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時光，為父母洗腳

劉可原

前不久，幾個朋友相聚，談論著當前的一個社會熱門話題：什么是好家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開來。有人問我為父母洗過腳沒有？我毫不含糊地說，洗過，而且堅持了十余年時間。

早在2004年7月，母親因高血壓中風偏癱，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為母親洗腳。2009年6月，她入住廣東省韶關市老人公寓。盡管老人公寓有護理員為母親洗腳、洗澡、洗衣服，我仍然做到每個星期為母親洗幾次腳，天寒地凍的時候，我幾乎天天都會去老人公寓為母親洗腳。當我端著洗腳盆走過來的時候，母親一臉震驚，隨之而來的是欣慰，更多的是感動，看到他們的表情，我心里不是滋味，感到深深的內疚。父母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卻很少為他們做點什么，面對他們，我更不知道說些什么。當清澈的水沒過他們的腳時，那雙粗糙的腳像一把劍一樣刺在我身上，我更不敢抬頭去看他們。那雙腳經過歲月和外界的打磨，看著十分老態。他們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這些子女甘心付出，用那雙腳為我前途路上的坎坷磨平。由于父母和我自己表達感情的方式都較為含蓄，從小到大我都從未向父母表達我對他們的愛意。借著給父母洗腳，我盡量學習如何照顧父母，表達對父母的感謝，讓父母知道人生路上我們互相默默守護、互相支持。

母親入住老人公寓7年時間里，先后換過5次房間。我不僅為母親洗腳，許多與母親入住同一房間難以自己洗腳的阿婆，我都為她們洗過腳或泡過腳。2012年一個北風呼嘯的下午，我在為母親洗腳的同時，也為新入住老人公寓的劉阿婆洗腳。我按照為母親洗腳的程序，首先從衛生間打上小半桶熱水放在劉婆婆的跟前，為她脫鞋取襪，再把褲腳挽至膝蓋下方。接著我把劉婆婆的腳慢慢地隨著我的手放進水桶里，我蹲下身子，一個手握著劉婆婆的腳，另一個手用拇指拭擦她的腳趾、腳趾縫和腳背，再用手指拭擦她的腳底，待水溫涼了些，我就及時添加一些熱水。

當我為劉婆婆洗完腳后，劉婆婆激動地哭著對我母親說：“我快80歲的人了，我的兒子女兒都沒有給我洗過腳，沒想到您的兒子會這么熱心給我洗腳……”母親安慰她說，我兒子只是順便為您洗腳，又不是專門來為您洗腳的，您這么在意這些干什么，別哭了。

2010年，年事已高的父親身體每況愈下，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為父親洗澡洗腳洗衣服。后來父親也住進韶關市老人公寓，由于父親不慎摔了一跤，兩腳難以彎曲，我就購置了一個大塑料盆為父親洗腳。那幾個月時間里，我常常是洗了父親的腳，又洗母親的腳。說實話，認真細心為父母親洗一次腳，即使在冬天，也會微微出汗;夏季更是大汗淋漓，濕透衣衫。

為父母洗腳還要懂點老年心理學呢。2010年前后的一段時間里，當我要為母親洗腳時，母親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我知道那是母親怕弄臟我的手。在她還能一個手為自己洗腳的情況下，我就“另辟蹊徑”，為母親泡腳。

2013年春節期間，父親一次次婉拒我為他洗腳。是什么原因呢？后來，我從旁人那里打聽到，父親怕過年時我為他洗腳，給我帶來晦氣。我對父親說，小時候過春節，您不也為我洗腳嗎？他說：“那怎么一樣，照顧孩子是父母的天職。”我說：“孩子為父母洗腳是應盡的義務。”這時，一生木訥寡言的父親突然老淚橫流，抓著我的手激動地說：“可原，你一定是個長命的人。”

面對父母深沉的愛，我感到又內疚又感動，我之前對他們的照顧還不夠仔細，我做得這么少，他們卻這樣看重，內疚感油然加深。父母對我而言不可替代，我欠他們的永遠無法還清。我只有抓著點滴去回報、回應他們。洗腳的過程其實很簡單，卻飽含著復雜的情感。母親也時常對身邊的人說：“我這一個兒子，比人家三個兒子都孝順。”許多長者都伸出大拇指夸我：“好崽啊好崽，堅持這么長時間經常為父母親洗腳，不容易！”韶關市老人公寓曾多次授予我“孝老愛親模范”榮譽稱號。

在那些年里，為父母洗腳變成我與父母溝通的橋梁。這讓父母得到回報，感到欣慰，也讓我體會到父母的不易和自身的不足。孔子言：“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這讓我知道父母的事情，子女應時刻掛念于心。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88歲的父親和84歲的母親分別離開我已經很多年了。歲月就這樣無情地剝奪了我為父母洗腳的資格。為年邁體弱的父母洗腳，是盡孝父母的一個縮影，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也是好家風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之一。