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小乾坤大

陳東

七年前，小劇場戲曲展演在滬上開鑼。到今年，共已有近60個劇種的300多部劇目申報演出。一二個人唱做，三五七位吹拉彈奏;小劇場小戲小劇組，設計精致、制作精良、演繹精湛。小劇場戲曲的目標受眾是青年觀眾，目前也確實是逐年“青絲”多過白發了。在生活節奏太快的當下，四五天的連臺本戲和一場長達8小時的劇目只能偶爾為之吧。而小劇場戲曲的劇目時長一般是在一小時，比較適合上班族人群。既欣賞了比較優秀的傳統文化，又不占用太長的業余時光。

縱觀上海的演藝歷史，開埠一百多年來引進話劇、熔鑄海派京劇、激活古老昆曲、提升越劇滬劇、打造滑稽戲獨腳戲……作為面向海內外的大碼頭，吸引了眾多名家名作登陸競技。當年環人民廣場有17家影劇院，其中有天蟾舞臺（逸夫）、共舞臺、新舞臺、大舞臺、卡爾登大戲院（長江劇場）等9家戲曲舞臺，南來北往的地方戲川流不息。海派京劇以連臺本戲、機關布景和創新劇目為特點，形成了新潮流戲曲的沖擊力和影響力。一時間新人不到上海登臺亮相，似乎不能成角兒。有一度新戲不到上海見觀眾，幾乎很難流傳。上海對于戲曲發展的貢獻是開放、包容和創新。上海的戲迷們對于各種戲曲的接受度之高，超乎戲曲從藝人的想象。

上海的戲迷們對于各種戲曲的接受度之高，超乎戲曲從藝人的想象。

長江劇場黑匣子廳，2021年中國小劇場戲曲展演以《小吏之死》開幕。改編于俄國作家契訶夫的《小公務員之死》，一出丑角小戲。嚴慶谷主演，以場上勾臉穿衣戴帽預熱開場。臺前幕后的藝術感和儀式感都挺強，有新意。九品小吏為上司美化了家譜而上位，但由于一個噴嚏打在了上司衣襟上、污染了上司的衣物而焦慮不已，結果是心力交瘁猝死。悲喜交加的心路歷程，撕裂的奴性與人性的刻畫。不到一小時簡潔而不失深刻的剖析，跨文本跨劇種跨文化跨行當的探索。上戲教授吳曉鈞作了“演后談”，分享了契訶夫戲劇的研究成果。

有趣的是，“演后談”有觀眾問道：嚴慶谷一個人主演是滑稽戲里的獨腳戲？天哪！獨角戲和獨腳戲混為一談了，必須厘清。獨腳戲往往是類似相聲的逗哏捧哏一對奇葩，而獨角戲是單口的哦。普及戲曲常識，隨手一拍。

改編自古希臘悲劇的蒲劇《俄狄王》，故事背景改成了中國。宮廷內卷、大王弒親迎娶親娘、魔咒瘟疫糾纏不休……男女主演高亢的唱段和細膩的情感表達令人窒息，意象型馳騁大地和懷抱嬰兒的身段使觀眾癡迷。

戲小乾坤大，劇短名家多。7年來，截至2021年，小劇場戲曲展共收到327部申報劇目，申報劇種近60個，共有21個劇種、67臺劇目參加小劇場戲曲展演。京劇、昆劇、滬劇、越劇、粵劇、淮劇、川劇、漢劇、晉劇、豫劇、滇劇、蒲劇、上黨梆子、西路梆子、黃梅戲、梨園戲、高甲戲、歌仔戲……輪番上陣，皆是大咖挑梁。上海有大小123個文化時空（包括演藝新空間）的優勢，也有分眾式文化消費的綜合實力。百年前，戲曲從茶園進入鏡框式劇場。當下，分眾化的文化選擇用小劇場圍合度高、親和力強吸引了觀眾。改革開放以來文化碼頭的交流和交換激蕩40年，令市民更加見多識廣。大家注重物質富足后的精神大餐，觀看一小時左右的精彩小戲會成為生活方式嗎？3年前，中國戲劇家協會將運營了四屆的“上海小劇場戲曲展演”改為“中國小劇場戲曲展演”。這個更名，是否意味著348種地方戲會趨之若鶩？路漫漫其修遠兮。上海戲曲人和戲迷朋友們，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