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火會亮是一位極具鄉土氣質的西海固作家,多年來他一直致力于用文字來書寫他對于西海固這片土地的熱愛,在繼承西海固鄉土敘事的創作傳統之后,又添加了自己的創作特色,構建了獨具風采的“火會亮鄉土小說世界”,創作出不少極為優秀的作品。代表作品有短篇小說集《村莊的語言》《掛匾》《叫板》,長篇小說《開場》,散文隨筆集《村莊的聲音》等。《開場》作為火會亮為數不多的長篇小說,是其創作道路上的一個新里程碑,對于作家創作風格的研究也具有極為深刻的意義。
【關鍵詞】鄉土情結;地域民俗;苦難敘事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8-0017-02
一、鄉土情結下的“農村群像”
火會亮作為一個出生在西海固,生長在西海固的鄉土作家,他的生命深處郁結著濃重的鄉土情結。誠如火會亮所言:“由于生在鄉村和長在鄉村的緣故,注定了我的情之所系和筆之所指依然在于鄉村”。
火會亮對于這片生養著自己的土地充滿著濃厚的深情,對于鄉村社會的生存圖景、人文景觀、民風民情以及宗教習俗等,不僅具有切身的經歷,而且諳熟于心。因此,他所創作出來的作品都包含著作家自己最為深刻的生命體驗與童年記憶,訴說的是對于這片生長的土地最為深沉的愛。在文學創作中,他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介入并伸展到這片土地生命的深處,描繪出一副副農村生活的圖景,展現出西海固鄉村的“農村群像”。
小說《開場》也延續了火會亮一貫的訴說鄉土情結的創作風格,小說以鄉土社會生活為主線,將筆觸深入到城鄉交接的世界,字里行間之中溢灑出濃郁鄉土氣息,敘寫了城鄉日常生活的圖景樣貌。文章以正陽縣作為故事背景,以女主人公陳望姣為主線,形象生動地刻畫出了許多小人物的形象,這些小人物共同構建了火會亮小說中的“農村群像”。顧三官是一個生活充滿坎坷但是愈挫愈勇的人,從看大門到開茶社,他經歷過一次次破產的失敗,但是這些挫折讓他愈挫愈勇,在他身上體現著那種底層勞動人民的堅忍不拔之心。吳子儀是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積極建設正陽的知識分子形象,他積極召開“四顆洋芋”文化研討會,認真舉辦秦腔業余大賽,在他的身上映射著許許多多為人民服務的鄉鎮領導的影子。黃細花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勞動婦女的形象,她關愛子女,為人友善,文中對她的刻畫雖然不多,但是她卻代表了中國農村眾多勞動婦女的形象。二姑和二姑父是走出農村的“城里人”的形象,他們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穩定的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離開了鄉村生活在城鎮之中,在他們身上有著新一代努力奮斗爭取走出農村的年輕人的縮影。劉瓜子和王志錄等人是改革開放以后新一批富起來的人物典型,他們生長在農村,雖然沒有接受過教育,但是他們趕上了改革開放的紅利,成了鄉村巨富,他們的出現顯示了農村經濟正在蓬勃發展。這些小人物身份各異,他們代表著現實生活中不同階層的人物形象出現在故事之中,將整個故事串聯起來,展示了鄉村生活中的“農村群像”。
二、地域民俗中的絕妙“秦腔”
西海固地區悠久的歷史和重要的地理位置,積累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和別樣的風土人情,形成了色彩鮮明的地域文化和風格獨特的地域民俗,也為西海固作家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豐富的資源。因此,描寫西海固地區的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也成了西海固作家文學創作的一大特色。例如郭文斌的小說《大年》中對于過年“貼對聯“的場景進行了大量描寫,《三年》中對于西海固農村“燒紙”來紀念亡故親人的祭祀活動也展開了敘述。火仲舫的長篇小說《花旦》對于“掛紅”“耍社火”等多種活動的不同場景展開了描寫。火會亮也不例外,他在小說《醉社火》中描寫了西海固農村過年時“耍社火”的盛大境況,在《掛匾》中對于農村娶親的習俗也展開了詳細的描述。《開場》這篇小說,也延續了他描寫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的風格,對于秦腔的描寫更是深入人心。
《開場》的女主人公陳望姣是一個從小練習秦腔且頗具有天賦的女子。在進入縣城以后,她在一次自樂班的秦腔演唱中脫穎而出,由此走上了秦腔演繹的道路,文中運用了大量的筆墨對陳望姣演唱秦腔進行描寫。例如:萬聲俱滅中,小姑娘輕輕叫了一聲,“呀—— ”清脆,邈遠,不含一點雜質。這一聲叫,竟然使正襟危坐的吳子儀渾身不僅一顫。“晝長夜長愁更長,往事欲忘偏難望……”陳望姣唱的是《庵堂認母》里面的王志貞,她唱一句,大家在下面和一句,唱和之間,一副奇異的圖畫,竟然在吳子儀眼前恍恍惚惚地展開。這段描寫讓人們感受到了秦腔的無限魅力,悠揚的聲音給人們一種身臨其境之感,似乎也看到了在大山深處,萬千的山民攜兒帶女,靜靜守候在村口,忽然鑼聲鼓聲鞭炮聲離得人們愈來愈近,唱戲的和接戲的逐漸匯合到一起,人海攢動,沸反盈天,在越來越強烈的唱詞中,在火把匯成的光亮中,眾聲相和,形成了一片聲音的海,一片耀眼的光亮的海。
秦腔作為西北地區獨具特色的戲劇演唱方式,無疑是具有極大魅力的。火會亮通過對于秦腔的描寫,把他自己對于地域文化和地域民俗深深的熱愛表現出來。他在書中提到了大量經典的秦腔劇作,例如《下河東》《竇娥冤》《斷橋》等。他還把一些作品的唱詞片段摘抄到了文章之中,他希望通過閱讀這些唱詞,能夠讓更多的人了解秦腔,感受到秦腔獨特的魅力。
三、苦難敘事中的“詩意”
嚴酷惡劣的自然生存條件和封閉保守的人文生態環境,使得西海固文學從一開始就帶有“苦難敘事”的性質,對于“苦難”的描寫似乎也已經成為西海固文學的一個傳統。然而在火會亮的作品中,他沒有一味地描寫西海固生活中的“苦難”,而是熱衷于訴說苦難生活中的那一抹“溫情”,著意描寫苦難大地上棲居的“詩意”的呈現。
《開場》里,正陽不單單有土豆、“花兒”、羊羔頭等物產風俗,它還是國家政府授牌的“中國詩歌之鄉”,擁有豐富的精神文化。正陽的人們不但寫詩、讀詩,而且將“詩歌”看得很高、很神圣,光是詩人就有一百多個。熱愛詩歌創作已經成了正陽人們生活的日常,尤其是以“四顆洋芋”為代表的詩人,他們熱衷于用詩歌來表達自己對于這片土地的熱愛,用詩歌給這苦難貧窮的生活帶來一份詩意與溫情。
火會亮更是借助正陽常委吳子儀之口,鼓勵人們進行詩歌創作。“我們一方面要挖掘潛力,把經濟建設搞上去,一方面也不能忽視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西海固地區無疑是貧窮的,是落后的,是充滿苦難的,但是人們要在這苦難的生活中尋找生命的意義,那就離不開詩歌的創作,因為在“中國詩歌之鄉”,詩歌創作是人們苦難生活中的一抹“溫情”,詩歌可以帶給人們以審美的享受和愉快的體驗。火會亮希望可以通過詩歌創作,給這片貧瘠的土地帶來可以讓萬物棲居的“詩意”。
四、敘事中的“上帝”視角
西海固作家群體受教育程度參差不齊,因此在創作中敘事手法也偏于簡單,而火會亮接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文化背景,使得他的敘事模式較于其他作家而言,顯得更為成熟。在西海固大多數作家還在使用第一人稱進行敘事的時候,火會亮已經開始建立在個人經驗基礎上的第三人稱敘事,他能夠自洽地介入到鄉村現實的結構之中,打破鄉土敘事的慣性化書寫中封閉的第一視角的自語,而運用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來把被遮蔽的家族、鄉鄰以及村落所發生的種種事象揭露并表現出來。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較之第一人稱敘事,更為全知全能,可以更加客觀準確地向讀者表達文中的世界。
火會亮在《開場》的后記中寫了他創作這篇小說的起源,有一天,他在街道上偶然看到一個五官清秀的小姑娘在表演秦腔,他瞬間聯想到了四川涼山地區的一則“天仙妹妹”的新聞,傳聞與現實一結合,就成了他寫下了《開場》的契機。由于火會亮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來觀看小姑娘演唱秦腔這個真實故事發生的始終,因此在文學創作過程中,火會亮也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立場上進行闡述的。文中無論是“陳望姣”,還是“顧三官”,還是“吳子儀”,他都是直呼其名,或者運用第三人稱“他”和“她”來進行敘述,對任何一個人物形象的描寫都不存在偏頗,通過“上帝視角”將整個故事全面而客觀地表達出來。此外,由于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不受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火會亮可以比較自由靈活地在不同場景的進行切換,對敘述者而言有比較廣闊的活動范圍。
五、鮮活豐富的語言
火會亮對于語言的運用十分嫻熟。首先,體現在他對于修辭手法的熟練掌握。在《醉社火》一文中:“可他心理卻仿佛有綿綿不絕的音樂緩緩游走,像孫子的手,暖烘烘,嫩癢癢地在他后脖頸上掠過”。他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將社火帶給老人的快樂比喻成孫子的小手帶給他暖洋洋的心理感受,這樣描寫能夠讓讀者更能體會到社火的魅力。其次,體現在他生動自然的景物描寫中。在《被遺忘過的故事》一文中:“進入七月以后,萬曲的四周就變得美麗起來,村莊以及村莊附近坡上的樹們蔥蘢如蓋,碧綠可人,而微風過山時,滿耳的樹葉嘩嘩抖動就仿佛一種音樂。麥子也已熟了,黃燦燦的,一灣一灣泊在山上等待鐮們去收割。”火會亮在這一段文字中對于景物的描寫十分動人,在他的筆下,那郁郁蔥蔥的樹木和那一片黃燦燦的麥田構成了一幅優美的畫卷,鋪展在人們的眼前,讓人們感受到了景物的優美,體會到了豐收的喜悅。
在《開場》里面,火會亮對于語言的運用更是美妙。“時令已經進入盛夏,山里呈現了一年四季中最好的風景,那些五彩斑斕的顏色仿佛是從山澗溝道一塊一塊冒出來的,黃色,綠色,白色,紫色,甚至湖藍色。”這一段景物描寫讓人們走進了正陽的鄉間,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黃色的麥子,綠色的豌豆,白色和紫色的洋芋花,以及湖藍色的胡麻花。五彩斑斕的景象給人以美的審美感受和審美體驗。其次,火會亮還運用了大量的對話描寫,無論是顧三官與老羅的對話,還是陳望姣與吳子儀的對話,這些對話描寫生動形象,將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正是火會亮對于文字的熟練地運用,才讓人們在閱讀《開場》這篇小說時有一種人物代入感,可以緊跟故事情節的發展,將自己投身于故事敘述之中。
參考文獻:
[1]火會亮.開場[M].銀川:寧夏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
作者簡介:
劉珺,女,漢族,山東泰安人,寧夏師范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