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信
(安徽工業大學商學院,安徽 馬鞍山 243032)
雖然施用生物農藥可以提升農產品質量安全水平,理論上根據優質優價的市場原則,可以讓農戶獲得更高的收益,但是現實中農戶施用生物農藥的積極性并不高,生物農藥的推廣并不順利。對這一問題,不少研究從微觀視角進行了分析,有人認為生物農藥技術還不完善,價格高、見效慢[1];有人指出農戶自身在施用生物農藥上存在各種不利因素[2-4]。本研究則認為施用生物農藥是要保障農產品的質量安全,而農業生產以前主要重視的產量供應,由追求產量到兼顧質量,農業生產系統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要從這種系統變化上分析生物農藥的推廣問題。因此,本研究從分工的視角,分析供應鏈組織對農戶生物農藥施用行為的影響。
我國農業的基本經營制度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這種經營制度使得農業生產以分散的農戶經營為主。以前農產品的供給主要是為了滿足消費者對食物能量攝取的需求,這時農業生產主要重視農產品的產量。隨著食品安全問題日益突出,消費者對農產品的質量安全越來越重視,這使得農產品的生產不僅要重視產量,還要追求安全的品質。生物農藥正是在農產品生產目標變化的情況下產生的,它對化學農藥的替代就是為了提升農產品的質量安全水平。在目前的農業經營制度下,農產品主要是由農戶生產的,因此要保證農產品的安全,生物農藥也必須要由農戶選擇使用。然而,現行的農業經營制度在保障農產品的數量供給上發揮了巨大作用,但是在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上這種分工就不一定仍是高效的。
分工效率來源于專業化生產,通俗地講,就是生產者因長期從事同一產品的生產或同一工序的工作而熟能生巧。在保障農產品產量供應上,農戶經營的確體現了分工效率,這是因為農戶長期以來一直追求的就是農產品的產量目標,農戶的生產行為一直圍繞這個目標進行。但是,保障農產品的質量安全對農戶來說卻是一個新的目標,要實現這個目標,農戶實際上是在生產一種全新的產品,需要操作全新的生產工序。生物農藥就是農戶為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而使用的一種新的要素,需要農戶生產工藝的改變。顯然,施用生物農藥作為一種新的生產工藝,農戶一開始并不具備專業化生產經驗,沒有分工效率。
1)成本投入上的規模不經濟。 生物農藥作為一種新要素,農戶要有效使用它,必須要學習新的技術知識。同時,作為一種環境友好型技術,有效使用生物農藥需要一定的基礎設施和環境條件來支持。但是,對于這些改變,單個農戶都難以獨自實現。一方面,農戶的科技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雖然農戶在農業生產上也是精耕細作,但只能保障農產品的數量供給,并不能滿足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的要求;另一方面,分散農戶的經營基本是簡單再生產,難以積累起足夠的資本。可見,農戶的技術及資本實力與有效施用生物農藥的要求之間存在一定差距,農戶獨自去消除這種差距很可能存在規模不經濟。
2)產品銷售上的信息不對稱。生物農藥的施用能提升農產品的質量安全水平,根據優質優價的市場原則,施用生物農藥生產的農產品理應獲得更高的市場價格。如果溢價能補償追加的成本投入,就能激勵農戶施用生物農藥。但是,由于信息不對稱,單個農戶施用生物農藥生產農產品,其品質很難被消費者識別出來。而且,信息不對稱會激勵農戶選擇以次充好的機會主義行為,容易引起“劣幣”驅趕“良幣”的市場失靈。但是,信息不對稱問題也存在著解決的機制,包括市場自動解決機制和政府監管機制。市場自動解決機制的主要動力是生產者的差別化行為,這一差別化行為就是“良幣”生產者向市場發送質量信號,以使“良幣”和“劣幣”分離開來。一方面,發送質量信號是需要成本的,對于單個農戶來說,他們一般無力承擔這樣的成本,也不能建立起相應的聲譽以使消費者相信自己所發送的信號。因此,農戶不能有效地通過發送質量信號來實現“良幣”和“劣幣”的分離。另一方面,政府對分散的農戶進行監管非常困難,農戶機會行為難以被有效規制,從而也難以提高“良幣”和“劣幣”的分離程度。因此,當分散農戶施用生物農藥時,信息不對稱問題很難被解決,農產品難以實現優質優價,這導致農戶施用生物農藥的激勵不足。
用生物農藥替代化學農藥,實際上讓農產品的生產具備了兩種目標,一個是追求農產品的產量,另一個是追求農產品的質量,隨之農產品的生產同時存在兩道工序,一道工序保證產量,另一道工序是保障質量。根據前文的分析,如果農產品生產只有保證產量這一道工序,把它分工給農戶是高效的,但是當農產品生產現在又新增了保障質量安全的工序后,還把新的工序分工給農戶就很難繼續保持高效。供應鏈組織對農戶分散經營的替代,就是為了對保障質量安全的生產工序進行分工調整。在供應鏈組織中,由于農戶仍然是農產品的直接生產者,同時質量安全只是農產品的一個屬性,因而這使得保障安全的生產工序表面上仍然分工給了農戶,然而實際上該生產工序的分工已經得到了調整。具體來說,農戶只是保障安全這道生產工序的執行者,而有關此道工序的操作條件、規范及標準都是由供應鏈上的企業負責。拿生物農藥來看,農戶只是最后的施用者,而怎么施用生物農藥必須遵照企業的要求,農戶所需的施用技術也是由企業培訓,生物農藥的來源也是由企業負責。
從生物農藥施用過程的分工看,這是農產品生產過程的一種分工深化。農產品作為一種商品,其生產過程由一道工序擴展為兩道工序的結合。在農戶分散經營的情況下,兩道工序都分工給了農戶這單一的主體。而供應鏈組織將兩道工序分離開來,并分工給不同的主體。這樣,農產品生產過程的分工就由單一分工變為多元分工。明顯,農戶在保證產量上一直具有高效率,而對于新出現的質量安全管理工序,企業更有效率。因此,這種分工的深化實現了兩道工序的效率,從而提高了整個農產品的生產效率,既保證了農產品的產量,又保障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
在供應鏈組織下,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生產工序其分工從農戶那里轉移到企業。但是,由于質量安全只是農產品的一個屬性,保障質量的生產工序不可能完全實現轉移。具體從農產品的生產過程來看,雖然企業是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管理主體,但是企業并不直接生產農產品,農產品的生產仍然由農戶完成,這就決定了保障質量的生產工序實際上是由農戶與企業一起完成的。因此,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生產工序其分工只是部分地被轉移。在供應鏈組織中,企業通過契約來對農戶的生物農藥施用行為進行激勵、指導和監督,如企業往往規定了農戶生產操作標準規范,同時也給予一定的技術支持,提供相關的服務。企業和農戶雙方就生物農藥施用的權利和責任在契約中都得到了界定,由施用生物農藥而生產的更安全的農產品其市場價值由雙方共同分享,施用生物農藥的生產成本也由雙方共同分擔。
供應鏈組織不僅改變了保障質量安全的生產工序的分工,同時也改變了保證產量的生產工序的分工。雖然企業參與的主要是管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但是企業與農戶之間實際交易的不可能只是農產品的質量安全屬性而是整個農產品,兩道生產工序在分工上可分離,但在生產過程中不可分開。首先,在生產環節,農產品生產的所有工序都會受到企業的指導和監督。其次,在交易環節,農民對農產品的銷售是通過契約實現的,而不像分散經營下是通過市場實現的,這樣整個農產品生產的收益及風險都會被改變。因此,供應鏈組織由于參與農戶生物農藥施用行為的管理,而改變了農戶的整體生產行為。
供應鏈組織改變了農戶分散經營的狀態,生物農藥是在供應鏈組織的集中管理下被施用的,這有助于在生物農藥施用過程中實現規模經濟。與此同時,供應鏈組織并沒有改變農戶是農業生產的基本單位這樣一種生產格局,它是在農戶經營的基礎上實現規模經濟。
在新古典經濟學中,規模經濟是指廠家因生產規模的擴大而降低了平均生產成本。這種規模經濟是技術經濟意義上的,產生的一個原因是由于廠家使用的某些大型生產設備在技術上具有不可分性,隨著產量的增加,這種設備產生的成本會在更大范圍內得以分攤,從而使得平均成本下降。如果一種生產設備在技術上具有不可分性,那么產量必須達到一定值,該設備才能被充分利用,生產效率才能達到最高。從成本的角度看,只有在使用效率達到最高時,設備成本才能被充分分攤。可見,規模經濟本質上就是不可分性設備的充分使用,也可被看作成本的分攤。新古典經濟學中規模經濟是指企業內的規模經濟,具有不可分性的生產設備的利用效率是在一個企業內通過產量的增加來得到提高的,或者說,具有不可分性的生產設備的成本投入是在一個企業內通過產量的增加來得到分攤的。但是,不可分性設備的成本分攤不是只可以通過一個企業的產量增加來實現,還可以在不同的企業間進行分攤,也就是由若干個企業共同使用這種不可分性設備,共同分擔其成本,這樣,雖然每個企業的生產規模都沒有擴大,但是每個企業使用這種設備所產生的平均成本卻降低了,這種規模經濟的實現超越了生產單位的范圍。在我國的農業生產中,這樣的一種規模經濟是一種可行的選擇,因為以農戶為生產單位的生產格局一時難以得到改變,農業規模經濟必須在農戶經營的基礎上去實現。比如農業機械化,一般情況下機械設備的投入成本很高,單個農戶無力承擔這種成本,即使能承擔,因經營規模小,機械也不能得到充分利用,因而單個農戶獨自使用機械就存在規模不經濟。但是,如果機械的配置超越農戶這個生產單位,一臺機械被同時服務于若干農戶的農業生產,直至使用效率達到最大,那么農業機械化就可以在這種社會服務的基礎上實現規模經濟。
就農產品質量安全管理來說,供應鏈組織就實現了這樣一種超越生產單位范圍的規模經濟。在生物農藥施用的過程中,存在一些不可分的生產設備,單個農戶無力承擔其成本。而通過供應鏈組織,雖然農戶的生產規模沒有增加,但是這些設備的成本可以在不同農戶間進行分攤,農戶使用該設備的平均成本以這種方式得到降低。這樣,施用生物農藥的規模經濟不是在農戶這個生產單位內部實現的,而是在超越農戶的范圍內實現的。這種規模經濟主要是通過對農戶在原料供應、技術支持等方面提供統一服務來實現的。
供應鏈通過分工的調整使企業也成為安全農產品的一個生產主體,擁有了安全農產品的部分市場價值。因此,企業有激勵去監督農戶在生物農藥施用中的機會主義行為。這樣,由于供應鏈組織的存在,農產品安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會發生變化。如果農戶與消費者直接交易,那么信息不對稱問題非常難以被解決。在這樣的條件下,農戶與消費者都是眾多且分散,單個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很難被發現。即使被發現,由于農戶的品牌價值小,因而農戶被懲罰的成本也很小,導致消費者“用腳投票”的能力弱,因此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不容易通過市場機制被規制。另外,政府要對分散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進行規制其成本很大,因此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也不容易被行政規制。
如果農戶與消費者之間存在企業,那么這時農戶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會分成兩個階段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一是企業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二是企業與農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信息不對稱問題解決的交易費用會降低,這是因為與農民交易的不再是眾多的消費者,而只是數目大大減少的企業,同時消費者也不再與分散的生產者進行交易,同樣是與企業進行交易。首先來看消費者與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由于與農戶相比企業的數目大大減少,消費者更容易發現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的來源,同時企業的聲譽價值比農戶更大,因而消費者更容易通過“用腳投票”來對企業的機會主義行為進行規制。再來看農戶與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農戶與企業間可能是市場交易,也可能是契約交易。即使是市場交易,由于與農戶交易的不再是眾多的消費者,而是數目更少的企業,顯然企業也比消費者有更強的能力對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進行規制。另外,政府可以不用去監管農戶而是可以直接監管企業,這樣政府可縮小監管范圍,提高監管效率,監管的成本就會下降,因此機會主義行為的行政規制也更有效。可見,中間商的存在會有助于解決農產品質量安全管理(生物農藥施用)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如果農戶與企業間不是通過市場交易而是通過契約進行交易,那么這會更加有助于信息不對稱問題的解決。具體來看,契約交易相比市場交易,由于企業參與了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生產并付出了相應的成本,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會直接給企業帶來成本上的損失,因此企業會極力去監管農戶的生產行為。企業也能夠依據合同對農戶的質量安全控制行為進行更嚴格的監管。同時,與企業交易的農戶會更加穩定,存在著重復博弈,這樣農民機會主義行為被發現的概率也會增加。另外,契約使得企業更容易對農戶進行懲罰。基于以上分析,在供應鏈組織下,農戶在施用生物農藥中的機會主義會被更有效地規制,信息不對稱問題會被更有效地解決。
雖然在保證農產品產量供應上農戶經營是有效率的,但是當農產品生產要兼顧產量與質量安全時,農戶分散經營就難言仍能保持高效。首先,對農戶而言,保障質量安全是一道全新的工序,農戶在生物農藥施用上一開始不具備專業化的生產優勢。其次,長期來看,分散農戶也難以在生物農藥施用上形成分工優勢,這是因為,一方面,施用生物農藥是一種新的生產技術,農戶需要追加投入,這種成本的增加對農戶來說存在規模不經濟;另一方面,即使農戶通過施用生物農藥保證了農產品的質量安全,但因信息不對稱也難以被市場甄別出來,從而難以實現優質優價。而在供應鏈組織下,通過農戶與企業之間的契約關系,可以讓企業充分參與到質量安全管理中來,既能解決生產環節的規模不經濟,又能有效解決交易環節的信息不對稱,最終提高農戶施用生物農藥的積極性。基于以上分析結論,要順利推廣生物農藥,可充分依托農產品供應鏈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