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立,吳 城,閆巍巍,周紅梅
(嘉興學院附屬第二醫院麻醉科,浙江嘉興 314000)
非肌層浸潤膀胱癌(NMIBC)是老年患者常見泌尿系腫瘤,經尿道膀胱鏡下膀胱腫瘤電切術(TURBt)是治療NMIBC的首選方式,此種手術方式損傷小,且恢復快,可反復進行,但術中操作經常會引起閉孔神經反射(ONR)[1]。 ONR會引起大腿內收肌發生痙攣和收縮,導致膀胱位移,干擾手術操作,延長手術時間,嚴重的會導致膀胱穿孔、重要血管損傷,甚至導致腫瘤細胞不能完全被切除乃至腫瘤擴散復發。而老年患者生理機能退變,且常合并各種復雜疾病,如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腦梗死等。因此,需要選擇合適的麻醉方式,既能有效預防ONR,又能促進老年患者的快速康復。現行的麻醉方式一般為使用肌松藥物的全身麻醉,使用肌松藥物后,患者拔管延遲,有可能造成患者蘇醒延遲、認知功能障礙,甚至發生誤吸和低氧血癥,這將明顯增加麻醉風險。本研究旨在觀察超聲引導下閉孔神經阻滯(ONB)復合不使用肌松藥物的喉罩全身麻醉用于老年患者TURBt的有效性、安全性及血清炎性因子、腦損傷特異性因子表達水平。
選取2019年7月至2020年4月在本院行TURBt的膀胱側壁腫瘤患者80例。納入標準:性別不限,年齡大于或等于60歲,體重指數(BMI) 19~30 kg/m2,美國麻醉醫師協會(ASA)分級Ⅰ~Ⅲ級。排除標準:術前簡易精神狀態評價量表(MMSE)評分小于或等于25分,術前下肢神經病變,周圍血管神經病變,近1個月內使用過影響神經肌肉傳導的藥物,凝血功能異常,喉罩插管全身麻醉禁忌證,術后重癥監護病房(ICU)治療。本研究經本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倫理編號:JXEY-2019YJ039),征得患者及家屬知情同意。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將80例患者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每組40例。兩組患者性別、年齡、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等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一般資料比較(n=40)
1.2.1麻醉前準備
兩組患者麻醉前均禁食8 h,禁飲2 h,術前開放靜脈通路,所有患者均用Datex-ohmeda B650監護儀監測心電圖、氧飽和度、無創血壓。
1.2.2麻醉方法
(1)觀察組:采用超聲引導下ONB復合喉罩。根據文獻[2]介紹方法,麻醉醫師在阻滯前測定大腿內收肌肌力,普通型水銀血壓計(江蘇魚躍醫療設備股份有限公司)袖帶充氣至40 mmHg,將袖帶置于患者兩膝之間,固定患者非阻滯側下肢,囑患者用阻滯側下肢用力內收擠壓袖帶,以水銀血壓計最高讀數反映大腿內收肌肌力。進行超聲引導下ONB,患者取仰臥位,大腿輕度外展外旋,在患者大腿腹股溝水平找到股靜脈向內側移行探頭,直至三條內收肌都被完全顯示,在恥骨肌筋膜和內收肌筋膜間為閉孔神經前支,在短收肌和大收肌筋膜間為閉孔神經后支。各注射0.5%羅哌卡因10 mL,神經阻滯后10 min再次測定大腿內收肌肌力,阻滯后10 min 內患者直腿抬高明顯外展和(或)自行內收明顯費力,且袖帶測量大腿內收肌力與阻滯前相比降低大于50%即為ONB成功。給予舒芬太尼0.6 μg/kg、依托咪酯0.2 μg/kg靜脈注射誘導,誘導后3 min置入喉罩,麻醉維持采用靜吸復合麻醉,丙泊酚50~80 μg·kg-1·min-1、瑞芬太尼 0.05~0.15 μg·kg-1·min-1靜脈注射,七氟醚1%~2%吸入維持。如術中發生ONR,給予順式阿曲庫銨4 mg補救。(2)對照組:采用喉罩插管全身麻醉。麻醉誘導依次予舒芬太尼0.6 μg/kg、順式阿曲庫銨0.2 mg/kg及依托咪酯0.2 mg/kg靜脈注射,誘導后3 min置入喉罩,麻醉維持采用靜吸復合,丙泊酚50~80 μg·kg-1·min-1、瑞芬太尼0.05~0.15 μg·kg-1·min-1靜脈泵注,七氟醚1%~2%吸入維持。如發生ONR均追加順式阿曲庫銨4 mg。
1.2.3觀察指標
(1)ONR發生率:ONR診斷標準為大腿內收肌群收縮,帶動下肢或軀體移位。觀察兩組患者術中ONR發生率。(2)術后拔管清醒時間及麻醉復蘇期躁動發生率:術后送麻醉后監測治療室(PACU),由PACU護士觀察并記錄術后拔管清醒時間,記錄患者在PACU中躁動的發生率。躁動程度評估采用鎮靜評分(RSS)躁動評級,安靜、合作為0級;輕度煩躁、吸痰刺激時肢體躁動及間斷呻吟為1級;無刺激時也有躁動,持續呻吟,需固定上肢為2級;劇烈掙扎及喊叫,試圖拔除各種引流管,須外力壓按四肢為3級;1級以上即評判為術后躁動。(3)術后肺部并發癥(PPCs)發生率:PPCs 診斷采用墨爾本組量表(MGS)評分標準[3],共計8條。①發熱,體溫(T)>38 ℃;②白細胞計數升高(>11.2×109/L);③肺不張或合并胸部X線表現;④咳嗽、咳膿性痰;⑤痰培養陽性;⑥臨床診斷肺炎;⑦呼吸室內空氣時血氧飽和度(SpO2)<90%;⑧延長住院時間或需加強監護治療。其中,前6條提示肺部感染,滿足4條或更多可確診為術后肺部感染并發癥。(4)術后平均住院時間。(5)術前30 min(T1)、腫瘤電切時(T2)、腫瘤電切后5 min(T3)、手術結束時(T4)的平均動脈壓(MAP)、心率(HR)、手術體積描記指數(SPI);T1、麻醉后60 min(T5)、術后24 h(T6)抽取頸內靜脈球部血10 mL,用酶聯免疫吸附試驗(ELISA) 檢測兩組患者白細胞介素(IL)-6、IL-8、IL-1β、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S100β蛋白及神經元特異性烯醇化酶(NSE)水平;評估并記錄T1、T6、術后3 d(T7) 時MMSE評分,包括定向力、回憶能力、記憶力和語言能力等5個維度,分值為0~30分,標準分為26分,分數與認知功能呈正相關。

兩組患者手術時間及ONR發生率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兩組患者在術后拔管清醒時間、麻醉復蘇期躁動發生率、PPCs發生率及術后平均住院時間方面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麻醉相關不良反應及術后住院時間比較(n=40)
兩組患者T1、T4血流動力學指標和SPI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患者T2、T3血流動力學指標和SPI波動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不同時刻血流動力學指標和SPI比較
兩組患者T1時IL-6、IL-8、IL-1β、TNF-α水平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與對照組比較,觀察組患者T5、T6時IL-6、IL-8、IL-1β、TNF-α水平明顯降低,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表4 兩組患者不同時刻血清炎癥因子水平比較
兩組在患者T1時MMSE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患者T6、T7時MMSE評分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

表5 兩組在患者各時刻MMSE評分分)
兩組患者在T1時頸內靜脈球部血清中S100β蛋白、NSE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患者T5、T6時頸內靜脈球部血清中S100β蛋白水平明顯低于對照組,NSE水平高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6。

表6 兩組患者不同時刻頸內S100β蛋白和NSE水平比較
TURBt引起的任何電刺激均可發生ONR,而ONR常常會導致嚴重并發癥的發生。TURBt中是否能夠預防ONR是影響手術進程,乃至決定預后的關鍵。但是常規的喉罩插管全身麻醉時,因肌松藥的殘留造成的并發癥多有報道[4],因此,這類患者需要一種更合理的麻醉方式。
使用肌松藥物的全身麻醉可以阻斷神經肌接頭處傳導,從而抑制了ONR,而阻滯此處的閉孔神經同樣也可以抑制TURBt術中的ONR,但常規體表定位或神經刺激儀引導下的ONB有可能出現阻滯不全或損傷重要血管神經等風險[5]。閉孔神經是由L2~4脊神經根前支組成的腰叢發出的,在腰大肌后方下降到骨盆。多數人的閉孔神經在閉孔處骨盆前大腿腹股溝水平分為前后兩支。前支支配內收肌,后支支配大腿內收肌,有時也會發出關節支支配膝關節內側[6]。有研究表明,超聲引導下ONB的成功率為93%~100%[7]。超聲引導下ONB后再復合喉罩全身麻醉,不需要使用肌松藥,患者術后蘇醒迅速,且能夠減少術后躁動發生率,改善患者術后肺功能恢復[8],減少了住院時間,也符合快速康復外科(ERAS)的理念[9]。GUAY等[10]的回顧性分析表明,與使用肌松藥物的全身麻醉相比,神經阻滯可降低肺炎發生風險和術后30 d病死率。盡管許多手術的麻醉方式,如開腹手術或腹腔鏡手術,更適合選擇全身麻醉,但是對于一些伴有嚴重肺部并發癥的患者,特別是對身體機能下降且合并多種內科疾病的老年患者,區域神經阻滯麻醉有其特有的優點。即使是更適合全身麻醉的手術,輔助區域神經阻滯也可以減少麻醉藥物用量,抑制不良神經反射,加強術后鎮痛,有利于患者的術后恢復。
本研究結果顯示,觀察組在T2、T3時HR、MAP、SPI均低于對照組(P<0.05),在T5、T6時外周靜脈血清中IL-6、IL-8、IL-1β、TNF-α水平均低于對照組,證實了超聲引導下ONB可以明顯降低應激反應,并降低促炎性細胞因子表達。嚴重的炎性反應會抑制免疫功能,甚至會出現多種并發癥,影響患者預后,IL-6、IL-8、IL-1β、TNF-α是調控炎性反應的重要因子,在啟動抗炎反應時起到了關鍵作用,這幾項指標可很好地反映機體的應激狀態和損傷程度,是敏感性較高的炎性指標。在進行膀胱腫瘤電切時產生應激反應,活化局部炎性反應,釋放一系列炎性因子,應激反應和炎性因子相互作用、相互疊加,不僅可能導致局部炎癥加重,甚至可能導致局部組織損傷和延遲修復[11],而這種局部組織損傷又激活了炎性因子表達,從而形成惡性循環。而ONB后,局部組織應激反應水平下降,炎性因子表達下調,切斷了這一應激-炎癥循環,從而降低了IL-6、IL-8、IL-1β、TNF-α水平,減輕了炎性反應。
S100β蛋白和NSE為腦損傷的生物標志物[12],有研究表明,S100β蛋白、NSE和術后認知功能障礙(POCD)的發生有一定的關系[13]。本研究中觀察組T5、T6時S100β蛋白水平低于對照組(P<0.01),NSE表達高于對照組(P<0.01);且T6、T7時MMSE評分也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由此可見超聲引導下ONB復合全身麻醉可以降低腦損傷因子水平、減少POCD的發生。MMSE評分是判斷是否發生POCD的經典標準,POCD的產生機制并不完全明確,主要有神經遞質失衡假說和炎癥刺激兩種假說。此外,還有研究表明,血流動力學的大幅度變異會增加POCD風險,IL-6、IL-1β、TNF-α等炎性因子會促進氧化應激反應,導致POCD發生[14],抑制炎性反應可以減少POCD的發生[15]。ONB可保障血流動力學穩定,減輕應激反應,有效減弱患者體內的炎性反應,阻止傷害性刺激傳入中樞,抑制中樞敏感,減少對腦組織的有害刺激,從而降低S100β蛋白表達水平。本研究中觀察組患者的炎性因子、S100β蛋白水平下降,而且減少麻醉藥物用量,減少了麻醉恢復期的不良反應、降低了PPCs發生率,這些都有利于神經功能的保護,從而使得觀察組患者T6、T7時MMSE評分高于對照組(P<0.05),可減少POCD的發生。
綜上所述,超聲引導下ONB麻醉復合喉罩插管全身麻醉可以預防TURBt中的ONR,減少肌松藥物的用量,縮短清醒拔管時間,還可降低PPCs發生率,縮短出院時間,增加MMSE評分而減少POCD發生,降低術中應激,減輕炎性反應,降低炎性因子及S100β蛋白表達水平,可作為此類手術患者的一種理想的麻醉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