p<0.001)、事業動機(β=0.408,p<0.001)、自我強化動機(β=0.352,p<0.001)、自我保護動機(β=0.349,p<0.001)均能夠顯著影響個體的角色認同。然后在不同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影響的檢驗模型(模型2~模型7)中加入角色認同這一中介變量,模型16~模型21的分析結果表明,角色認同對持續服務意愿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價值動機(β=0.339,p<0.001)、社會動機(β=0.356,p<0.001)、理解動機(β=0.337,p<0.001)、事業動機(β=0.279,p<0.001)、自我強化動機(β=0.357,p<0.001)、自我保護動機(β=0.238,p<0.001)仍能夠顯著影響個體的持續服務意愿,因此角色認同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2a、H2b、H2c、H2d、H2e和H2f得到驗證。(2)調節效應檢驗
通過交互項檢驗感知政府支持的調節效應。由表3可以看出,感知政府支持與價值動機(β=0.147,p<0.01)、理解動機(β=0.165,p<0.01)和事業動機(β=0.164,p<0.01)的交互項系數顯著;而與社會動機(β=0.057)、自我強化動機(β=0.067)、自我保護動機(β=0.030)及角色認同(β=0.109)的交互項系數則不顯著,即感知政府支持正向調節了價值動機、理解動機和事業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作用,而對角色認同影響持續服務意愿過程的調節效應不顯著。相較于低感知政府支持,高感知政府支持情境下,價值動機、理解動機、事業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促進作用更大,假設H3a、H3c和H3d得到驗證,假設H3b、H3e、H3f和H4未得到支持。
4 結論與建議
4.1 結論及討論
價值動機、社會動機、理解動機、事業動機、自我強化動機和自我保護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有正向的影響作用,角色認同在影響過程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其中影響系數最大的為社會動機,而最小的為自我保護動機。扶貧志愿者群體常以“扶貧小組”的身份出現,促進了同一組織內志愿者相互影響及社會動機實現。但自我保護動機為主的志愿者通常出現在收入較高或退休、殘疾人士群體中[25]。從扶貧志愿者群體樣本分析如年齡、職業等可以看出,該群體回避煩惱及釋放愧疚感的需求較少,自我保護動機的影響也表現較小。角色認同表現了部分中介作用,這與已有研究中的發現比較一致,即持續參與的實現還會受到其他因素如參與階段、項目特征等的影響[26],但角色認同仍具有關鍵作用[5]。動機會驅使其履行角色行為規范,進而形成角色認同。而角色認同感的增加會促進維持自己“扶貧志愿者”的身份,再持續不斷地投入時間精力參與到志愿活動中,實現持續服務意愿的提升。感知政府支持未能調節角色認同影響持續服務意愿的過程。一方面,調查樣本中角色認同的均值處于較高水平,高角色認同的個體已達成穩定的自我認同狀態,政策支持如物質保障這一外部情境變量對其影響較小。另一方面,現有政策較多關注資金保障、信息指導等內容以保證活動的有效實施及目標達成,而對志愿者內部需求及身份認可關注較少。當前情境下,脫貧攻堅完成后扶貧志愿群體的身份轉換機制也尚未建立,導致政策支持未能對角色認同向長期持續意愿的轉化提供有效激勵。
感知政府支持在扶貧志愿者的價值動機、理解動機和事業動機對持續服務意愿的影響過程中起調節作用,而對社會動機、自我強化動機和自我保護動機則沒有顯著影響。自我決定理論認為動機是受到內在需求和外在環境的雙重影響,從而引發行為,并將人類行為動機分為內在動機、外在動機和無動機。這三類動機與外部環境信息一起,共同作用于個體動機的整合與內化程度[27],志愿者動機也符合自我決定理論[28,29]。內在動機意味著完全出自于自己的興趣,期望表達價值觀念,對應價值動機。外在動機按照個體可自我決定程度高低分為:外部調節、內攝調節、認同調節和整合調節,其中外部調節和內攝調節屬于控制性動機,認同調節、整合調節和內在調節屬于自主性動機。外部調節感知的因果軌跡是外在的,對應自我強化動機及自我保護動機;內攝調節則是避免來自外部或內部的壓力,比如滿足他人的期望等,對應社會動機;認同調節和整合調節則是志愿者充分認同活動的價值和意義,將個人目標與社會需求等價值認知相整合,從而希望通過參加志愿者活動來開闊眼界,獲得職業發展,對應理解動機與事業動機。因此,整合的扶貧志愿者動機模型如圖2所示。
感知政府支持只對自主性動機有調節作用,而對控制性動機則不存在調節作用。出于自主性動機的參與,更多關注自身動機實現過程,如價值動機是為了表達利他和人道主義的價值觀,而感知政府支持能促進這一過程的有效實現。政府可以提供資金、物質、技術以及技能培訓等現實條件,為扶貧志愿者參與活動掃除了障礙,解決了現實困難;同時保障志愿者的人身權益,規避了一定風險;或者為志愿者的交流提供溝通和反饋機制,使得信息傳遞更加暢通,這些因素會向志愿者們釋放“志愿服務是一件很有價值事情”的訊號,自身需求與外部環境支持共同作用,即自主性動機與感知政府支持交叉影響促進動機實現及積極效果的提升,進而提高持續服務意愿,感知政府支持因此表現出了顯著的調節作用。控制性動機的滿足過程,是參與者在與外部環境互動的過程中,通過外部給予的積極反饋才能實現,當前政策支持只能表現為信息性的、輿論導向性的支持,缺乏對志愿者的管理反饋,也無法對受助人的反饋施加影響。或者說,政府支持很難提升控制性動機實現過程中的積極體驗,即感知政府支持無法與控制性動機產生交互效應共同影響持續服務意愿,因此未表現出顯著的調節作用。
4.2 管理建議
政府應當充分發揮政策影響。一是繼續加大對扶貧志愿者的關注支持力度,包括資金、技術、培訓等資源的支持,通過影響扶貧主體自主性動機及主觀能動性提升志愿者持續服務意愿。二是增加外部激勵手段,包括信息化水平提升及進行有效激勵,提供便捷的選擇渠道對志愿者團體和項目進行統一管理,增加分享機制,此外還需構建志愿者激勵平臺,如建立“志愿賬戶”等系統,發放獎勵榮譽等,促進控制性動機實現的影響。三是加快政府職能由管理型向服務型轉變。在政府的主導和推動下,“志愿扶貧”工作取得了明顯的成效,政府應以扶持和培育更加多元的志愿者組織為導向,讓社會組織承擔起扶貧志愿者的專業化管理職能,進而發揮扶貧志愿者在非扶貧活動中的作用。
志愿者組織應提升管理科學化水平,關注并吸引扶貧志愿者加入。一要聚焦志愿者動機差異,在招募活動組織中,聚焦情感收益、社會交往、技能提升等的宣傳,提供有效獎勵。二是增強志愿者的角色認同,包括提供自主性、挑戰性工作內容,提供技能培訓經驗分享等活動,關注組織形象的建設,提升參與自豪感[30]。三是建立有效反饋機制,建立工作流程、結果的完整評估體系,多維度評價志愿者,并將結果及時反饋,促進志愿者學習提升和成長,提升角色認同及持續服務意愿。
4.3 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收集的地域范圍只包括北京、西安、商洛等地區,沒有涵蓋更大范圍的調研,可能導致研究結果有一定偏差。研究探討了不同動機的影響及促進持續服務意愿提升的路徑分析,但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外在環境的變化,扶貧志愿者動機可能會發生一定的改變,未來研究可聚焦于動機的動態轉化,關注引發動機變化的因素以及變化的路徑,或者研究動機變化與角色認同變化之間的聯系。此外,可以進行扶貧志愿者與非扶貧志愿者的比較研究,探究其群體特點、行為發生機制的差異,進一步促進扶貧志愿者群體非扶貧志愿活動的參與及向長期志愿者的身份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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